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就把孜须问到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以致于没有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年纪,他只知道,自己活了很久很久,久得已经不知道自己多少岁了。
见他答不上来,轻儿以为他迷糊地忘了自己的年纪,不禁嘲笑他。
而他神情黯然,“活得太久了,记不得了。”
见他如此神情,轻儿才发现他是真的不知道了,也不好意思再笑他,“没关系了,你看你长得这么嫩,肯定年纪不大的了。”
神仙只要安分点,不要惹事,没有遇上危险,大多能活很长很长。时间久了,容易健忘是正常的,但是年纪这回事,一般神仙都会记住的。像孜须这样迷糊的,应该很少吧?
她不知道,他曾在那无尽的光阴里,无休止地修炼。漫天的黑暗里,没有一丝光,无边无穷。寂寞与孤独早已不算什么,他早就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又怎么会知道年岁?
“若这世间没有你,活着也如行尸走肉。认识你的那日,才是我的生日。”他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八万年零九十九天,每一日,我都数着。”
轻儿楞在了那里,她只大概地记得有八万年了吧,却是因为杀夜而记得的,没想到他竟然每一日都记着,八万年零九十九天,他们认识竟然有八万年零九十九天了。
“以后我陪着你,不会再让你忘记。”
听孜须弹琴,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轻儿就躺在他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很简单,却很舒坦。
“你刚刚说你和滴杳差不多大,你认识滴杳吗?”
“嗯。”听她提起滴杳,孜须有些意外,却也乐于多谈。
“他长什么样?”她好奇地看着孜须。
孜须收起琴,豁然一笑,“白头发,白胡子,长得嘛,看上去有点凶。”
轻儿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没有嫁给他,不然要天天面对一个老头子,多悲催啊!“外界都在传,三万年前,他失踪了,怎么失踪的?”
孜须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三万年前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以后再告诉你。”
轻儿摸了摸额头,瞪了他一眼,“这么说,滴杳的失踪,确实有隐情?”她之前也只是猜测,只觉得堂堂三界之主,怎么会失踪了?没想到果然有隐情。
孜须没有否认。
轻儿把玩着手里的这片龙鳞,对着烛光照着,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龙鳞该不会是滴杳的吧?”
孜须顿了顿,“说你聪明嘛,有时候又挺傻的,说你傻吧,又这么聪明。”
轻儿猛地翻身爬起来,“真的是他的?”她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肝,“谁这么厉害把他的龙鳞拔下来?”
孜须皱了皱眉,她怎么问题这么多?
“不会是你吧?”她又突然惊叫道,“不然这龙鳞怎么会在你这儿?”
孜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真是个好奇的宝宝。”
轻儿推开他的手,“你是不是知道滴杳在哪里?”
“怎么会这么问?”看她似乎有什么高见,孜须倒想听听看。
“滴杳昔日一统仙界,又助帝神平定魔界,岂是等闲之辈?在我看来,普天之下,能和他相提并论的只有三位。”
“哪三位?”
“帝神是众神之首、昔日天地之主,算是无谁能敌。”孜须点头赞同。
“墨屿上神统领神界兵将,亦是神界战神。自帝神之下,算是最厉害的天神了。”
不可否认,墨屿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但是听到他的名字,孜须不由地皱了皱眉,昔日神魔大战之时,他们意见相左,矛盾也是不少。他没有和轻儿说,只是问道:“那第三个是谁?”
轻儿没有直接说,而是盯着孜须看了一会儿,还伸手去勾他的下巴试图调戏他,“第三个当然是法力高强又颖悟绝伦的孜须了。”
孜须豁然一笑,倒也没计较她调戏自己的举动。“你竟然这么看得起我?”
轻儿却没有再笑,反而有些严肃。“再想滴杳如此厉害,又怎会无故失踪?帝神早已不问世事多年,这事肯定和帝神无关。墨屿上神听命于帝神,自然也不会管到仙界。而孜须你,想要这天下,滴杳的失踪,肯定和你有关。”
孜须的笑容也逐渐僵硬,心中五味杂陈。
轻儿继续说着:“孜须,你和我说句实话,滴杳该不会是被你杀了,或者被你囚禁起来了吧?”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孜须的语气有些疲倦,声音也很微弱。看在轻儿眼里,却觉得他是心虚。“不是我看得起你,你确实有这能力。”
孜须不想再说什么,“当年之事,一言难尽,待时机成熟我再详细告诉你。”说着,他伸手想去抱她,却被她推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她莫名地有些心疼,虽然她不喜欢滴杳,可毕竟和她曾经有过婚约,若他死得不明不白,她又怎么能装作丝毫不知。
“孜须,不管怎么说,滴杳他是仙界的帝王,他曾经为天下苍生做了很多事情,你想要这天下我不反对,可是,你别杀他好吗?”她觉得自己不爱滴杳,却又担心他,是为三心二意,立场不坚定,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孜须被她说得愣在了那里,她说得没错,没有龙会无故拔下龙鳞,她不知道自己就是滴杳,有以上猜测倒也正常。只是她为何又担心起素未谋面的天帝的死活?这姑娘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样,是不是证明她虽然和魔界为伍,却未真正入魔道呢?
“这事不是你想的这样。”孜须叹了一口气,“你放心吧,他的失踪和我无关。”他只能这样安慰她。
“真的吗?”她半信半疑。
“相信我。”孜须抱过她,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
回到伊仙阁,轻儿觉得浑身不自在。如今孜须身受重伤,而她又被束术困住,若是遇到危险,只怕很难自保。得想个办法,让斩溪解开自己身上的束术。
看着桌上的奏折,斩溪提起笔,却怎么都打不起精神来,脑子里满是孜须早上那哀怨的眼神。
很多人都说醉酒后做的事情,说的话,待醒来后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为何他却清晰地记得昨夜发生的事情。他是怎么样拿着鞭子打向孜须那瘦弱的身躯,又是怎么样折磨他的,他都记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