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后,西夏,兴州城。
渔阳酒肆里,一个年轻的小伙计正愁眉苦脸的看着一张酒桌上的醉汉,他的身上穿着一套沾满了酒渍和油污的长衫,桌上七七八八的倒着几个空空的酒瓶,手上还拿着一瓶烧酒,胡乱的仰脖倒着,丝毫不顾那飞溅的酒渍从他的嘴角淌了下来。
“这位爷!”小伙计皱着眉头低声说着:“你都喝了七瓶烧酒了,还要喝么?”
“怎么?”醉汉用力的丢下手里的空瓶,反手在唇边抹了一下,“你还怕我付不起酒钱么?”
小伙计委屈的说道:“您倒是付得起酒钱,可一会您要是醉了,我还得把您背出去!”
“我……我要你背么?”醉汉摇晃着站了起来,翻着一双迷蒙的醉眼,大声喝道:“你看我醉了么?我要你背!?嘿嘿……就这几瓶烧酒也能要我醉了!?”
这厢小伙计也有些恼火,竟是毫不相让的说道:“您都在这喝了十来天了!哪回不是小的把你背到后面的客房?”
醉汉双眼一翻,不耐烦的说道:“少罗嗦,拿酒去!”
“不行,今日小的说什么也是不能再让您喝了!您还是把酒钱结了就快走吧!”
一听到这小伙计死活都不愿意再去拿酒,醉汉面上一冷,“嗖”的自怀中掏出一把短刃,寒光一闪,竟是直直刺向小伙计的咽喉,又在将要刺上之时手腕一翻,下一刻,那把闪着寒光的短刃已经死死的贴在了他的咽喉处。
“如何?你看我这是醉了还是未醉?”醉汉斜着眼睛盯着早就吓得双腿直颤的小伙计,满不在乎的说道:“现在,你还去不去拿酒?”
刚刚从楼上下来的掌柜一看到大堂里闹了起来,连忙赶了过去,抬眼一看手里捏着短刃的醉汉,脸上立时变了颜色:“啊!天都……大人,这,这是怎么了?”
那醉汉满不在乎的收起了短刃,带着满嘴的酒气说道:“你店里的伙计竟然不卖酒,这是什么鸟酒肆,难道不怕我砸了这招牌么?”
掌柜的吓的面如土色,一个劲的拱手作揖,“大人,您消消气,这小伙计才来店里没几日,不懂规矩,不懂规矩,您老高抬贵手,且饶了他这一回吧!”
一边另一个机灵的老伙计连忙的从柜里取出两瓶好酒,点头哈腰的递了过来,“大爷,酒来了,您慢用,您慢用……”
醉汉身子一晃,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桌上的两瓶好酒已是落到了他的手里,“真是败兴!今日不喝了。”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金子,丢到了桌上,嘴里犹自磕磕巴巴的说道:“这酒钱就赏了这狗眼看人低的小伙计吧!”
说完之后,已是一声长笑,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看着醉汉的背影终于是消失在了店门之外,那掌柜的这才抬起袖子揩了揩满脸的冷汗,接着又反手一巴掌扇到了呆如木鸡的小伙计脸上,嘴里呵斥道:“你个不长眼的东西,你知道他是谁么?也敢得罪!?”
小伙计一脸委屈的捂住被打的脸,“掌柜的,他……他是谁啊?凭什么这般的霸道!”
掌柜的一听,心中更是火气,又是重重的一记耳光扇了过去,接着压低声音说道:“给你一顿打,你才记得他是谁!他就是西夏王亲封的天都王野利乞玉将军,这混爷,带着千军万马杀人的时候,只怕你还光着屁股锭满炕爬呢!”
“啊!他……他就是天都王?”这回被打的小伙计更是惊直了眼睛,就连脸上的掌掴也忘了疼痛,“他哪里像一个王爷,他,他就是一个醉汉嘛!”
“哎……”掌柜的缓缓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只是听说一年前他的一个爱妾死了,天都王情深意重,这才变得这般的借酒浇愁,整日里醉醺醺的,朝堂也不上了,连西夏王都拿他没有办法呢!想来这世上的英雄,哪有像他这般的情痴,为了一个女子就落魄到这般地步,真是可悲,可叹啊!”
手里拎着两瓶烧酒的野利摇晃着身体,醉眼惺忪的走出了酒肆。接着仰脖又是一通猛灌,这才一头撞了出去,头重脚轻的拨开人群,一步一跌的向外走去……
店外,狭窄的街道两侧,挤满了往来的人群,在街对面的一栋装饰全新的二层木楼前,更是熙熙攘攘的挤着一堆的路人。只听见人群之中,有个洪亮的声音高声喊着:“天香榭今日开张大吉,全场酬宾,到了晚间,更是有头牌舞姬献舞与诸君同乐,各位大爷先不要急,看票纹银五百两了啊!”
人群外围,两个商贾模样的男子正抬手指指点点。
“咦,李兄,这天香榭好大的口气,不就是找了几个青楼女子跳跳舞吗?光一张看票就要五百两?这……这也太荒唐的吧?”
“嘿嘿,赵老弟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天香榭乃是西域第一富豪哲罗大人所开,那哲罗大人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品味?区区五百两,就能看到他手下的头牌舞姬?切,只怕那五百两也只是个幌子吧?”
“啊!那哲罗,就是人称金顶……”
“嘘!噤声,”同伴慌忙打断了他的话头:“这兴州城里只有西夏王和天都王,别的……还是不提为妙!”
“是是是,李兄教训的是,”姓赵的商贾面色一白,连忙点头,接着又抬眼看了看天香榭门前拥挤的人群,目光里渐渐变得炽热起来:“哲罗大人手下的头牌舞姬……看来这五百两说什么也得花了……”
早就喝的醉醺醺的野利哪里又顾得了这边越挤越多的人群,只是挑起眼睛看了一眼对面楼上那龙飞凤舞写着“天香榭”三个大字的大红招牌,微微摇了摇头,又眼神黯淡的走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