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意他们,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绅士又温柔的海德,”我抚摸着海德的背毛,“虽然有时候有些霸道和小心眼……”
遇见晴空万里的天气对变化莫测的大海来说并不一定都是好事,但因为对未来的期望,我宁愿相信这是一种好征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和海德坐在船头,安静地看着鲨无赦号行驶在浩瀚无边的大海上。
柔和的海风吹在脸上,像婴儿嫩滑的小手抚摸过我的每一寸肌肤。海德的饮食应该不错,全身的狼毛在风中闪闪发亮。我轻搂着他,任思绪随海风飘到很远。
忽然,一个蓝点从船的右侧闪过。
我迅速跑到船栏前看下去,又一个蓝色的影子从自己面前飞过。要不是我反应快地后退一步差点就被它撞上。可惜那东西带起的海水还是弄湿了我的脸和前胸。刚擦干水滴,蓝色的影子又一次从船头飞跃而起,这下我终于看清它。
“魔鬼鳐!”我惊喜地回头对海德说,“是魔鬼鳐!”
“南希夫人说,魔鬼鳐就像大海里自由飞翔的鸟,人们很难发现它们的踪迹。只有在追逐爱情的时候才会显露这一绝招,就像孔雀开屏、夏天的蝉鸣一样。”站在海德身边的我为它们每一次跃出海面而兴奋得尖叫连连,“哦!它们真是太顽皮了。”
很多水手都被我的叫喊声吸引过来,大家聚集在船头观看两条魔鬼鳐难得的精彩表演。两个小家伙像是知道有人在看它们似的,非但没有害羞反而飞跃得更欢快。
“快看,这边又游来一条!”左侧的水手指着海面说。
“这里也有一条!”
“这里游来了三条!”
……也许是其它魔鬼鳐收到同伴的邀请,越来越多的魔鬼鳐出现在鲨无赦号的四周。
刚开始我们还为这些表演家一次次跃出海面而欢呼鼓掌,直到一个靠近船头的水手不小心被飞起的魔鬼鳐撞倒跌入大海,欢宴刹那间结束。
大家慌乱着要救起落海的水手,却没想到片刻间就没有了他的踪迹,海面上浮起一大片鲜红。
“大家向后退!”有经验的水手提醒所有人不要离船栏太近,可没等我们逃离就已经遭遇到魔鬼鳐的第二次袭击。这一次飞跃出海面的魔鬼鳐比之前看到的体型都要大很多,它们飞跃的高度也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想。
甲板上顿时混乱不堪,那些长着翅膀的体型巨大的魔鬼以惊人的飞跃力从西面八方跳出海面直冲甲板,用它们突起的头鳍将慌乱奔跑的水手赶下船,海里体型娇小的魔鬼鳐则迅速将坠海后的水手啃噬干净。
我匍匐在甲板上一点点爬向船栏,将头悄悄探出栏杆看下去。
上帝啊……这里得有多少条魔鬼鳐?!
魔鬼鳐这种听上去让人生畏的蝠鲼,原本是性格温和,以甲壳类动物和成群小鱼小虾为食的,从没有它们袭击人类的记录。但此刻聚集在鲨无赦号四周数以千计的魔鬼鳐,俨然一个组织严密的整体,有的负责进攻,有的负责倾斜船体,有的负责进食……完全把我们当成了猎物。
我忽然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两条魔鬼鳐或许只是先遣部队,负责寻找食物目标,一旦它们确认之后就会很快召集同伴,特别是在尝到甜头之后,整个组织就变得疯狂。
“快趴下!抓住什么东西!”我大喊着提醒那些在甲板上像个傻瓜一样乱跑乱撞的水手,可还是有人无视我的提醒被飞起的魔鬼鳐撞下船成为食物。
“砰!”“砰!”西门带着一小队人从船舱里急匆匆跑出来。
“见鬼!”西门指挥拿着武器的水手分散到甲板的各处去击毙魔鬼鳐,一场人与鱼之间的杀戮拉开序幕。
我带着海德趁着魔鬼鳐要对付火枪的空隙快速离开甲板,将海德关进他的房间后,我又拿着火枪重新返回去。
虽然子弹可以伤害这些体长八米体重三吨的魔鬼鳐,但如果谁要用十几支火枪去对付上千只魔鬼鳐……那他一定是疯了。
被激怒的魔鬼鳐发起一轮又一轮进攻,暴雨般密集的蓝点从甲板上飞过,越来越多的水手被魔鬼鳐的双翅拍死或是被直接撞下船。站在我不远处的水手一边咒骂着要杀了这群畜牲,一边往弹夹里上子弹。一个蓝点从我的头顶闪过,我急忙提醒他小心却还是晚了一步。
“不——”这名水手被魔鬼鳐的头鳍顶住后撞在了一根三叉鱼钩上,锋利的钩子从他的右眼穿过,整张脸顿时血肉模糊。魔鬼鳐仍不解气地用双翅用力一拍,水手的整个脑袋顿时变成一堆烂泥。
我不忍地转过脸去。
很显然,魔鬼鳐的军队正占据上风。
“先跟我进去!”我跑到西门面前将他强行拉进船舱内说,“这样做根本没办法摆脱它们!相反会激起它们的愤怒,让情况变得更糟!”
“那怎么办?总不能像乌龟一样一直躲在这里不出去吧!”
“我们需要时间好好想想。先把人都召进来,等我们找到办法后再出击,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
“好,听你的。”
西门很快将甲板上幸存的所有人都叫进船舱。
在大海上航行了这么久,我也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但遭遇魔鬼鳐集体围攻还是第一次。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让魔鬼鳐对人类发起进攻。
船舱里弥漫着浓重的恐惧,水手们一阵阵痛苦的叫声让很多人的情绪变得更加不安和狂躁。我和西门在通道内遇见两个失控的水手,他们因言语上的不和而拔枪相向。没等我走上前拉开他们,西门就已经分别将他们撂倒。西门警告所有人如果再有人闹内讧就把他丢下船喂鱼,他的警告起了作用。
我跟着西门来到水手们的房间察看,发现至今还没有人为受伤的水手处理伤口。如果阿道夫在,他现在早就忙碌得焦头烂额。我想到艾瑞克了。
“艾瑞克可以救他们,为什么不让他过来看看?”我提醒西门并准备去叫艾瑞克过来,西门却拉住我小声说,“我们没有足够的药品。”
我惊诧地看着西门,他对我点头重复道,“艾瑞克是巫医没错,但他身上的药有限,没办法治疗这么多人,我们还要为以后做些打算。”
直到这一刻,我才觉得自己当初匆忙跟西门登上鲨无赦号是个多么欠考虑的决定。西门应该是从来没有离开过陆地,所以对一个没有任何航海经验的伯爵来说,他根本不知道要航行在大海上除了需要一个掌舵的领航员、一些水手、足够的食物和淡水外,还必须要有医生和各种常用及急救的药物。
“有时间,我要好好教你一些跟航海有关的知识。”我推开西门,“你把它看得太容易了。”
幸好我之前跟阿道夫学习过一些处理伤口的常识,但在没有任何消炎药和止痛药的情况下,我所能做的就只是为他们把血渍清理干净并简单地包扎伤口,他们是否能躲过伤口感染和血流不止的厄运,就要看各自的运气了。
“咯吱!”
船身忽然一阵剧烈摇晃,西门立马拉起我的手将我带出房间。
“我们有大麻烦了。”西门担心地说,摇摇晃晃的船舱让我们前进得非常困难。西门说这一定是魔鬼鳐干的,它们正试图将整艘船推翻。
“这可是艘三桅大船,暴风雨都未曾让它翻沉。”我有些怀疑,直到西门带我到他的房间,从舷窗看到魔鬼鳐已经全都聚集到船的一侧,翻腾的海面像沸腾的开水般溅起无数雪白的浪花,它们果真正用体翼敲打着船底。
“我想我找到如何摆脱它们的办法了。”从仓库里返回的艾瑞克拿着他发现的弹药走进来。这些弹药是鲨无赦号上原来就有的储备。
艾瑞克的计划是将这些弹药装进木箱里然后引爆,可因为魔鬼鳐都大量聚集在船的四周和船底,爆炸又会对船体带来损坏,最糟糕的结果是炸死魔鬼鳐后,鲨无赦号也被毁掉。
这样危险的计划让西门很不放心,他想到一个可以让船和鱼短暂分离的办法。
“我去找诱饵,你们把炸药准备好!”西门跑了出去,我和艾瑞克立刻按照他的安排去仓库准备炸药。
半个小时后,满身是血的西门返回来让我们立刻行动。艾瑞克和我将准备好的炸药全都搬上甲板,这才发现,不知道被什么新目标吸引,魔鬼鳐群正在离船尾大约100码处欢愉地进食着。鲨无赦号暂时摆脱了那群魔鬼的包围圈。但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情况,一旦它们消灭完新目标就会重新追上来。
想在大海上和一群魔鬼鳐比速度?赢的一方绝不可能是船。
我们迅速按照西门的安排卸下备用的三个小艇后将炸药放在船上。我不解西门要做什么,直到三个年老的水手也坐上小艇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西门安排这三个水手将小艇划到魔鬼鳐的中央后在点燃船上的炸药。这是一次有去无回的自杀式行动,我有些不忍地要上去阻止。
艾瑞克拉住我说:“这种时候,牺牲意味着救下更多的人。主人会很好的安排他们的家人。”
我侧过脸去不愿意看到他们离开的背影。
就这样划着三艘小艇离开的老水手引燃炸药,整群魔鬼鳐被炸得血肉横飞。大块大块像冰雹般的残肢落在甲板上,腥红的海水被飞溅到高空又落下……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天是红的,海也是红的……
又一阵难挨的头痛袭来,我扶着额头跌跌撞撞地走下舷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