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很不解,为什么艾瑞克会信任这四个之前还在礁石群中迷路的海盗,但此刻紧迫的情况已没有时间让我去质疑。
“机会只有一次!跟紧点!”艾瑞克提醒道,我加快步伐跟上去。
那些移动的礁石虽然一直在阻挠我们的前进,但四名海盗却总能很快重新定位出离开的路线。就这样,在礁石群中绕来绕去的我们终于还是走到出口,此刻海水已经没到膝盖。
“玛丽娜——”远远的我听见阿道夫的声音,很快他和利奥就已经跑到我们面前。
不用想,一定是利奥醒来后逼迫阿道夫带他上岛的。
“感谢上帝,你们都平……”正看着我说话的阿道夫忽然把视线越过我,惊诧不已地看着我身后的海德说,“海德?哦,上帝,真的是你吗海德?你的诅咒解除了?”
“现在不是叙旧时候。快离开这里,这岛附近的海面有出现涡流的迹象!”利奥走上来淡淡地说了句,我敢确定他连看都没有看海德。
“没错,我们必须要马上起锚,不然就危险了!”阿道夫附和道,西门率先向岸边走去,海德和背着斯蒂芬的艾瑞克也很快跟过去,只有那四名海盗却站在出口处一动不动。
“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吧!”返回去催促四名海盗,他们却像没有听见我的话一样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
我把火把举近他们看了看,这才发现他们的眼神有些古怪,虽然目视前方,眼珠却一动不动像在梦游一般。
“他们被催眠了。”利奥在看过之后分析道,我转头大声问道,“艾瑞克,他们怎么了?”
走出没多远的艾瑞克停下来缓缓转身对我说,“要拿走这四把钥匙就必须有四个灵魂作为交换,否则就算我们带走钥匙也没办法将它们激活。我已经把他们的灵魂祭祀给了这座岛,他们不能离开。”
艾瑞克的解释让我像吞咽了苍蝇一样难受。我是不计任何代价地想拿到那四把钥匙,但我从不希望用他人的生命去交换,更别说如果没有他们四个的帮助我们根本就无法离开礁石群……
“我……”
“谁规定要我的人去做祭祀的牺牲品!”利奥生气地冲到出口内,扛起一个木偶般的海盗说道,“鬼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的人既然还活着,就绝不允许任何人把他们丢下!”
“放下!”突然折回来的海德堵在出口处冷冷地对利奥命令。
“让开!”利奥毫不畏惧地向前迈出一步,漠然地看着海德生硬地说。
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海德和利奥都睁大了眼睛怒视着对方,一副谁也不会低头的架势。
“你们都冷静点,事情也许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阿道夫走上来,试图分开马上就要打起来的利奥和海德。
“即使有,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艾瑞克也返回来,他指向礁石群的中央对所有人说,“如果再浪费时间,最后牺牲的不止是他们四个,恐怕整条船上的人都会一起陪葬。”
我们都顺着艾瑞克所指的方向看去,已经被海水浸泡的礁石群中央竟已经开始形成了一个很小的漩涡流。
“利奥……”阿道夫为难地看向利奥,想劝说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绝不会丢下鲨无赦号上的任何人!”利奥坚定又执拗地对阿道夫重复了一次,这下阿道夫再也开不了口了。
“你没权利做这个决定!”海德走近利奥倏地一下从他腰间拔出长剑后,刺向利奥的眉心……我的脑袋突然震了一下,紧张的心都快要跳出来。
“我才是鲨无赦号的船长。现在,我命令你把他放下!”海德的嗓音里透着不可违抗的威吓。
这句话让利奥的表情立马发生了变化,他虽然看上去很不满,很想反抗海德,但他的身体却像受到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控制般,让他渐渐放弃了挣扎,最终松开双臂将背上的那个海盗放下。
那一秒,我从利奥的眼睛里看到一种不甘的痛苦。
“时刻记得你的身份,别让我总提醒!”海德收回长剑后动作利落地又将它重新插进利奥腰间的剑鞘内,然后拉起我的手带我向岸边走去。
“走吧。”阿道夫在后面安慰着利奥并将他带离出口处。
这样被海德牵着的我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变成狼之前的海德,虽然有些傲慢无礼但总算为人善良,特别是对待鲨无赦号上的海盗一直都是以德服人,绝不会像刚才这样用船长的身份去命令胁迫别人,更别说做出丢弃船员自己逃生的自私行为。而他和利奥之间虽然总有争执和摩擦,也绝不会冷漠绝情地与利奥为敌。是什么让海德发生了改变?难道……我想到在海德变成狼之后,利奥对他的所作所为,于是我为海德性情的变化找到了还算合理的解释。恢复成人后的海德一定还保留着变成狼时的记忆,所以他才如此仇恨利奥,进而反感利奥所做出一切决定。
我握紧海德的手,跟在他的身后快速撤离浮岛。
不管海德现在做出怎样的决定,就算他要抛弃那四个海盗,也都是因为利奥这个罪魁祸首!我应该支持海德,让那个无法无天的利奥好好尝尝被报复的滋味!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鲨无赦号上的海盗看见我们后迅速放下登船板,我们才刚一回到船上,身后偌大的浮岛就变成了一片汪洋。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刚刚在礁石群中央的那个小的漩涡此刻已经扩张到之前的十几倍,急剧旋转着的漩涡像是有人正在海里疯狂搅拌它们似地,眨眼的速度整个礁石群就已经完全陷了进去,而且这个螺旋形的漩涡流正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扩张着自己的涡距,相信要不了多久整个浮岛都会消失其中。
“都愣着干什么!快去把帆都升起来!”利奥指挥着甲板上和我一样吓傻的海盗,“调集所有的水手去船舱,让他们都给我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划!”
“把甲板上多余的东西都给我丢下海去!”
“锚被卡住了!”一名海盗惊慌失措地向利奥汇报道,这个消息对所有人来说无疑就是道晴天霹雳。锚如果不能正常地升起来,整艘船都将无法移动。
“该死!”利奥咒骂着冲过去,二话不说举起斧头就砍掉了锚索。鲨无赦号晃了下,很快就在风帆和船桨的双重外力下移动起来。
铛!利奥走到海德面前将手中的斧子用力投掷在海德脚边的甲板上后,挑衅地说了句:“虽然你是船长,可怎么驾驶鲨无赦号,我说了算!”
利奥走到船舵前,很快将船头掉转了过去,“别像个没用的女人一样,给我最好的表现,小妞!”
海德虽然是船长,可他的航海经验远远不及利奥,像这样危机的关头,掌舵的人永远都只有利奥。这就是利奥对海德反击,幼稚得像个孩子一样!
海德没有再跟利奥较劲,而是走到船舷边看着完全被吞没的浮岛出神。
那湍急的漩涡像个无底的漏斗般继续扩张着,我们的鲨无赦号虽然开足了马力,却还是在它的边缘徘徊,随时都面临着被吸进去的危险。
海盗们继续在甲板上忙乱又有秩序地忙碌着,阿道夫让所有不相关的人都进到船舱里,因为颠簸的鲨无赦号很难站在上面。
“我们进去吧,这里太危险。”走过去要带海德进船舱,他却非常镇定地回头看着我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会安全离开的。”
我一阵恍惚,因为海德的语气和眼神并不是对利奥的自信或是对未来的某种好的期望,而是笃定地像早已经预知到了结局一样。
“明天见,我的玛丽娜。”
额头上传来一阵熟悉的温热……在这样危急万分的紧要关头,在这样生死攸关的重要时刻,当所有人都惶恐不安拼死奋战时,海德却如此平静地亲吻了我的额头,还对我说明天见?
怅然若失地看着海德离去的背影,感觉四周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我看到还在跟漩涡流对抗的利奥,“来追我啊,你这混帐!”;看到还在甲板上指挥海盗为船减轻负重的阿道夫,“把船舱里所有不要的东西都丢下去!”;还有不断报告着漩涡流的最新变化的瞭望员,“中心的涡流又变大了!”
一切就在眼前,是那么真实却又那么虚幻。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一场逼真的舞台剧中,无论场面有多惊心动魄都只是个局外人。
忽然之间我变得不再恐惧害怕,因为海德刚才说,我们会安全离开的。
月光下,一直狰狞着的黑色漩涡突然放慢速度渐渐平静下来,像朵迅速枯萎的花朵般在海面上消失了……
“我们成功了——”
甲板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鲨无赦号的船尾一片风平浪静。
“还在看什么?我们已经安全了。”阿道夫走过来拍了下我的肩膀,我这才回头释然一笑。
“一定累坏了吧,快进去休息休息。”
“嗯。”正要离开却在甲板上遇见了利奥。
刚刚与漩涡苦战后的利奥看上去非常疲累,他看向我像是要说什么似的准备走过来,一个身影却突然插进来挡在利奥面前。
是唐,她热情地给利奥送上解渴的水袋,还对他的表现一阵夸赞。唐的笑,灿烂如花,成功地转移了利奥的视线。
我的心小小地失望了下,移动脚步准备不动声色地从他们身边走开,可该死的利奥像是故意作秀给我看一般,当我们肩膀交错的那一秒他突然抓住唐的手腕将一下子她搂在怀里,亲昵地说,“你可真关心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