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营长与罗家老两口对话之时,秀秀妈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位年轻英俊、风姿英武、相貌轩昂、身强体壮、虎背熊腰的小伙子,越看越喜欢。她悄悄地对秀秀说:“瞧这小伙子真不错,足有一米八五的个儿,你看他那胳膊腿多粗,我要是选上这么个女婿就知足了。”秀秀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娇声地对妈妈说:“你别说了,让人听见笑话。”罗大妈说:“你们坐着唠嗑,我做饭去。”说着屁股向炕沿一挪走了。王营长说声:“大爷,您忙我走了。”罗大爷一把扯住道:“哪里走!乖乖地给我回来!陪老夫说说话,还没有抽我一根烟呢。”王营长笑哈哈地说:“罗大爷,没事吧?”罗老汉含笑说:“没事?事大着呢!”王营长说:“好好!我陪您坐坐。”王营长像一个听话的小孩,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罗老汉将丁八的那盒烟从口袋里掏了出来,费了好大的劲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递给了王营长,王营长接过烟站起身来,双手将这根烟递给了炕上的秀秀妈,笑笑说:“婶婶,抽烟。”秀秀妈手足无措地把烟接了过来说声:“你们抽,你们抽。”王营长把烟给秀秀妈点着。对秀秀一笑说:“小妹妹也来一支尝尝!”秀秀只摆了摆手,说声:“谢谢!我不会。”
罗老汉与王营长坐在椅子上享受着烟的美味,罗老汉说:“光顾抽烟啦,我介绍一下。秀秀妈,这大傻个子是二营的王营长,今年快二十四岁了,还没有找上媳妇哪,光棍一根。”秀秀一听“叽叽”地笑出声来,小声重复着:“大傻个子,还是光棍!”罗老汉接着说:“这小子可能干,有文化,会带兵,打起仗来很勇敢。是红军刘团长从腊子口拾来的。”王营长说:“唉!罗大爷,别翻老底,让人笑话。”罗大爷一本正经地说:“谁敢笑话!炕上坐着的是我的兄弟媳妇。那小姑娘叫秀秀,是一个独生女,十八岁了,还念了五年私塾哪,也算村里的女秀才。”秀秀含羞说:“大伯,我算什么秀才,也是一个傻丫头,只会记个豆腐账。”大家都非常随意地聊了一阵。秀秀那一双聪慧灵秀的大眼睛在王营长的身上扫来望去,她对王营长产生了爱慕之情。罗老汉说声:“吃饭吧。”罗大妈就把饭菜端了上来。王营长欠了欠身说:“我该走了。”罗老汉生气地说:“一说吃饭你就走,嫌我家的饭不好吃是吧。走吧!走吧!以后也别想进这个屋,都跟你们刘团长学的假模假样。小孩子懂什么好坏,吃就是了。”秀秀说:“王营长,坐下来吃吧!八路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与你一起吃还热闹。”王营长只好坐下。
饭后,秀秀妈嘴里叼着烟袋,对王营长问长问短:“当兵几年啦,家住什么地方?”王营长说:“当了十多年了,老家是烟台的。”秀秀妈又问:“弟兄几个?父母亲身体都好吧?出来这么多年回去过没有?”一句话刺痛了王营长的心,他情不自禁地说:“罗婶,我没有父母啦。秀秀多幸福啊,每天享受着父母的关爱。”说到这里,他的眼圈红了,眼眶里充满了泪水,他用袖子擦了一把泪水说:“罗大爷一”跑到西屋去了。罗大爷说:“他确实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刘团长给我讲过……
原来二营长王刚是烟台市望海村人,他父亲外号叫王老实,是一个走街串巷的铁匠,哪里有铁匠活,就在哪里干上一两个月。他五岁那年母亲被日本鬼子奸污了,盛怒之下投海自杀。王老实没有办法,带上五岁的儿子和一个十五岁的一个小学徒,从山东到河北后又到河南。哪里有活就在哪里干活,维持着生活。夏天就露宿街头,冬天就住看瓜的窝棚、破庙、破窑洞,生活在饥寒交迫之中。这一年来到阎锡山的地盘,给军马钉掌。这些当兵的乱翻铁匠师傅的工具箱,从工具箱中搜出一个小本,上边写着日本字,那是几年前在山东老家小学徒在路上拾的,王老实就用那纸来卷烟。王老实不识字,也就随便扔在箱子底下,时间一长也就忘了。这一下被中央军发现了,有认识曰本字的说这是鬼子密码本,报告了长官。长官硬说王老实是日本特务,严刑拷打,王老实耐受不过,屈打成招,后被枪毙。十岁的王刚与那小学徒在逃跑中走散,王刚流浪到甘肃一带,给人家放羊。腊子口一战,他被当时是排长的刘团长发现,就留在了部队。经过多少枪林弹雨走了过来,不能提他的父母,一说到他的父母就伤心落泪。
秀秀妈听了罗大爷一番话,心里也不是一个滋味。心想这么小的年龄,受了这么多苦,我今天多说了几句话,把人家惹哭啦,多不好啊,他还是个孩子呢。罗大妈生气地说:“死老头子,都是你引起来的,去到西屋劝劝人家,好在战士们都没回来,快去!快去!”罗老汉慢慢腾腾不愿动弹,嘴里说:“男人有泪不轻弹,一会就好了。不用你瞎着急。”秀秀说:“我去!”说着跳下炕来趿拉着鞋,把两条小辫子向脑后一甩,用手把嘴巴子擦了一擦,跑到了西屋。看见王营长还用手擦拭着眼睛,罗秀秀歪着脖子,看他怎样擦眼泪,笑嘻嘻地说:“哎呀!这么大的营长也会哭呀!我真还没有看见男子汉掉眼泪,一句话就哭开啦,弄得别人不好意思。”王营长说声:“去去去!谁哭啦,小丫头片子。”秀秀叽叽地笑着说:“没妈真不是个滋味,怪可怜的,我可没有这种体会。你不就是缺爹少妈嘛!把我的爹妈给你不就行了?不过这么多年不叫妈,你还会叫吗?现在就试试把我妈叫一声妈,你敢吗?”几句话把王营长说笑了。罗老汉进来说:“好啦!没事了。”王营长说:“这个小丫头真会说话,把她的爹妈送给我啦,秀秀你可别后悔,我可真要啦。”秀秀红着脸说:“行!一言为定!”罗大爷说:“你俩买卖牲畜哪?哪有倒卖爹妈的!死丫头,连你爹妈都不要了,还了得。”说得大家都笑了。
秀秀说:“既然想给我们家当儿子,明天就到我们家来,我一定热情地欢迎你,我家茶花村离这才两里路,也就是一袋烟的工夫,后街靠西头第一家,门口有两棵小桃树,你骑马去可别把马拴在桃树上把我的小桃树啃了。那是我亲手栽的,都整整三年啦,明年就开花结果啦。”王营长高兴地说:“一定去!”王营长心里热乎乎的,没想到这个妹妹这么大方,我要是能娶上这么个媳妇一辈子就知足了。他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思索了一阵,脸上笑盈盈的。罗老汉说:“瞧瞧!瞧瞧!又犯傻了不是,人家罗家不要你这个傻儿子,你还是当你的营长吧,训那些士兵去。”秀秀乖巧地说:“这个傻哥哥,傻得可爱,就到我们家当儿子吧,我替爸妈答应啦!”王营长红着脸说:“行行行!”
这时,就听见院子里有整齐的脚步声,黄波带着一班人训练回来了,刘团长和王玲玲跟在队伍的后边。黄波一声:“立正!稍息!”问了一声:“刘团长,还有事没有?”刘团长摆了摆手。黄波喊了一声:“解散!”战士们就吵吵嚷嚷地回到了西上屋。
楚云娟、楚飞燕听见队伍回来了,从门外跑了进来,拉着玲玲的手进了西夏屋,两个小姑娘高兴地蹦蹦跳跳,像两只欢乐的小鸟。张豆豆也跟了进来,逗着两个小妹妹说:“我姐姐可是大狼变的,小心晚上吃了你们,她兜里有一颗夜明珠,只要她往嘴里一含,那就是一只凶恶的大狼,想吃什么吃什么,天一黑嘎吱嘎吱就把你两个吃掉了。”飞燕瞪大了眼睛说:“这么长时间怎么没吃啊!”豆豆说:“太瘦!太瘦!尽是骨头没有肉,养肥了再吃不迟。你们俩的肉嫩着呢。”说得这两个小姑娘笑嘻嘻地望着玲玲。玲玲也一本正经地说:“先把你们这个胖哥哥吃了!”说着,玲玲一转身将张豆豆扔到炕上,两个小妹妹一齐扑了上来,把豆豆压在身下,玲玲站在炕沿上摁住豆豆的双腿,两个小妹妹骑在了豆豆的身上,呵斥着这匹“大马”。大家笑成了一团。
队伍解散后,刘团长大步流星地走进了东屋,见了罗大爷说声:“大爷,我回来了。”罗大爷说:“回来就好,还有客人等你哪。”他抬头一瞧:“王营长也在这里,啥时候来的?”王营长说:“刚来一小会。给罗大爷送点黄羊肉。”刘团长说:“好好!有啥好吃的千万别忘了乡亲们。”说着刘团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罗大爷说:“越活越不懂礼貌,这炕里还坐着两位客人哪,怎么不打个招呼。”刘团长赶紧站了起来向坐在炕里边的两位客人说了声:“一时恍惚,多有失礼,万望谅解,二位可好。”罗老汉说:“等你半天啦。我介绍一下,这个小女孩就是我提的秀秀,那位是秀秀的妈妈。这个健壮的小伙子就是刘团长。”刘团长掏出香烟给秀秀妈把烟点上,又给罗老汉和王营长每人递了一支烟抽上。王营长说:“你们唠吧,我该回去了。”说着,王营长抬起身来准备要走,他刚走到门口,秀秀脸带桃红地说:“说话算数!”王营长回过头来,笑了笑’点点头走了。
秀秀妈坐在炕上,仔细地把刘团长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是一个矫健的小伙子,诚实憨厚,脸色黝黑,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子。身穿一身灰色军装,腰间挂着一把手枪,显得格外威武,气宇不凡,说话时是满面堆笑。秀秀妈越看越喜欢,悄悄地对秀秀说:“不错呀,团长可是一个不小的大官,管一千多人哪,找上他吃一辈子现成饭,孩子吃馒头也要选个大的,我看行。瞧你爸窝囊了一辈子,连这个山沟沟也没有出去过。”秀秀也把嘴对着妈妈的耳朵说:“你看他有多大?像个老头,那黑胡子能把馒头扎起来。”罗老汉瞧了瞧屋子左右再没有其他人,说道:“他大婶,我直说了,今天让你家的秀秀与刘团长见个面,两个年轻人说说话,互相间了解一下,成不成没有关系,古人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一家女百家问,都不为过。刘团长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红军出身,带兵打仗那是没得说的,我非常了解他,是一个好小伙子,我没有女儿,要是有,非嫁给他。风里来雨里去,你想脸能不黑?今年还不到二十九岁。秀秀妈,你看呢?”秀秀妈笑笑说:“都由你!”罗大爷一听来了精神,说:“秀秀下炕,刘团长跟我走,咱们到东夏屋去,那是一个闲屋子,好说话。”
罗大爷一手牵着刘团长,一手拉着秀秀将刘团长和秀秀塞进了东夏屋,一个一个地摁在椅子上说:“你俩唠会嗑,我还有点急事。”说着,反手将门一带,笑嘻嘻地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他一屁股坐在院子的磨盘边上,像一个警卫员,守护着刘团长和秀秀。生怕那些调皮捣蛋的战士,惊飞了这一对好鸳鸯。他老天拔地地坐在那里精神抖擞,悠然自得地抽起烟来。
罗大妈与秀秀妈坐在正房瞧在眼里,笑在心里,喜上眉梢。罗大妈从窗户瞧见老东西那个怪样子悄悄地骂道:“哎哟哟!老猢猴的样子,哪有强拉硬拽的红娘……”
刘团长与秀秀被罗老汉拉进了东夏屋,两人坐在椅子上都显得很尴尬,初次见面不知说什么好。两人坐下后,刘团长抽起烟来,他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准备说话,又咳嗽起来,脸上泛起了红晕。好一会他把腰间的皮带松了松,慢慢地镇静下来,冒出一身热汗,憋出一句话来:“这天真热!”秀秀听了面带桃花,笑笑说:“啥时候了还热?团长,你叫啥名字?“刘团长说:“我叫刘绍,小名叫刘着。不留着狗就吃啦!你就叫我刘绍挺好的。”秀秀一听咯咯地笑着问:“刘绍,打仗害怕不?”刘团长说:“蚂蚁尚且怕死,何况人乎?说不害怕纯属假话。枪林弹雨,生死一线,不过时间一长也就不害怕了,两军相争勇者胜。”刘团长笑笑说:“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瞧我的脑袋是不是比别人大一圈?下巴又窄了?”秀秀一看可不是,刘团长的头是比别人大些,刘团长用右手食指压在嘴唇上“墟一”了一声说:“你可千万别对旁人讲,这可是军事秘密。”秀秀“嗯”一声,刘团长说:“红军打腊子口时,两边大山很高,中间山沟沟很窄,红军冲锋号那么一响,我就带着队伍冲了上去,敌人开枪开炮,把我的头震大了,下颌震窄了,眼睛弄大了,鼻子碰歪了。”说得秀秀叽叽地笑个不停。刘团长幽默滑稽可笑的语言逗得秀秀前仰后合。一会儿,秀秀又问:“刘绍,你说话好像舌头短些,不像我们山东人,粗喉咙大嗓子的。”两个人在屋里东拉西扯起来。开饭的时候到了,黄波来喊团长吃饭,罗老汉在磨上悄声细语摆着手说:“稍等!正在节骨眼上,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之时不要吵闹。饭嘛,我自有安排。”黄波只好走了。
这时,白云从大门外进来,见罗老汉像一只老鹰独独地坐在磨盘边上抽着烟,眼睛还警惕地东张西望,白云说:“罗大爷,给谁站岗呢?”罗大爷红着脸说:“傻丫头,我站什么岗,没事晒太阳呢。”白云说:“石磨上不凉?”罗老汉说:“热着哪。”白云说:“刘团长出操回来了没有?”罗老汉神秘地说:“悄声些。回来了。”他用烟袋指了指东屋喜形于色地说:“正在谈对象哪,千万别打扰!”白云听说刘团长在谈对象,就问:“罗大爷,谁家的姑娘?长得怎么样?”罗老汉说:“茶花村罗文的女儿秀秀,你可能见过,那孩子长得是十二分的秀气。”白云突然叫了起来:“罗大爷,我脚痛得厉害!哎哟!痛死我了。”罗老汉急忙从磨上下来,搀着白云说:“刚才还好着呢,怎么说着话脚就痛成这个样子!”刘团长在屋里听见是白云的叫声,从屋里冲了出来说:“白云怎么啦?”白云哭丧着脸说:“走路不小心,把脚崴了,痛得厉害!”刘团长心痛地说:“怎么崴得这么厉害,别着急,我搀你到团卫生队看看。”说着,刘团长挽着白云胳膊,白云一瘸一拐地出了大门。罗老汉像泄了气的皮球一瘪了,双手一摊,叹口气说;“千载难逢的机会,白云这么一折腾完了,功亏一篑,瞎子点灯白费蜡了。”这时,秀秀也从东屋出来,满脸堆笑地看着罗老汉那一张苦笑的面容说:“大伯哪里不舒服?”罗大爷气呼呼地说:“哪里都不舒服!心里难受,离我远点,我要打人哪!”秀秀一听叽叽地笑着。罗老汉愤愤地说:“你还笑!死丫头!”罗老汉把烟袋锅子在磨盘上狠狠敲了敲,倒背双手出了大门撅哒撅哒走了。
刘团长将白云搀扶到门口,白云一瘸一拐地走着嘴里还不停地“哎哟!哎哟!”地叫。刘团长说:“先忍一会儿,到卫生队处理一下就好了,不行我叫警卫员牵一匹马来驮你去。”白云摇摇手说:“不用!不用!你就这样搀着我走。”
他俩刚走出村口,刘团长笑笑说:“这里没人啦,我背你走一会行吗?”白云红着脸说:“行啊,不过你得小心点,别把我掉下来。”刘团长说:“我是军人,战场上背个伤员那是经常的事,背你一个小姑娘玩一样。”刘团长像侦察员一样,左右前后看了看确认没有人看见,他蹲在地上,把白云背在背上,双手托着白云那松软的屁股,白云的双臂紧紧地搂着刘团长的脖子,她趴在刘团长宽大的脊背上,感到无比的愉快。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大哥哥般的温存,一股热流在她的周身流淌。刘团长背着她感到像没有骨头的肉团,柔软细腻,散发着青春的芬芳。白云在背上说:“我的脚好像不痛了。”刘团长转过头去两人对视了一下,心照不宣地笑了。刘团长背着白云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小河边,轻轻地把白云放在河边的草地上,刘团长也坐了下来,白云灿然一笑说:“放下脚又痛了。”白云依偎在刘团长的怀里撒起娇来,双手搂着刘团长的脖子脸泛红晕地说:“就这么待着我的脚就不痛了。”刘团长看着白云蛾眉横翠、粉面桃花的样子心里咚咚乱跳,他情不自禁地说:“崴脚是假情是真,相亲相爱情更深。略使小计我知晓,无非骗过眼前人……”说得白云心旷神怡,静静地躺在刘团长的怀里,秀眼微闭,瞧着刘团长那红润的脸膛,一根一根的胡楂子,听着小河涓涓的流水声,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中。刘团长拥着白云,他周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全身的肌肉像刚出锅的馒头都鼓胀起来。
“起来!你们是干什么的!”一队八路军的巡逻队发现了他们,刘团长只好把白云放在草地上站了起来,对巡逻队班长说:“好好巡逻!”那个班长认识团长,不好意思地结结巴巴说:“报告团长,我们好好巡逻,我们什么也没有看见。”说完,三个战士掉头跑了。刘团长哈哈笑着说:“真也难为他们了,我要请他们喝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