第伍拾叁章
“我·······我叫碧落，我好像是个孤儿······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父母或是兄弟姐妹什么的······”
碧落坐在祁寒对面，结结巴巴地说着些无关痛痒的废话。祁寒双腿盘坐，一手撑在大腿上托着脸说道：“碧落啊，你就先说说你与和尚是怎么认识吧。我看他好似挺护着你的，估计你俩认识得比较久。”
“啊？”碧落愣了愣，尔后又笑了点着头道，“好。”
祁寒这时才知道这家伙有多好看，银白色的发上束着银环，一双金色的眼扑闪扑闪好似流萤，亦为他添了几分异域风情。
“咳咳。”碧落还正经八百地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始说道，“我从前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整日就是在山涧晃荡，寻食觅水饱食终日。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就发现溪边多了个每日来挑水的小和尚，也就是罗瞻。罗瞻很不一样，他比谁都好，我遇见的人类中不是来狩猎的就是赶路的，从来没人对我笑。”
碧落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儿，好似他知道祁寒在窃笑他一般。可事实上祁寒也却是在心中匿笑，世上哪有什么好人？祁寒心想道，不过是你涉世未深，看谁都像好人罢了。
“那时候我还不能变成人形，而且什么都要比别的动物差，所以我日日都被欺负。再然后我也记不着是怎么回事了，好像是被老虎追杀，路上又下起了暴雨，我一个不留神就不知道滚哪去了。后来罗瞻竟找到我了，将我带回寺院养着，于是乎我便从那时起跟他住在了寺院里。”
“哦？那你跟那个什么·······罗瞻住在寺院，你后来又是怎么遇见那个道士的呢？他俩住的地方八竿子打不着啊。”祁寒问道。
碧落抬头望着他，眨了眨眼睛，好看极了。祁寒竟不知为何脸上一烫，却也就是顷刻间的事儿。
碧落也权当做幻觉继续道：“这个嘛，说来也是很巧呢。”碧落说着竟扑哧一笑，“有一年罗瞻被他师父叫下山去游学，剩我一人在寺院里也无聊。我便自己在山里面晃荡，后来莫名其妙被一个道士给盯上了，四处追杀我，情急之下我便化作人形跑到了道观里。居然正巧就闯进了江卿威的房里，他便把我救了下来，还治好了我身上的伤。”
“哦，这么来说，后来你就一直在寺院和道观辗转咯？”
碧落乖巧地点了点头，一脸的听话懂事。祁寒见他如此小家碧玉一副乖媳妇的样，就忍不住想欺负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轻笑道：“我猜他俩都喜欢捏你脸。”
“才没有！”碧落嫌弃兮兮地拿开了祁寒的手，一脸正气地说道，“他们都喜欢摸我头。”
祁寒听了他这话不禁一愣，心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狐狸？人家都是狐狸是媚人心魂的东西，可自己面前这狐狸却傻得狍子一样，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旁人了。祁寒不禁扶额感叹道：“哪里有什么狐媚子啊？”
“狐妹子？我我我我是男孩子！”碧落争辩道。
这让祁寒是更加无语想笑了，伸手摸着他的头道：“傻狐狸，就你这样儿还能活着没被人吃掉就已经是万幸了。”
“哪里有的！”碧落说着蹭地站了起来，“你这人说话怎么可以这么尖酸刻薄，难不成说点好话能要了你的命吗？”
祁寒将那本要说出口的话一字一字地咽了回去，好似一块又一块刀片划过他的咽喉。
碧落见他语塞也未得寸进尺，反倒是耍性子似的绕到石头后面躺了下来到道：“我睡了，你欠我的故事就先留着吧。我明天心情好了听。”
“嘿你！”
祁寒顿了顿，便将那后半句收了起来。他抬头看看天星影稀疏，四周寂静无人连那点点火光都是没有的。这时他才想起自己竟然没有点起火堆，起身想要去拾柴生火，后来想想罢了反正都要睡了也不怕什么生禽猛兽。
正想躺下时，祁寒侧头却看见了睡在石头另一侧的碧落，心想这小狐狸也不容易。他想了想走到碧落身边躺下，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可碧落却似早已睡着了，祁寒这才长长吐了口气，侧身对他喃喃自语道：“我叫祁寒，字秋白。我是私生子，我的父亲是一个富商。他的妻子也就是大夫人，从我到祁府的那一天起，便就没正眼看过我，所以我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爱。住在漏雨的茅庐里，吃的都是他们的残羹剩饭。我虽名义上说是我父亲的长子，但他却从来没在乎过我，好似我从来都不存在一样·······”祁寒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抬头望了望那空中玉盘，他居然破涕而笑继续道。
“你知道吗？中秋节是我从来都不懂的节日。明明父亲就在眼前，他却不许我叫他。连那月饼我也是没尝过的，有好心侍女想要给我尝尝，也被大夫人发现给逐出了祁府。从那以后再也没哪一个下人敢对我好，无一不是对我恶言相向。其实······我真的······真的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这么厌恶这世人的······只是······”
祁寒觉得自己是说不下去了，悄悄地将眼里异样的光憋了回去。情绪平复好后，他低眸看了看熟睡的碧落，只觉得自己面前好似摆着一块碧玉，干干净净的样子即便是世间如何待他，他也还是如此清明。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只狐狸，可碧落的眼却比小鹿还要清澈，犹如一汪清潭。
“罢了。”祁寒叹了口气，侧身背对着碧落躺着，“这些事你还是别知道的好。”说罢他便也昏昏睡去。
林涧凄寂，人鸟声俱无。
碧落缓缓地睁开了眼，只见月光在他眼里荡漾开来，一粒一粒滚了下来。他始终是没能忍住，紧咬着唇生生蹦出几个字。
“你以后可以和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