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卑微,五体投地地跪在地上,在求自己,为的却是荋鸢。
他终究是心一软,伸手去扶他,“你先起来。”
可是,他却不肯,“少帝不答应孜须的请求,孜须便不起来。”
他竟然逼他。斩溪怒火中烧,“你既然这么喜欢跪,就去殿外跪着,没有本王的吩咐不准起来。”
说着,他一甩衣袖,坐回到位置上,怒气冲冲地瞪着他。高傲如他,定是不愿去殿外大庭广众之下跪着吧?孜须,只要你松口,我就原谅你。他在心里想着。
可是,眼前的身影,却一言不发。他缓缓地起身,转而往外,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斩溪猛地站起,他这是真的去殿外跪了吗?还是走了?
他想追出去,却忍住了,坐了回去,用法术幻出一团水汽。慢慢地,上面出现了殿外的场景。
那个雾色的身影,慢慢地走到殿外,样子不失优雅,待到一定距离,他停住了脚步。殿内,斩溪期待着他后悔了,回来和自己认错。
他缓缓地转身,面朝大殿。下一瞬间,跪在了地上。
殿内,斩溪一拳砸在案几上。“孜须,你真要为了一个女子伤了我们之间的情分吗?”
他听不见,自是无法回答。
非议事时间,瀚宇殿外来往的神仙不多,却也不是空无一人。偶有小仙路过,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待确认是孜须跪在那里,却也不敢多言,远远地躲开了。
一走远,他们便议论开了,一传十,十传百。在烟池,孜须也是个大名鼎鼎的神仙。当日斩溪带他回烟池,便昭告天下,以客卿之礼待之。
斩溪对他信任有加,什么好东西都送进了雾苑,什么重要事情必和他商量,宠信程度远远盖过了昔日和斩溪称兄道弟的玥离医仙。尤其是少后跪着向他道歉之后,其地位简直可以说是和斩溪平起平坐,无人敢惹。
这么久以来,他所有的行礼不过是拱手作揖,所有神仙都没见他跪过。就连一年一度的大殿议事,所有神仙必须跪拜帝王,他也只是站在那里微微作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竟跪在这里?他失宠了吗?
有些神仙不信,为验证真假,假装路过。有些神仙觉得这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场景,也来偷窥。一时间,瀚宇殿外,竟是人来人往。
尽管如此,孜须依旧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聆雨轩里,雨杉坐在正殿上,几个小仙女正在给她按着肩膀,捶着小腿。“少妃,您听说了吗?须公子不知犯了什么错,竟然跪在瀚宇殿外,已经有一些时辰了。”
因着孜须两次帮了荋鸢,这个小仙女都在场,估计自家主子也会把孜须看作荋鸢一伙的,对这事感兴趣,遂大着胆子在她面前八卦了起来。
“哦?”雨杉果然很惊喜,“听说昔日少后一言无礼,竟被逼跪着向他道歉,我还以为他有多厉害,没想到也有今天。”
“就是,他连续两次救了荋鸢那贱人,坏了少妃的事,实在可恶。”那小仙女应和着。
“会不会是因为他帮荋鸢,才惹怒少帝?”另外一个小仙女道。
“估计是吧。”雨杉也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他喝下那沸腾的水,后来又挨了斩溪一巴掌,她都在场。想起当时斩溪的神情,可想而知,这两件事情,足够惹怒了斩溪。
“荋鸢那贱人貌似还在屋里没出来,要不让小仙去把她抓过来,让姑娘发泄一下?”小仙女自告奋勇献殷勤。
“不,本宫想了下,眼下少帝比本宫更恨荋鸢,少不了折磨她。既然如此,本宫也没必要亲自动手,何不装一个大肚之人,坐看少帝出手呢?”想到这里,雨杉得意地笑了笑。
“还是姑娘聪明。”两个小仙女奉承着。
时已正午,日头正烈,斩溪虽在屋内,却也不觉得清凉。看着水汽里孜须的神情,虽然模糊,但也能看得出他额头的汗水。从他跪在那里开始,斩溪就一直看着那团水汽,一刻都没停过。
“少帝,须公子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了。”悦然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在斩溪身边提醒道。
斩溪又何尝不知,他刚喝过地狱烈火煮沸的水,昨日还吐过血,身子未愈。这几个时辰,他在外面跪着受苦,他在屋内的心也跟着受苦。
他起身,在悦然的陪伴下,往殿外走去。
站在孜须的身前,斩溪能看出他的疲惫,却依旧高傲的样子。他掏出丝帕,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斩溪本想问问他后不后悔,方才很多神仙找各种理由路过这里,就是为了看这一幕,他虽在屋内,但也知晓。被这样围观,高傲如他,心里一定不是滋味吧?
可是他又怕孜须不服软,若他说不后悔,又当如何?“你回去吧!”他轻声道,他不服软,只有他来了。
正当悦然上前,准备扶他起来的时候,却听见孜须坚决地说道:“少帝不答应孜须的请求,孜须便不起来。”
下一瞬间,斩溪怒挥手掌,准备一掌打下去,可是他的手举起来,却停在了空中,最终收了回来。“悦然,就让他跪着,我们走!”
语罢,他甩袖离去。留下悦然一脸的不知所措,她看着斩溪离去的背影,又焦急地看着孜须:“公子,您这是何苦呢?”
孜须未答。
悦然无奈,只得跟上斩溪的脚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瀚宇殿内外一片安静,斩溪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就这样坐在屋内,看着殿外的情形。
“不是我要为难他,他明知我的心思,却非要逼我。”许久,斩溪对着身后的悦然说道。
“小仙知道,少帝对须公子情深义重。”悦然开口安慰,“只是烈日当空,须公子又有内伤在身,这样跪下去也不是个事呀?”她也知斩溪心疼孜须,只是没有台阶下,便由她来劝说吧。
“你暗中去让雨仙下场雨吧,让他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