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如同雕塑一般守在门口一丈远的地方,馨儿带着七八名丫鬟端着洗刷用品前来,看到他不觉一愣。馨儿第一眼看到小白,就有些害怕,他有与众不同的绿眸就罢了,还整天冷着一张脸。
馨儿没进晋王府那会儿就听说过晋王爷是不好相处的主儿,后来进来了,反倒没感觉出晋王爷不好服侍。这下看到小白,觉得他比晋王爷可怕多了。
其他的小丫鬟更不用说了,没吓得尖叫逃跑就不错,哪里能和他说句话?馨儿晋升为冰冰院子里得一等丫鬟,和小九姐姐一样的身份,今个儿小九姐姐铁定来不了了,她才张罗着服侍冰冰小姐起床,可是……
馨儿下意识地握拳给自己打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才置身上前,道:“我们服侍小姐起床,你能不能让开?”
小白本来闭着眼的,馨儿一说话,立刻挣开一双绿眸瞅着馨儿。即便没有别的意思,那双绿眸也透着令人害怕的寒气。
馨儿倒吸一口凉气,故作镇定地道:“麻烦让开一下可以么?”
小白怔怔看了她两眼,摇头:“不可。”
馨儿有些急了,道:“难不成你进去服侍小姐?!”
小白索性闭上眼不理会馨儿,馨儿气得一跺脚,就要从他身边溜进去,岂料突然冒出来一只手臂,硬生生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馨儿忿忿然地抬起头,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害怕他了,生气地道:“一会儿小姐怪罪下来,看你怎么办!”
没想到小白竟然真的让开道儿了,站在一边凉凉地说:“是你们要进去,一会儿别怪我没提醒你等。”
这话让馨儿的脚步停住了,迷惑地扭过头看着小白。小白闭着眼,身体倚着墙壁。初生的朝阳打在他脸上,额头落下一缕发丝,剑眉刚毅,鼻梁挺直,嘴唇轻轻抿着,下巴有点儿尖,却完美极致。整个面容有些僵硬,却在朝阳下变得极为柔和,馨儿这一瞧,不觉便看得痴了。
房间内,馨儿和小白的对话已经惊醒了晋王爷,他原本是容易清醒的人,而且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起来了。只是,今日不同……
低头,怀里的人儿犹自睡着香甜,散落的发丝柔顺地遮住她半边脸,只露出一对水润光泽微肿的小嘴,洁白精致的鼻息轻轻扑扇,脸颊上带着微微红光,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方投下一道阴影……情不自禁地,他噙住她柔软的唇瓣,轻轻落下一吻,感觉到怀里的人儿不安地动了动,他连忙松开。
冰冰没有醒来,而是往他怀里蹭了蹭,更深地睡去了。嘴角扬起,勾勒出一抹笑,像得逞卖乖的孩子,又迅速落下一吻,如此反复,竟好似玩心大动,而乐此不彼。
终于,怀里的人儿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他才轻轻起身,用薄被盖住她娇柔的身子。而他则轻手轻脚地蹭到软榻中间,掀开被子一角,寻觅到那一抹梅花,皱眉想了想,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将那带有梅花印迹的床褥撕下来,小心地收起。
“爹爹,你在做什么?”
冷不防的声音传来,晋王爷背脊一僵,扭头对上那一双明亮好奇的眼眸,不觉脸一红,尴尬地咳嗽一声道:“没做什么?”
然而,他的目光就再也没办法错开了,鼻息下缭绕着淡淡的幽香,女孩儿弹指可破的肌肤似乎散发着能让人迷醉的光芒。内心深处,不觉腾升起无限的热量。
冰冰见王爷爹爹的喉结滚了又滚,看的好奇不已,浑然忘记了自己身上没穿衣服,就伸出手想要触摸,胸前一凉,才恍然察觉到。连忙退回去,抓住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羞涩的红了脸,娇嗔道:“爹爹,你也不提醒我一声,如果被别人看见了……”
手臂伸过来,霸道地圈住她纤细娇柔的腰肢,“我不许别人看到,任何人都不行!”
冰冰起了玩心想逗他:“小九姐姐她们也不行吗?”
使劲摇头:“不行!”
“那以后谁替我穿衣?平常的时候我自己能办到的,穿正式的衣服,我可没那个能耐!”虽然是在这个世界长大的,可是冰冰到如今都没办法将衣服穿得妥妥当当。再说了,里三层外三层地穿,她也嫌麻烦,只是有些时候必须得这么穿。
晋王爷皱皱眉,“我给你穿,以后只有我能看,不管是小九小白,他们都不许!”
冰冰失笑:“爹爹会吗?”
重重地点了点头:“不会,可以学。”
“那,就从今天开始吧。”冰冰笑着扭头瞅了晋王爷一眼,眼睛都笑成了弯月亮。
晋王爷情不自禁低头擒住那一抹甘甜,朝阳透过窗棂子照进来,打在他俊美饱满的额头上。冰冰挣开眼,长长的睫毛痒酥酥地落在他光滑的脸颊上,察觉到他不适应,冰冰又猛眨了几下眼睛。
“顽皮!”晋王爷低吼一声,继续品尝美酿。大手不禁爬上柔软的肌肤,才发现,他的冰儿真的很瘦。这些年,她白天学习女孩儿该学的琴棋书画、吟诗作赋,晚上要跟着玉竹练功。他又何尝不知冰冰的心思呢?冰儿是怕自己嫌弃她,配不上自己才这般的拼命,只是,他从来就没有要求过自己的女人有着惊世才学,他只是希望她开心幸福……
他喜欢她的调皮,喜欢她的善良,喜欢她的美好,她的一切他都喜欢,从此以后,他也只喜欢她一人。
“冰儿,以后不用练功了,一切就交给我吧。”他正视着她的眼,坚定地说。
醇厚的嗓音有着安抚人的作用,冰冰只觉得自己的胸膛被填的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他。点点头道:“冰儿知道了,以后,冰儿什么也不做!”
晋王爷微微笑起来,宠溺地道:“再睡一会儿吧……”
“不要,睡多了会全身无力,而且,爹爹走了一时半会不回来,我岂不是要饿晕?”
晋王爷想想也对,便抓来衣服披在冰冰身上,抱起她往房间后的浴室走去。
浴室与卧室只隔了一堵墙,依旧是从后山引来的温泉打造而成,晋王爷小心翼翼地将冰冰放在水里,自己才慢慢下来,看着冰冰如鱼一般在水里嬉戏,不觉想起曾经冰冰同白毛狼在自己浴室嬉戏的画面来。
那时候啊,谁会想到今天呢?只是,或许那时候就已经预示了今日,而他没有往更深的地方想罢了。
冰冰见爹爹发呆,打起水花,弄得晋王爷一头发丝也湿透了。冰冰瞅着他的模样,哈哈大笑不止,又用力打起水花。
晋王爷摸一把脸上的水,快速游过来,圈住冰冰灵巧的双臂,惩罚地擒住她的小唇,直到她受不了求饶才放开,“看你以后还调皮不?”
冰冰吃吃地笑了,冷不防又打起水花,自己逃到另一边,掩嘴大笑。
失神与她的笑颜里,那一刻耳朵里听不见其他声音,只回荡着女孩儿清脆的笑声,时间仿若在那一刻永恒定格。
“哗”的一声,晋王爷忽地落了下去,竟是冰冰潜在水里,趁着他不留神,用力一拉……
“噗通”,两人都滚落水中,晋王爷抓住冰冰的手臂,一用力便牢牢锁住了她的身子。娇柔的肌肤似比水更柔软,不觉的,身体起了反应,擒住那一抹甘甜的时候,也寻找到他渴望的天堂……
水面荡起层层涟漪,水花儿拍打着白玉大理石池栏,满室旖旎光辉,随着朝阳一同照亮浴室,耀眼的光芒中,冰冰趴在晋王爷肩头,喘息连连……
深邃眼眸闪过悔色,他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在这样了,冰儿太瘦了,她承受的了吗?
院落中已经站满了人,李管事焦虑不安地频频朝紧闭的房门望去。夜宵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倒是冷月霜非常沉不住气,不禁嘟囔道:“王爷也真是的,怎么还不起来?”
小九白了冷月霜一眼,她自己也有些腰酸背痛的,就是念着怕新来的馨儿服侍不好冰冰小姐,才硬撑着起了床。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房门打开,小九怀疑冰冰小姐和王爷说不定就没在里面。
可是,没有万分的肯定,他们谁也不敢进去。这些年晋王爷脾气是好了些,人也随和了些,但只要和冰冰小姐沾上边儿的事儿,他翻起脸来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认得。他们这些人,只要不是存心找死的,谁会去惹他不高兴呢?
小九想了想,不死心地又问小白:“你确定王爷在里面?”
小白点点头,小九深深叹口气,她这边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横竖就是服侍冰冰,可李管事有大事啊!
小九想着,同情地看了李管事一眼,他拿着宫里送来的谕旨,虽不知道内容,从他脸上也能瞧出端详,定是宫里发生的大事。
终于,在众人眼睛都要望穿的时候,紧闭的房门发出世上最可爱的声音。
晋王爷猛一瞧见满院子的人,只轻轻蹙了眉头。冰冰一看到满院子的人,立刻将脑袋埋下去,想出去吧,又觉得所有人都洞悉了昨晚的事儿,不出去吧,就算他们不肯定昨晚的事儿,也肯定了。那一刻,冰冰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可惜,这里没有地洞,她只好硬着头皮跟着晋王爷走出来。
小九连忙上前,扶着冰冰道:“小姐,先梳洗吧。”
这算是给冰冰找了一个不用面对众人的借口了,她当然举双手双脚赞成,同小九一起进了屋,坐到梳妆台前,才抬起熟透的脸。
小九隐忍着笑意,神色很坦然,她是成了婚的女人,那些事她怎么会不知道?不过,她也不得不说了,“王爷怎么这么用力啊?怕是要好几天才能消。”
冰冰脸上的热刚刚退却一些,又被小九说的羞愧难当。
小九翻着衣领,一边看一边摇头,“得好好给王爷说说了,对待女子要怜惜。”
冰冰娇嗔道:“别说了,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小九连忙住嘴,专心致志地拿帕子擦拭着冰冰的发丝,半晌后又是一声尖叫:“天哪!这怎么回事?”
冰冰还真的以为发生了大事,目光随着小九落到自己的手腕上,原来是刚才不小心擦破了皮,便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没事儿,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不小心也就罢了,王爷也不小心吗?看看都流血了。”说着,拿来干净的帕子细细地将血迹擦干,又找到药敷上。
这时,门外的馨儿突然喊道:“冰冰小姐,何小姐来找您。”
话音刚落,何倩倩如风一样走进来,一见到冰冰就哈哈大笑:“冰冰啊,我算是服了你了,昨天在朱雀门大殿,你竟然敢说自己怀孕了!”
冰冰笑笑:“什么敢不敢的?我说的事实,不像某些人,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何倩倩明白冰冰说的什么,脸上讪讪的,有一点不自然的红,又凑过来道:“是谁的?”
冰冰眨眨眼,“不是我的,难不成是你的?”
“切!你不说我也知道。”何倩倩一副深知内情的模样道,“你从来就看不上睿王爷和六皇子,因为你看上的那个人比他们都强,至于是谁,可不就是你天天能看到的那个?”
说着暧昧的眨眨眼,又疑惑不已地问道:“冰冰,你房间里有虫子吗?怎么被咬了也不知道?”
小九闻言抿嘴偷笑,冰冰脸一红道:“别尽说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不是说家里已经给你定亲了吗?怎么现在定亲的对象换了?”
何倩倩打哈哈笑两声,“我找你可不是为了听你废话,想让你陪我去一趟观音寺。”
“去哪里干嘛?你如今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免得某些人吃味。”
何倩倩娇嗔地捏了一下冰冰的手臂,红着脸道:“去不去一句话,我忙着呢!”
冰冰笑了笑,连连点头:“你最大,我去还不行吗?”
何倩倩嘻嘻一笑,“就知道冰冰最好了。”
两人手挽手地出了门,小九在身后喊道:“小姐,你还没用早膳呢!”
何倩倩大惊:“冰冰,你怎么还这么晚起?屋子里有虫子亏你睡得着!”
众人愣了一秒,接着哄堂大笑。冰冰羞红了脸,嗔怪地瞪了何倩倩一眼,去了膳堂。留在原地的何倩倩,只觉得莫名其妙,半晌也没想明白。
要成亲的何倩倩,最终选择了冰冰的建议,两人坐着轿子出门。何倩倩带着七八名丫鬟婆子,冰冰这边只有小九和馨儿、小白跟着去了。
因为小白太引人注目,一路上想不引起众人注意都不行,又因为许多人都认得小九是晋王府的大丫鬟,所以,那轿子中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晋王府的冰冰小姐,因其某些不好的传闻,再一次沦为京都百姓讨论的重点人物。而被讨论的另一个,也是大夏国人人皆是的人物,两个传奇人物传出绯闻,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啊。
弄了半天,那晋王爷不是不喜欢女人,而是不喜欢其他女人,而被他喜欢的这个,还是他的女儿。好吧,大家必须地承认,他们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是,那又如何呢?说到底冰冰仍旧得叫晋王爷一声爹爹不是?
人们的意见分为两派,一派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最重要是人家男欢女爱,情投意合。
另一派就强烈地表示不满,大夏国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能这样呢?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被自己认作女儿的女孩,这不是玷污了他的名誉吗?
就在人们讨论到最激烈的时候,有人爆料,皇帝昨个儿要将冰冰赐婚给一个叫做东门信的人,在朱雀门大殿上,被赐婚的冰冰突然呕吐,经御医诊断,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怀孕了!
这件事到这里似乎还没有结束,因为冰冰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是谁的!
有人打趣:“还能是谁的?等生下来一看绝对又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这话充分表明了他肯定孩子是晋王爷的无疑,可是,一早又传来消息,说东门信进宫求皇帝再一次赐婚!
这下,人们疑惑了,莫非孩子不是晋王爷的,而是东门信的?
哎……这大夏国皇室,还是第一次发生这么扑朔迷离的事儿,在人们的八卦和想象之下,希望,再冒出一个人来,一口咬定孩子是他的,那么这件事就更好玩了!
何倩倩连连叹气,担忧地看了冰冰一眼道:“何苦呢?传出这样的话来?”
冰冰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难不成要我去堵了他们的嘴?”
“可是,他们说的到底哪些是真的?”
冰冰贼兮兮地笑了笑:“就算是假的,谁又知道明天会不会变成真的呢?”
何倩倩撇撇嘴,知道从冰冰嘴里打听不出什么,也就不说话了。这时,轿子停下,已经到了观音寺。
因为不是观音会,天气又有些炎热,所以这里的香客并不多,零零散散就几个游人,其余来来去去的皆是寺庙里的和尚道士。长治大师云游去了,来接待他们的小和尚请了寺庙里另外一位副主持——法号净空的大师接待何倩倩。
何倩倩要求的是富贵平安,其实也没什么的,只是这是大夏国的习俗,凡是要成婚的女子皆要求的。她去了净空大师的坐禅处,冰冰无聊地四处晃。不知不觉就走到长治大师的坐禅处。
院子里得桃树已经结了小小的果实,冰冰站在桃树地下,怔怔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脑海里回想起长治大师的话:
从来处来,终将从来处去,人生如梦,虚则实,实则虚。
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她终究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吗?还是说,在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包括王爷爹爹,全部都是不真实的?
虚则实,实则虚……虚虚实实间,假亦真来真亦假,是这个意思么?
冰冰只觉得眼前出现五彩光辉,依稀能听见属于哪个世界的声音,能感觉到她的爸爸妈妈在缅怀她,不觉得,手脚冰凉,恐惧慢慢爬上心头,慌乱中四处张望,想要挣开哪一股力量,却什么也抓不到,只能感觉身子被拖着去了另一个地方……
“冰冰!”
冷不防,何倩倩大声喊道。
冰冰浑身一颤,眼前的五彩光辉消失了,视线里慢慢聚集了画面,紧闭的房门,何倩倩担忧的脸。
“好了吗?”冰冰扭过头,掩饰住心里的不安,随口问道。
何倩倩没有立刻回答她,只问道:“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真的怀孕了?所以……”
冰冰半开玩笑地说:“是啊,你看我怀孕了,还陪着你出来晒太阳,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何倩倩切了一声,“我到要看看,过几个月你能不能生下孩子来!”
冰冰讶然,原来何倩倩这么聪明啊!其实,何倩倩何曾愚笨,只是自己聪明也不知道罢了。
“对了,你要不要也去求求,净空大师也很厉害呢,他说的都好准确!”
冰冰见她双眼放光,挪揄道:“莫不是他早说过你和六皇子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也分不开?”
“就没个正经!”
两人一路说话,走到前面,又去了大雄宝殿拜了菩萨。冰冰想着爹爹没那么早回来,也就不慌着回去,何倩倩也想趁着这些日子好好放松放松,两人便将寺庙逛了个遍。到了午饭的时候,寺庙里的和尚请她们去用斋饭。
而此时此刻的晋王爷,顶着红火烈日,跪在朝和殿外的广场上。整个广场无一样可以遮盖烈日的事物,即便有也没有谁敢送来。
膝盖下的大理石已经被太阳烤的滚烫,额头上的汗珠,随着俊美的脸庞低落,“啪”的一声,却瞬间化为无形的水汽,从大理石上消失。
炎炎夏日,即便躲在屋子里,也觉得热,何况是在外面,还是在四面都是石头的地上。饱满的额头浸出层层汗珠,瞬间汇聚成滴。那双深邃的眸子,却依旧坚决而明亮,脸庞微红,挺直的鼻梁下,薄唇苍白起了干裂的口子。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黎贵妃坐不住了,起身走到皇帝上边,哀求道:“晋儿也是一时糊涂,何苦这般为难他?”
皇帝挑眉,冷道:“糊涂?他何曾糊涂了?”
黎贵妃叹口气又道:“皇上……”
“晋儿是朕最骄傲的孩子,如今,他竟犯下这样的错误,冰冰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如此,可曾为冰冰想过?一个女孩儿,闺誉何存?朕的颜面何存?”
“皇上,您可曾想过,冰冰也许早就芳心暗许?”黎贵妃是早早就看出了端详,也曾因为考虑到她和晋儿如果真的走着那一步,定会坏了大夏国皇室声誉,为此她也努力过,想早点将冰冰嫁出去。只是……
鹰眉微敛,皇帝似是不信,黎贵妃又道:“冰冰的婚事,臣妾不止一次提过,然而,皇上因为国事繁忙,也就没有告诉您。臣妾多次探了晋儿和冰冰的口风,冰冰没说什么,晋儿却三番五次地表明冰冰年纪小……皇上,也许他们真的是情投意合,晋儿难得有喜欢的女子,何况,他们已经,已经在一起了,咱们何苦如此为难?”
黎贵妃毕竟是女人,晋王爷又是她的儿子,那冰冰也是心底纯良的人儿。虽说到底有些别扭,可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谁也挽回不了啊。
皇帝闭了闭眼,长长舒口气道:“朕何曾想见他们任何一个人受苦,只是,如今……咳……”话没说话,皇帝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黎贵妃大惊失色,一边帮他顺气,一边朝门外大喊:“快传御医!”
门外守着的太监宫女们立刻慌乱起来,有的去请御医,有的推门进去服侍,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地方,呈现一片混乱。
闻讯赶来的皇后看着咳嗽不止的皇帝,难受地摸了一把泪,急忙赶过来搀扶着,也帮他拍背顺气,见皇帝吐出一口血来,惊慌失措中,忍不住道:“都是晋王爷,好端端地把皇上气出病来!”
黎贵妃无言反驳,默默地帮皇帝擦拭着嘴上的血迹。御医赶来,多余的人便退了出去,只有黎贵妃、皇后娘娘和几名贴身服侍的公公宫女留下。
广场中,晋王爷目不转睛地盯着朝和殿宫门,瞧见太医的身影,心里也是一慌,不知那边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时,有公公匆匆跑来,来不及擦额头上的汗水,也不行礼直道:“不好了晋王爷,皇上他,他吐血了!”
轰隆一声,晋王爷大脑有片刻空白,忙不迭地站起来,踉跄走了几步腿上的麻木感才好些,跟着公公,一路朝朝和殿跑去。
心中的愧疚无以复加,父皇为了这事儿,竟然气的吐血!这,这叫晋王爷情何以堪?父皇的身体一向很好,五十几岁也依旧精神爽朗,身体矫健,怎么会被气得吐血?那一刻,除了愧疚,还是愧疚。自己的事儿,只能暂且抛开,一切要等父皇好些了才能说。
皇后见晋王爷进来,朝着他冷道:“出去,如此大的本事,竟然令皇上吐血,有怎么当儿子的么?”
晋王爷默不作声,目光偏向自己的母妃黎贵妃。黎贵妃紧紧抿着唇,什么也没说,只摇摇头。那边,诊断的御医出来,神色凝重,眼眸里有淡淡的悲切之意,众人目光皆落到他身上,顿了顿,他朝皇后和黎贵妃及晋王爷略略作一揖,道:“升上龙体欠安,请晋王爷回去吧。”
晋王爷脸色大变,欲要进去一探究竟,御医站出来揽住他道:“圣上说,他现在不想见您,殿下,您请回吧。”
看来是真的被自己气坏了,晋王爷蹙蹙眉,声音沙哑地问:“父皇真的没事儿么?”
御医没有说话,垂着头兀自摇了摇,向皇后和黎贵妃告辞,便退出去了。
黎贵妃上前握住晋王爷的手,安慰似地道:“别太担心了,你父皇身体一向很好,他如今不想见你,你便回去,母妃会好好和他说说。”
晋王爷又朝里面望了望,深知父皇的脾气,他说不见,便是不见。只是,就这样走了,他又如何放心?
从宫门出来,晋王爷回到广场中央,再一次跪在方才跪的地方,腰板挺直,令人无不侧目。父皇是被他气得吐血,他就跪到他气消为止吧!
炎炎烈日当空,逐渐西斜,在地上拉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匆忙的脚步声传来,黎贵妃哭着迎上来,“晋儿,何苦呢?你父皇他已经不气了,你这样不是在折磨你,是在折磨母妃啊!”
在烈日下暴晒了几个时辰滴水未进,即便身体再强健的人,也会受不了啊!黎贵妃心疼地用衣袖擦他脸上的汗水,看着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看着他干裂流出血迹的嘴唇,心如刀绞般难受。
黎贵妃心一横,不顾宫女阻拦也在晋王爷身边跪下:“既然要跪,大家一起跪!”
浑浑噩噩中,晋王爷失神的双眸有了些许神采,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瞧见身边的母妃,立刻张嘴,却一点儿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焦虑担忧的眼神看着她。
黎贵妃笑了笑,擦擦泪道:“咱们母子两一起吧,祈求苍天开眼。”
此时,魏公公匆匆赶来,行了一礼道:“娘娘,晋王爷殿下,皇上传话请您们去。”
黎贵妃闻言,放心似的笑了笑,搀扶着晋王爷站起来,道:“走吧,你父皇他其实真的不怪你,他也喜欢冰冰那孩子,母妃也喜欢。”
到如今,若真的要怪,就怪缘分吧。缘分让他们走到了一起,这是天意。
皇帝微微磕着眼,双鬓斑白,额头上也有了层层皱纹,不住不觉中,他已经老了。晋王爷看着他,心里不觉一阵难受。
黎贵妃看一眼皇帝,又看一眼晋王爷,走到皇帝身边,轻轻捶着背他的背,一边问:“皇上可好些了?”
皇帝似是疲惫至极,深吸一口气,挥手道:“除了晋王爷,你们都退下吧。”
李贵和微微一愣,福福身准备出去,走到晋王爷身边时,低声嘱托:“好好和你父皇说,别再气着他了。”
多余的人都走了,房间立刻安静地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半晌,皇帝才睁开眼帘,道:“朕只有一事要求你,这一年之内,不许与冰冰成婚。”
晋王爷震住,皇帝继续道:“你才从南方回来,宫里发生的事儿你尚且不知,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父皇……”
“太子不争气也就罢了,难不成你也不争气!”不是质问,是训斥。皇帝说着,又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昨天还好端端的人,今天怎么会病的如此严重?晋王爷心中疑云重重,想起父皇方才的话,更不解其意。这些年太子一直帮着父皇处理朝政大事,晋王爷与他接触不多,却也常常听到朝中大臣赞美之言,如何由来的不争气呢?
这时,皇帝咳嗽止住,接着道:“你也别乱猜了,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父皇之所以不许你立刻成婚,是顾忌着东门信。”
话说到这里,晋王爷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东门信到底是何许人?”
皇帝抬眼看着他,忽而低声说了一句话,只见晋王爷脸色顿时大变。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惟独没有猜到这一条!
“若是东门信有这样的心,也不会等到如今了。”
“那东门信也许是真的喜欢冰冰吧,只是,此人并非善类,不可不防。”
那天,晋王爷与皇帝说了一个时辰的话,才见晋王爷面色阴沉地走出来,至于说了什么,除了他们再无人知晓。
明月当空,繁星闪耀,冰冰望着苍穹发呆。她已经在这里守了一个时辰,也未见爹爹出来,只是很奇怪,来的时候心里那般的不安,这一刻竟然出奇地安静下来了。
爹爹说,以后什么都不要她管,他会处理好一切。
她的爹爹是那么厉害的人,一定会处理好一切的,冰冰兀自笑了笑,幸福满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月色如水,夜风习习,吹起衣袂蹁跹飘舞,宛如夜空中闪烁光亮的奇花。
晋王爷停住脚步,远远地看着她纤细娇柔的背影,似乎只要看见他,身体的疲倦就会自动遁形,只要看到她,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完全抛下。只是,真的能完全抛下吗?父皇、大夏国的子民、母妃……
他很自私,想要的东西太多……
月光中,另一双眼也灼灼地盯着那道粉色影子,他一直都知道,她很美好。小时候的第一次相遇,他掀开帘子偷偷打量她。后来在元宵节上,他对她的聪明才学惊叹,再后来,他想办法接触她,了解到她的善良,可爱,灵气……
在那样一个冷漠的家庭长大,他一直不相信会有人能做到选择牺牲自己而去救无关紧要,甚至是要害她的人!
可是,她那么做了,甚至连后果都没有想过,只是出于天性,出于本能。这样的一个人儿,怎么不叫他动心呢?
清丽的眸子收紧,又慢慢放松。她已经有喜欢的人,自己是否该放手了呢?
在晋王爷一步一步走过去时,他选择离开,默默告诉自己,或许,自己真的不该继续纠缠她了。
手臂从后面轻轻绕过去,然后圈住,疲惫的闭上双眼,静静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不想动,不想说话。
冰冰哑然失笑:“爹爹,你怎么和孩子一样?”
晋王爷没有回答,在她滑嫩的颈子上落下一吻,酥麻的感觉弄得冰冰想笑,可周围很多人看的呢,她不得不提醒一句:“爹爹,人多,丢脸!”
刚刚说完,晋王爷也不知是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拦腰将冰冰抱起,钻进马车里,这下没有人了,他总可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了。
滚烫的唇在冰冰清凉的脸颊上游走,从额头至鼻尖,从嘴唇到锁骨,似是依旧满足不了一般,要继续往下。
冰冰皱起眉头,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爹爹的体温似乎有些不正常。伸手附上他的额头,冰冰尖叫地拿开:“爹爹,你发高烧了!”
沙哑透了的声音传来:“安静,我没事儿。”
“可是,爹爹,真的一点儿也不正常,你是不是中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现在才从里面出来?”冰冰说着,忍不住哭起来,“爹爹,你别吓我,你真的在发高烧……”
晋王爷叹一声,抬起头,一边擦拭着冰冰脸上的泪水,一边道:“没事儿,休息一晚就好了。”
“那,我们回去吧。”冰冰抽泣两声,才探出头吩咐随从打道回府。
还没到晋王府,晋王爷已经昏沉沉地睡去,要下车时,冰冰怎么喊也喊不应,闻讯赶来的夜宵离开架着晋王爷回到房间,传了府上的太医前来诊断。冰冰在一旁伤心地眼睛都哭红了,冷月霜不忍她如此,便连声劝慰。
到了三更天,晋王爷才悠悠转醒,喝了药又喝了一些水,吃了一碗清淡小米粥,才又躺下。然后就抓着冰冰的手不肯放,别扭的像个孩子。
夜宵等人识趣地退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冰冰和衣躺上床,举着扇子送来清风。晋王爷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她,嘴角扬起,噙着一抹挥也挥不去的笑。
“好了,睡觉吧。”冰冰板着脸,娇嗔地瞪着他。
晋王爷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低低道:“睡吧。”
晋王爷是习武的体质,中暑确实是中暑了,不过复原的时间就比一般人短暂多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有些不安分了。反正,父皇说不许现在成亲,又没说不许碰她。
冰冰不满地踢了他一脚,“爹爹,就不能老实一点儿么?”
他怎么会老实,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若不是全身软绵绵的难受,也就不会熬到这时候,等身上有一些力气了。
……
房间恢复宁静,冰冰窝在他的臂弯里,低低地唤道:“爹爹……”
“嗯?”
“我爱你。”
是比喜欢更多的爱,可以为他付出她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