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换……”碧落吞下所有的话语,低了头,顺从地回答。
前路虽是一片茫然,可她至少还能断定,现在,这个二十出头的平原公,已经掌握了她的生死,甚至,慕容冲的生死。
想起慕容冲,她的心一昧地乱跳着,再也看不到其他人的神情,听不到其他人的话语。
这时候,慕容冲在做什么?
在想她么?
或者,忘记了她已不再身边,照旧那样温文地吩咐着:
“碧落,磨墨!”
“碧落,拿我的琴来!”
“碧落,我们去赏菊吧……”
当发现上前服侍的并不是碧落,他会不会心痛?
如她这般,捂着胸口,感觉着心脏的跳动,心脏的疼痛。
“慕容碧落!”
忽然有人走到她跟前,几乎和她脸对着脸,高声地吼。
碧落吃了一惊,才发现眼前的人是苻晖,已是满脸怒意。
他刚和她说话了么?
“殿下有什么事?”
她淡淡地问,低着头,看来很是谦卑,可话语中,再也掩藏不住的疏离敷衍,甚至是漫不经心。
他不是让她换衣服么?为什么还呆在这里?
苻晖克制着自己,不要和这个慕容氏不懂规矩的小丫头计较,冷冷地说道:“我叫你向你哥哥多学学,学学怎么夹着尾巴做人,不,不对,夹着尾巴做狗,一条只懂怎么曲意媚上的狗!这样,你一定也可以和他一样,活得好好的,并且,富贵双全!”
给他骂成了条狗,还说他活得好好的,富贵双全?
碧落恨不得将一大堆哽在心头的激忿话语冲口说出。可她一抬眼,正看到苻晖身后,那迟迟未走的杨定,正微蹙了眉瞧着她,分明有着担忧和警告。
晚上……
他们还要去平阳太守府……
冲哥……
硬是将所有的怒火咽下,碧落淡淡地笑了一笑,低婉着声音说道:“回禀殿下,碧落只是慕容冲的义妹,不姓慕容,而姓云。云碧落。”
苻晖咪着眼,问道:“那又如何?”
碧落轻笑:“他姓慕容,我姓云,如今既已将我送给了天王,慕容氏富贵双全与我何干?便是我能不能活得好好的,还是不看天王和殿下的意思?”
她说得甚是从容,苻晖凝视她半晌,也琢磨不出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嘲讽,只觉她颊间的梨涡浅浅,不见初见时的锋芒,恍如敷了层轻纱般婉约动人着,一时竟有些挪不开眼。
碧落虽是容貌清秀,但寻常甚少出平阳太守府,从不曾有人这般盯着她看过,见苻晖那神情,倒有几分像那个被她一剑暗杀的林景德那般猥琐,顿觉厌恶,提高了声调说道:“殿下,天色不早,我送您回前舱罢。”
苻晖回过神来,只见碧落口中说着,却取了干净衣裳在手中,显然是准备换衣裳,只得道:“不用了,你淋了雨,早点歇着吧。”
他边说着边走出去时,声音已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苻晖命人备来的衣衫甚是华丽,左衽云纹锦缎紧身宽袖上襦,精绣百合宽幅留仙裙,裙摆曳地,配饰繁富,正是原在南朝晋国所风靡的衫裙,近年已在北方秦国富家女子中盛行开来。碧落换上,果然行走时甚是雅致翩然,风姿出尘,但若在雨夜行走,怕早就拖了大片的泥泞,极是不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