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阿道夫扶住我,我笑着说,“恐怕又要麻烦你,给我做根导盲棍了。”
阿道夫沉默了,这种沉默虽然我无法看见却能感受到它的沉重。
“别担心,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很快适应现在的状态。我们去甲板吧。”
阿道夫将我扶到甲板上,带我站在面朝千寻岛的方向,随时向我描述海面上的情况。比如天气,海浪以及是否有小艇出现。
入夜后,海面上出现了亮点,阿道夫说那一定是返航的海德他们,我激动地握起拳头等待着大家平安归来。
小艇很快就靠近鲨无赦号,阿道夫命人将小艇升上来。还在等待谁会第一个踏上甲板,海德就已经跳上来用他的舌头狂舔着我的脸。
“嘿,好了,海德,我知道你回来了。”我笑着将海德从自己身上分开,蹲下去摸着他的头在脑子里慢慢勾勒出他的样子。
海德又舔了我的手背一下,用他的头抵抵我的下巴发出低呜声。
“别担心,我会好起来的。”
阿道夫在为艾瑞克检查完后向西门汇报,艾瑞克的双腿恐怕很难再站起来。
我以为西门会很难过,正想去安慰他,却被西门问,“玛丽娜,你们在岛上难道没有得到火精灵?”
“如果你所说的火精灵就是那条巨蛇的话,已经被我们杀了。”
“那火珠呢?”
“在唐那里。”
在西门从我面前走开去找唐时,我失望地对着他离开的方向说:“难道火珠比艾瑞克还要重要吗?”
感觉已经拿到火珠后的西门返回来对我说:“艾瑞克当然比火珠重要,但如果我们弄丢火珠,艾瑞克的伤还有大家的牺牲不都白费了吗?我会治好艾瑞克的,他会很快站起来。”
“那你能治好玛丽娜的眼睛吗?”阿道夫插进来问。
“阿道夫,你不觉得这样打断别人的谈话很无礼吗?”
“哦,是吗,伯爵先生,可我只是个粗鲁的海盗,我只想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可爱漂亮善良的玛丽娜小姐能够重新恢复光明。”
“我也很想玛丽娜能好起来,可现在连身为医生的你都束手无措,我又能做什么?”
“哦,你可是这艘船上无所不能的伯爵先生,你能说服玛丽娜相信你,能在我们体内放虫蛊,能知道那该死的手链如何操作,能治好艾瑞克断掉的双腿,为什么就不能治好玛丽娜的眼睛?”
“你这是诋毁,故意挑拨我和玛丽娜的关系!”
“没错,我从一开始就讨厌你!”
“同样,我也不喜欢你!”
……我听见两人推攘的声音,或者他们已经拎起彼此的衣领就要朝对方的脸挥拳头了。
“停下!”在战火烧起来之前,我大声喊道。
“不要在为我的眼睛争吵!阿道夫,你先去看看艾瑞克,相信他醒过来就会有治好我眼睛的办法。”
“好,今天就到这里。伯爵先生,如果玛丽娜的眼睛好不了,我一定会跟你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阿道夫对西门说。
“随时奉陪!”
听见阿道夫离开的脚步声后,我叫住西门把侏儒索兰多在岛上的异常告诉他,西门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说:“我已经把他关进舱底,他不会再伤害你了。”
“为什么不让阿道夫给他检查一下,也许他只是受到惊吓才会……”
“听我说玛丽娜,我们现在没时间再去管别人的事情。索兰多既不是我们的朋友也不是这艘船上的海盗,我们没必要为他的事情烦心。况且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的身体……”
“不用担心,我会好起来的。”
“我很抱歉,为了寻找黑暗之泉,让你承受这些。”
“没关系,为了海德一切都值得。”
“没错,为了我们在意的人。”西门拍了拍我的肩膀,“现在已经得到两个元素,还差两个就能启动黑暗之泉,我想你先去休息一下,等身体舒服点后我们再去打开下一个元素的线索。”
“不,我现在的状态非常好,除了看不见之外。如果这不影响我们寻找下一个元素的话,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
“当然。”
“那好,我扶你。”
西门扶着我先去阿道夫那里把利奥身上的狼星环取下来后才来到船长室,西门将我带领到桌子前坐下,他应该像以前那样取下格莱普尼之链放在桌子上,然后把地珠取下来交到我手中。因为我现在只有一只手臂能动,所以无法像以前一样一只手抓住狼星环,一只手抓住球。尝试了半天后,我决定用嘴咬住狼星环,然后举起左手中的地珠。
很快地珠就被狼星环吸附进去,然后就听见格莱普尼之链分解重组的声音。
“地图出来了。”西门告诉我,然后又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我就知道是他……”
“你说谁?”
“没事,我已经地图画好,现在可以分开它们了。”
我深吸一口气后开始取出地珠,与前两次不同的感受是,我感觉自己的嘴巴都变得麻木僵硬了想动动下颚说话都变得非常困难。
“别着急,也许是刚才用嘴巴咬住狼星环太用力,所以现在有些不舒服。”西门安慰我说,我点点头。
“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谢谢,”含糊不清地对西门感谢道,他扶住我的胳膊说:“希望我们能尽快找到下一个精灵,这样就能早日到达黑暗之泉。”
“嗯。”
被西门送回房间后,我躺在床上开始在黑暗中舔舐自己的伤口。我抬起唯一能动的左手在自己的眼前晃动,除了感觉到有气流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我觉得自己的双眼一定无可救药了,想到这里竟难过地哭出来。
鼻息间又是一股血腥的味道,我想流出来的肯定不是眼泪而是鲜血。我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就像我不知道自己的手臂上为什么长出那么多水泡一样,我感觉自己身上发生了太多诡异又可怕的事情,我很想把这一切弄清楚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海德跳上床用他的舌头轻轻地将我流淌出来的鲜血舔掉,然后用他的鼻尖蹭着我的脸,发出呜咽的声音像是在安慰我。
“没事了。”我说着,发音却听起来有些怪异。麻木的下颚肌肉此刻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人一旦没有了眼睛,看世界的方式也会渐渐发生转变。
此刻躺在这里的我,第一次感觉到海浪声也是有生命的,当它们上升时像人的呼气,下降时就像人的吸气……这一呼一吸之间你仿佛能感受到大海的心跳,还有它的脾气与心情。
我想今晚的大海应该是疲倦的,因为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有气无力。
躺了很久都没能入睡,我觉得有些口渴就起身离开房间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方向,顺着船舱一点点摸索着前进。
如果我没记错,离开房间后右走第七扇门的地方就是厨房。其实我本可以随便敲开一扇门叫醒里面的人帮我去取些水来,但我没有那样做。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很无能,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在我摸索到第六扇门,正要从它那里经过时却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们侏儒天生就对魔法巫术之类的有抵抗力,你无法用它控制我更不能用它伤害我!”
是索兰多?我停下来。
“我不会控制你更不会伤害你,我只会捏住你的鼻子让你把它吞下去!”
是西门?
“好啊,你可以试试,看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的动作快!忘了告诉你,我的牙齿里藏有吸血鬼爱玛的血,如果我咬破它你想要的东西就会立马被污染。”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西门像是被激怒。
“我信!你当然可以杀了我,但那东西你永远也得不到!”
我很奇怪西门到底要从索兰多那里要什么,会让他如此纠结难以下手?
“把他带走!”西门生气地吩咐,我很快闪躲到一边将脸对着墙壁假装自己是背景。
索兰多被海盗们从另一个方向带走,我正要离开就听见西门在房间里说,“玛丽娜,是你吗?”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摸索着走到门的中间,正要问西门发生了什么就听他以一声无奈的低叹做了开场白。
“玛丽娜,我找到第三个元素了。”
西门说,按照地图上的提示他已经找到地元素精灵,就是我们船上的侏儒索兰多。刚才西门把索兰多叫来就是为了证实这点。让西门头痛的是对付索兰多比对付前两个元素还要棘手。首先因为索兰多是侏儒,他天生就对魔法巫术有抵抗力,其次又因为他对财宝有着敏锐的嗅觉,像能对付他的地珠一旦靠近就立马会被察觉,到时候索兰多要么咬破嘴里的吸血鬼血液要么自杀,一旦他的肉体毁掉或者血液被污染我们就无法得到完整的地元素。
这也正是西门对索兰多束手无策的原因。
除了关心地元素到底是什么外,我反而比较担心索兰多。联想到之前被我们拿到的水和火元素的过程,它们的宿主最后都是死亡的结局时……
“是不是如果我们拿走地元素,索兰多就会死?”
“是。”
“不,这样做不好。”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接受这点。
索兰多和之前的水精灵和火精灵不同,虽然他是属于泰勒的人,但至少这段时间一来他一直出现在我的周围。我虽然没有把索兰多当成朋友,却也没有把他当成那种必须要除掉的敌人。他最多只是个会弹吉他,喜欢唱些烂歌,爱说冷笑话唬人的小矮子而已,我无法真的狠下心来杀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