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有幸遇见孜须,此生不幸不只遇见孜须。她遇见了杀夜,情根深种,坠入魔道。从此与他正邪不两立,山水难相逢。他的琴音,于她而言,只是一个不敢忆起的回忆。谁料在这样一个夜晚,再次闯入她的灵魂。
夜空之上,满天的星辰眨着眼睛,好像也沉醉在这悠扬的琴音之中。草地里,优昙钵华依着池塘,伸出它白洁无瑕的花瓣,在风中婀娜多姿。有那么一瞬间,轻儿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过去的一切,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迷失在这一片夜色之中。
然而,她终究还是很快地清醒了过来。她拍了拍手掌,“须公子的琴音果然优美,只是便宜了那些妖女。”
琴声戛然而止,孜须抬头看向“斩溪”,好像是在问“他”此言何意。
轻儿意会,便不等他问。“听说你前几日抓了个到冥界偷血池水的妖女,又没有关进仙牢,而是带在身边,方才她肯定也享受了这绕梁琴音,不是便宜她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轻儿虽然语气坦然,但是心里有些虚,怕就怕孜须这么做,早已和斩溪交待过,又或者是受斩溪的示意才如此。
只是天界天规森严,抓到妖魔,或关入仙牢,或关入镇魔塔,再不然也会押入水牢、火牢、烈火台等受刑之地,没有带在身边的道理。所以,她估摸着斩溪尚不知情。
那夜幽酭被他带在身上,如今是否还带在身上,也只是猜测。她觉得他既已知道她会劫狱,自然没有比放在身边更放心的。
孜须低头摸着古琴,不再看她,只冷冷道:“那又如何?”
“仙界自有仙界的规矩,抓了妖女就应该关到仙牢里去,虽然本王敬你重你,但是你也不能坏了规矩。把她交给本王处理吧,这件事就当作没发生过。”轻儿心中冷笑,孜须,我对付不了你,可是斩溪问你要,你总不能不给吧?
可是,她错了。下一瞬间,他手中的琴却突然飞了起来,往她砸去。她闪身躲开。古琴消失在空中,该是被他收回去了。
不及她反应,他闪了上来,一招接一招。她被动地回击,对上几个回合,因不敢泄露自己的真功夫,更不敢召唤血蝶剑,加上男子的肉身控制得不是那么随心所欲,她有点畏手畏脚,很快就被他反手禁锢住。
虽是禁锢,却是被他抱在怀里,这姿势怎么看怎么暧昧。“须公子这是想和本王比试吗?可是偷袭又算什么?”轻儿感觉孜须已经看出了自己是假冒的,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试探一下。
他加大了力道,冷冷道:“她私盗血池水,罪不可恕,我绝不会放过她。你若继续纠缠,休怪我饶不了你。”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就没必要占着这具身躯碍手碍脚。轻儿从斩溪的身子里飞了出来,孜须怀里的斩溪就昏了过去。
还没等孜须把他放在一边,轻儿就唤出法器霓裳魂,一条青白渐变的长帛,往孜须袭去。她的双手挥动,霓裳魂越变越长。“孜须,今天你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
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侧身一转,一手抱着斩溪,一手抓住霓裳魂的一角,接下这一招。她一用力,拉回了霓裳魂,当然也是因为孜须松了手,好腾出空隙把斩溪放到一边。
霓裳魂丝毫没有迟缓,紧接着再次往他袭去。少了累赘,孜须开始还击。两人你一招我一招,毫不停歇。一旁的空气都被震动了,水波掀起,草木皆惊,而优昙钵华却依旧静静地生长着。
轻儿感觉他没有尽全力,甚至有些许玩弄她的意思。她是知道他法力高强的,而她不能用血蝶剑,也不能用合欢古琴,若他全力一击,她早就败了。
见打不过,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轻儿灵机一动,霓裳魂突然转变攻击对象,攻向躺在一边还昏迷着的斩溪。孜须立刻挡了过去,水青色的长帛在他的四周形成缠绕之势,搅得他眼花缭乱。
他闭上眼睛,准备一击撕碎它。就在此时,空中倒下无数的水,淋了他一身。
“哈哈哈哈哈……”轻儿收回霓裳魂,忍不住大笑。她不是他的对手,他却不直接打败她,她不趁机“回礼”,怎么对得起他“手下留情”呢?
从八万年前认识他开始,轻儿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黑长的发丝湿漉漉的,还滴着水,单薄的里衣也湿得黏在他的身上,仔细一看,竟有些透明。
说是狼狈,其实也不狼狈,还透着一股凌乱美。在如此情况下,他竟然还能给人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轻儿看着竟有些恍惚,忘记这是她逃离的最好时机。
最初,孜须的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的,他平日里神情就很冷,此刻仿佛结了冰。没一会儿又变得坦然,他伸手挪过自己的长发,拧干水,神态自若,好像只是洗了个头。估计是发现了自己有点春光外泄,他手一指,池塘里的荷叶瞬间飞了过来,变成了一件外衣,裹在了他的身上。
“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你要是想看我的身子就直说,不用这样,多浪费水。”许是为了化解场面的尴尬,他竟然开始厚颜无耻起来,还心疼起池塘里的水,听得轻儿哭笑不得。
“继续。”他勾勾手指,明知她不是自己的对手,还喊她继续打,语气里充满了调侃的味道。
轻妍警惕地举起霓裳魂,看似准备继续攻击,却在心中思索,看来今夜是无法得逞了,她可没心情陪孜须继续玩下去。
“你怎么会这么快就醒了?”轻儿对着斩溪喊道,神情很是意外。孜须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可这只是她的幌子。
而她,趁机飞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孜须,我们后会有期。”
她的身影早已远去,声音却还徘徊在他的耳边。他没有追,只是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