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安营扎寨之后,嫣儿就在刚刚立起来的大帐里忙碌了起来。收拾被褥,温酒,烤肉。好在这些现在对她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了。
当一切都收拾停当之后,她安静的坐在灯下,默默的看着那点跳跃的灯芯,就像是一个贤淑的妻子等待归家的丈夫一般,打发着寂静的时光。
当帐门揭开,一团北风裹着他强壮的身体钻了进来。也只是三日未见,他刚毅的脸上竟然又多了几分憔悴。
仿佛是为了掩饰那心里的恶念,更怕是被他看出破绽,她竭意奉承的迎了上去,“将军,你回来了。”
他冷冷的推开了伸过来要为他解下披风的小手,又默默的走到榻前,自己脱下了战甲。整个过程中嫣儿只能胆战心惊的站在身后,唯恐他的怒火又被自己点燃。
他坐在榻上,目光从暖暖的篝火到桌上热腾腾的烤肉和马奶酒,再到她孤伶伶站在那里的身上,又缓缓的移开,仿佛那只是一片透明的空气一般。
“将军,你要用点什么吗?”她痛苦的打破了这如同桎梏一般的寂静,“奴婢,奴婢烫了酒,肉,肉也是刚刚才烤好的。”
他缓缓回过头来,目光里滑过一丝痛楚的味道,接着咧嘴一笑,“我若是你,就会在那些食物里下毒!”
“不!”她的脸上瞬间变了颜色,“没有!奴婢……”
他猛的大喊起来打断了她的辩驳:“没有么?这么好的机会,你又要放弃!?你若是杀了我,就算是给你的郡主报仇了!说不定,你的家人也死在我的手上!门外有马,你杀了我竟可以快马出营,一直向南,就能找到鄂楚恒的队伍,那样你也就自由了!”
一连串的厉声质问就像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的抽在嫣儿的脸上,她单薄的身子一阵瑟瑟,紧紧咬着嘴唇竟然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望着她惨白的脸庞和眼里那点凄苦的泪,他缓缓的别过头去,似乎是心有不忍的说道:“我吃过了,你把那些都吃了吧……这里也用不着你服侍,你,睡在帐角就可以了。再过几日就要到瓜州,你留在那里,我们会在城外扎营,你在城上,能看到你想看到的一切!”
说完之后,他侧身上榻,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重又回复了安静的大帐里,嫣儿一直坚忍着站在那里,看着榻上沉睡的那个人,眼里的泪水渐渐把他的影子隔开,慢慢幻成一把利刃,狠狠的刺穿她的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要跟着来!难道,真的是想看到鄂楚恒杀了他,好为自己死去的父王和娘亲报仇么!?好悔!悔自己生为女儿身,若不是那样,自己又怎么会不忍杀他?妄自如今,还要受他如此的凌辱!
跳动的烛火猛的一亮,接着一点一点暗了下去,仿佛是一个濒死的生命,最终归于了一片黑暗!
杀吧!杀光他们!黑暗中她的眸子里渐渐升腾起一团血色的火焰!杀光那些西夏人,还有他!这样,自己这条孤伶伶的身子,也才能解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