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深冬，天亮得更迟了。王梦菲的生物钟却依旧很准，她掏出手机看看，五点五十分，随手按下闹表的开关，坐起身。
外面漆黑一片，一丝亮光都未见。唉，这种季节，起床真是越来越困难，好想再睡个回笼觉。
王梦菲举起双臂使劲抻了抻自己的腰背，活动了活动脖子，抬手揉了揉后颈。最近工作量大，肩颈问题明显加重。
王梦菲摸黑亲了亲儿子的大头，脸在儿子口鼻边稍作停留，儿子呼吸均匀，王梦菲笑了笑，不知道儿子此时在做什么梦呢？
一切如常。起床、做早饭、吃饭、出门上班。
出了楼门，地上一层厚厚的白。王梦菲抬头望天，夜空中，雪片簌簌而来。这是瑞雪丰年之兆，来年应是一片好景象。这是今年第几场雪了？第三场？第四场？王梦菲的脑子好像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有些转不动，连这个问题都想不出来了。
雪天行路缓慢，王梦菲一步一深脚印走向地铁站。
眼前是一片银装素裹。王梦菲和不少路人都忍不住掏出手机，记录下这场盛宴般的雪景。
家里，北屋卧室。
爷爷先开了床头灯，然后才起床拉开帘子，发现了窗外大雪纷飞，“哟，下大雪啦。”
奶奶还在被子里躺着，闻声抬眼望向窗口，“是吗？”
“嗯，下得很大，一会儿你起来看看。今年这雪不少啊。”爷爷立于窗前欣赏着。
“下雪好啊，下了雪空气湿润，病菌也少，人少感冒。”奶奶忽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事，“那一会儿你送孩子还能骑车吗？”
“这天儿肯定骑不了车啊，不过可以推着，推着他我也省心，万一他自己走摔倒了就不好了。”爷爷最心疼的就是孙子受伤，开学时的自行车事件还都历历在目，老人家一想起来就自责，可不敢让孙子再受伤了，爷爷的心里可承受不住。
“你看吧，实在不行就步行去吧，你推着个自行车也不方便吧？”奶奶对爷爷不像从前那么放心了，他毕竟七十高龄了，“你俩再一块儿摔了可就麻烦了。”
爷爷朝着窗外，背着手，“哎呀，不会的，我有那么笨吗？”只要是孙子的事，爷爷肯定尽心尽力，“摔了我也不可能摔了我孙子。”
奶奶坐起身，披了件上衣，“呵呵，你要是推着自行车，你摔了孙子肯定也摔了，我劝你大雪天还是别推自行车去了。”
爷爷没理会奶奶，只呵呵一笑。
奶奶披衣起身，在窗前观望了半分钟，“地上都白了。”
爷爷看看老太太，唉，也不知道太太看得清看不清外面正在飘的雪花。
爷爷看了看表，“嗯，差不多了，我得给我孙子做足底按摩去了。”
奶奶乐了，“这事你倒是坚持得时间够长的，没一天断过吧。”
爷爷呵呵笑，“其实我就是想摸我孙子的小脚丫。”
爷爷轻轻推开南屋的门，张宇的鼾声在屋里回荡着。
爷爷笑笑，我儿子真是臭蛋，这么大的呼噜声，吵得我孙子怎么睡觉。
爷爷轻手轻脚地躺在床边，伸手在被窝里摸着孙子的脚丫，摸着孙子肉肉的脚丫子，爷爷窃窃自笑悄悄自语：“摸着这小肉肉真好。”
孙子的脚丫在爷爷的按揉下一抓一挠的，爷爷更是笑得开心。哎呀，孙子是个好东西呀。没有孙子以前，我从来没想过当爷爷是什么滋味，等抱上孙子的时候才明白，这东西真是个好东西呀。爷爷揉着孙子的小脚心，心里一阵感慨，你小时候，爷爷天天怀里抱着你，抱着你在家里来回溜达，还给你哼哼歌听呢，出去的时候，净是爷爷抱着你，抱你去小花园，去学校操场，去公园，去看大飞机……你一岁多的时候最好玩儿了，圆圆肉肉的，像个面团……“嘿嘿，小东西”，爷爷竟然没发现自己笑出声了。唉，现在你长大了，爷爷是真的抱不动你了，你都上学了，哎呀，你长得太快了。
“嗯？到点了吗？”张宇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发现爷爷进来了，“几点了？”
“七点十分，让他再睡五分钟。”爷爷早一分钟都舍不得叫孙子醒来，看着孙子熟睡的小模样，爷爷的心都融化了。
“嗯，差不多就叫他吧。”
“再过五分钟，我看着时间呢。”
张宇没再理爷爷。翻了个身，鼾声随即又起。
爷爷转头看了一眼张宇，“臭蛋，睡得倒快。”
天光打进了屋内，虽然隔着帘子，屋里的一切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了。
五分钟的爷式足底按摩之后，爷爷忍不住轻轻唤孙子，“宝儿，醒醒吧。宝儿。”
爷爷的声音虽小，但小宝像是听到闹钟一样，登时就睁开眼了。
“爷爷的好孙子。”
“嗯。”小宝揉了揉涩涩的眼睛，和困乏作着斗争。
“宝儿，醒醒了，到点了。”
小宝慢慢爬起来，“七点十五了吗？”
爷爷笑着直起身，把孙子搂在怀里，用小被子裹住，“包着点儿，别着凉啊。”
小宝在爷爷的怀里又把眼睛合上了。
“醒醒了啊，宝儿。今天下大雪了。一会儿爷爷带你出去看雪去。”
“下雪了吗？”小宝忽而兴奋起来，“爷爷，我想踩雪。”
“行，爷爷一会儿带你去。”
“爷爷，今天咱们别推自行车了。”
“为什么呀？”
“我想踩雪玩儿。”
“可爷爷怕你摔一跤怎么办。”
“不会的，没事。”
“还是爷爷推着你吧，鞋湿了就不好了。”
张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顺手开开灯。“他想踩雪就让他踩呗，小孩儿想玩儿个雪也不行啊。”
爷爷望了一眼自己的亲儿子，“臭蛋，一醒来就数落你爹。”
“切。”张宇起身穿衣服，没理老人家。
“行，宝儿，爷爷也给你换衣服吧。”
小宝点头。
“衣服这儿呢。”张宇说：“她妈说今天可能冷，把毛帽子和围巾都戴上。”
“嗯，还是你妈明智，多好，还给你多加了一件马甲呢。”爷爷把孙子的一大堆衣服抱到床上。
“毛帽子？”小宝说：“我不能戴毛帽子，我必须戴小黄帽。”
“为什么呢？今天这么冷。”爷爷说。
“学生必须都戴小黄帽，那个冬天的小黄帽也挺暖和的，必须戴那个。不戴的话，全班扣一分。”小宝一本正经地道出了学校的规章制度。
“哦。”爷爷点头道：“爷爷明白了。看我孙子多好，特别有集体荣誉感。”
“是吗？”张宇笑问：“还得集体扣一分呢？”
“对。”小宝接着郑重其事道：“嗯，不戴小黄帽全班扣一分，教室地面不干净，全班扣一分。做眼保健操的时候，谁要是睁眼了也要全班扣一分。”
“这么严格啊？”爷爷接送孙子这么久了，头一次听孙子说起学校的这些事。
“行，你都记着就好，为你们班集体荣誉争光啊。”张宇穿好了衣服，收拾好了床铺，拿着手机往外走，走到门口，补充了一句：“让他自己穿衣服。”
爷爷正要帮孙子穿毛衣呢，听到了孙子他爹的旨意，“知道了。”
看张宇出去了，爷爷帮孙子套上了毛衣，正要帮孙子换睡裤，孙子说话了：“爷爷，我自己穿，我自己会。”
“行了，爷爷知道你会，爷爷帮你穿快一点儿。”
“我爸刚才不是说了吗，不让你帮我穿衣服，他说你要老帮我穿衣服，我以后就什么都不会，就会变成笨蛋了。”
爷爷放下了手里的裤子，“哼，你爹，大臭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