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正考虑着要不要不追了,反正已经确定那几个包袱没有重要的东西,却突然听见身后风声异常。微微扭头,竟是一身雪衣的玉竹和一身黑衣的师母。
嘴角上扬,冰冰加快了速度,有了后援也就不怕了。而前面的贼子,发现玉竹两人后,不但没有加快,反而故意放慢了速度,好像就等着他们追上。
贼子穿着黑色紧身衣,蒙了面纱,看不清模样,也无从知道年龄。只觉得身形佝偻,偏瘦,和冰冰印象中的贼人一样,除了功夫不赖以外。
三步远的地方,冰冰大喊一声,使出凌空摘花,直扑过去。贼子突然转身,腾出一只手,竟然轻易地划开了冰冰的攻击,同时后退数步,停在一丈远的地方,慢慢揭下面纱,露出一张布满皱纹苍老的脸来。
玉竹和黑衣女子也都停下来,站在冰冰身后,两人在看清对方的脸时,眼里同时闪过惊喜。
“老东西,快把东西还给我们!”只需一招,冰冰也能明白,那老头的功夫远远超过自己,有可能会在玉竹之上。眼下能说的这么大声,全是因为玉竹和师母在场,给她壮胆。
在京都,除了玉竹要找一个能胜过冰冰的,确实比较困难,然而,出了京都城,就不一样了。这个世界别的没有,高手比比皆是,通常还都是非常高的高手。
冰冰郁闷至极,不为别的,就因为自己这些年呆在京都,不知道外面的天地,犹如井中之蛙,自大而忘形。
“小姑娘,你怎么说这些东西是你的?”老头嘻嘻一笑,扬扬手中的包袱,“有本事,你就自己过来拿。”
冰冰眉头紧皱,有冲动的因子在体内乱窜,欲要冲破胸膛,一吐为快。然,心中又存在惧意,只站着不动。
“哈哈,小姑娘,怕了吧?怕了就快回去。”那话说的……
激将法?冰冰忽地镇定下来,挑挑眉道:“当真以为我不敢?就怕你这老头儿经不起我一拳。”
冰冰说话间,扭头看了玉竹一眼,心里不禁好奇。似乎,玉竹和师母认识这个老头儿,既然认识,又为何要偷他们的东西?再仔细一想,冰冰霍然明白了。娇喝一声,身形凌空跃起,快入闪电,直直朝老头儿扑过去。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在寂静如水的夜色中,如同两条灵活无比的鲤鱼。眨眼之间,已是数招。老头儿只一味地躲避退让,一手攥着包袱,一手化解冰冰的攻击。
越到后面,越是叫人看不清两人的招数来路,只闻得风声乍起,尘土飞扬。荒芜的野外,忽然传来一声狼啸。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声音中透着绝望的悲戚和凶残。
冰冰怔住,神情有些恍惚,狼啸,会是白毛狼傲雪么?然而,这个老头,似乎不是带走傲雪的那个老爷爷。那个老爷爷留着三尺长的胡须,而这个老头,下巴光滑媲美皇宫里的太监。
老头儿见冰冰停下攻击,也落地站稳,举着包袱意犹未尽地道:“小姑娘,东西还没拿走呢?”
冰冰没理他,扭头问玉竹,“这附近有狼?”
这里居民甚多,又是在京都城附近,怎么可能会有狼群。然而,那声音确实是属于狼啸。冰冰没有听错,玉竹和黑衣女子也没有听错。他们也同样诧异万分。
黑衣女子只有片刻的诧异,未了,一脸了然地看着老头儿,道:“师兄,莫非你招惹了狼族?”
所谓狼族,是一批江湖异士,专门训练凶残的狼为杀人武器。此派人数不多,却为江湖人最不敢招惹的一派。玉竹不知他为何招惹了狼族,但心中着实气恼,他这一番动作,无非是引他和黑衣女子来协助,只是,万不该把冰冰也引了来。
而冰冰,听到师母称呼老头儿一声师兄,除了诧异,还有郁闷。早料到玉竹定是想用老头儿来测测自己的功夫,而自己也有此意,没想到,竟是自己多虑了。
不过,狼族,倒让冰冰好奇起来,暂且不计较别的,盯着老头儿道:“狼族是狼吗?哦,就是那种到了月圆之夜,会从人形变成狼……”冰冰努力回忆着,记忆里关于狼族的印象。
老头儿笑着摇头,扬手一扔,包袱在空中划了一道曲线,最后落在冰冰怀里,“小姑娘,今晚是老头儿冒犯了,你乖乖回去睡觉,他日老头儿定要好好与你过招了。”说着,朝玉竹嘀咕道,“没想到你们二人,也教了一个不错的徒弟。”
玉竹猛然听到这话,眉头打了死结,冲着黑衣女子道:“谁要你教小冰冰功夫的?”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别过脸道:“若是我不出手,你就是到死,也不可能让她变得比你强。”
又是一声狼啸传来,比上次距离近了些。然而,除了被忽视的冰冰,另外三人,就因为这事儿吵起来了。
老头儿暗嘲明讽,“你们倒是夫妻同心,就我这个老头儿孤老终身,小师妹,别理你二师兄,跟着大师兄我如何?”
玉竹忽略掉老头儿的话,朝黑衣女子吼道:“谁要你多管闲事?难不成,你希望小冰冰变成我们这样的人?”
“变成我们这样的有何不可?”
玉竹气得咬牙,扬手就要落下。黑衣女子倔强地盯着他,丝毫没有退让。幕地,老头儿的声音传来:“你们别在我面前恩爱了,你们的徒儿还没走啊。”
玉竹和黑衣女子同时扭头,瞪着冰冰道:“快走,通知晋王爷连夜赶路,我们稍后追来。”
二人话音未落,已有一道声音从夜空中传来:“你们一个也走不了了!”
瞬间,原本空旷的野外,突然间多出很多黑乎乎的东西来。一双双在夜里散发寒光的眼眸,如同地狱中魔鬼降临。
冰冰不禁打了个冷颤,狼族,他们就是狼族。数不清的狼将四人团团围住,一阵地动山摇,如同被拉开的松紧带慢慢合拢,黑压压地压过来。
一双双凶残的眼,散发着兽性和贪婪,张着嘴,露出皑白的獠牙。
狼群后,一排站着三人,皆是一身黑衣,年纪不相上下,看来顶多三十岁左右。站在中间的个子略高,形态消瘦,眉宇间一股戾气。另外两人,同样目光冰冷,一个偏胖,一个瘦若枯木。三人负手而立,似是在欣赏一场好戏。
师母连忙站在冰冰身前,神态紧绷,望一眼老头儿,问道:“你是何故招惹了他们?”
老头儿没有回答,倒是那略高的人答道:“偷了我们狼族的宝物,若不乖乖交出来,今日便是尔等的死期!”
玉竹皱眉,瞪着老头儿道:“你倒是偷了什么宝物?”
玉竹心有些急切,语气自比平日不耐烦了些。这些狼看似凶残可怕,到底是狼,他们尚且能应付,就怕冰冰……这孩子心慈手软,以前也养过一头狼,虽是种类不同,但到底会不忍心。
老头儿满不在乎地道:“不就是一张破的不能再破的地图,我已经把它烧了。”
三人听了这话,顿时勃然大怒,其中一人拿出一支笛子,放于嘴边。一道空灵笛声,冲上云霄。狼群被笛声牵引,忽地纷纷飞扑过来。
一场人与狼的生存搏斗,在漆黑的夜里拉开帷幕。
玉竹公子不愧江湖第一人,或凌空跃起,或出拳攻击,皆显得轻松自若。狼虽灵敏,却终是靠不拢。
另一边,老头儿却只站在原地,出掌、踢腿,皆干净利落,丝毫看不出已经上了年纪。
黑衣女子手中持剑,剑光闪烁中,扑过来的狼,皆一招中击颈部,鲜血飞溅。
眼看着狼群接二连三地倒下,三人神色一变,另外两人也各自拿出一支笛子,凑出音律不同的声音来。
狼群再次换了围攻方式,三五一组,速度重叠,下面的奋力一蹬,背上的狼似伸出翅膀,高高飞起,如同纷纷而至的剑雨。
玉竹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将冰冰掩盖在身体之下,然而,他竟然扑了个空。一直没有回过神的冰冰,此刻如同绽放的烟花,在天空散发夺目的光彩。
那些纷纷而来的狼,在没有抵达目的地时,纷纷落地。噗通声接二连三地传来,哀鸣声此起彼伏。
玉竹眼里露出赞许,她还是狠不下心来,不过,这才是真正的小冰冰。如若不然,他的一身绝学,怎可轻易全部授给冰冰呢?
那三人也未料到,那小姑娘的功夫竟然如此厉害,当下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同时扬手,笛子一端指向狼群中四人,另一只手在笛子另一端轻轻一拍。三只白色箭羽,如出枪的子弹,射向他们。
玉竹眉头一皱,将冰冰护在身后。老头儿身形一展,骂道:“卑鄙小人!”
黑衣女子舞出剑花,在玉竹公子出声阻止时,击碎了射过来的箭羽。白烟腾空而起,玉竹公子埋怨地瞪了黑衣女子一眼,捂住冰冰的口鼻,自己也屏住呼吸。
那烟雾竟是无毒的,至少对人体无害,只是那些倒下去的狼,竟然纷纷站起来。这一刻,那些狼眸,不再明亮,而是血红,如张开的血口,铺面而来。
三人心中大骇,老头儿冲着黑衣女子道:“一把年纪的人,怎么还如此冲动?”
黑衣女子紧了紧手中的剑,目光炯炯地盯着眼前的狼群,冷声道:“你以为我不这么做,他们就没办法了么?你偷了狼族的宝物,莫非还不了解狼族?”
老头儿被堵得无语,撇撇嘴道:“速战速决,就听你的!”说着,双手打出一个圈,用足真气,身形如紧弓之箭,冲上狼群。
冰冰看一眼玉竹,冷静地道:“没事儿,放心,我是你玉竹公子的徒儿,自然不会给你丢脸。”
玉竹欲言又止,眉宇紧皱,道:“别为难自己,若不行就直接逃走。”
逃?冰冰摇摇头,不管狼族是好是坏,单单训练狼为杀人武器这一点,就足够冰冰厌恶了。狼也有生命,也有自己的思维,他们这样控制它们,简直有违天理。
眼眸里闪烁着骇人的光芒,那一刻,即便是狼也有了退缩之意。冰冰随手一招,一根枯木枝落到手中。身形如红鹰展翅,崛地而起,在半空中舞出凌厉的剑花,再来一个俯地直冲,风声凛然,狼群似受了惊,失散逃开。
白玉手腕灵巧旋转,枯木枝似变成了万年不腐的旷世奇材,所向披靡。
黑衣女子露出惊喜,冰冰所使用的剑招,竟是她上次受教的,然而,竟比自己这个师父更运用的得心应手。这一瞥,便给了她极大的鼓励,寒光闪烁,直刺狼颈部。
那三人更为卖力地吹奏着笛子,声线逐渐变得亢奋,前面的狼倒下,他们身边,又有源源不断的狼群,蜂拥而上。
这一仗,足足一炷香的功夫,也未见消停。玉竹不禁疑惑更甚,狼族御狼有术,然而,能成了他们完全控制的狼,须得还是狼崽时,便开始培养。狼族崛起不过三十年时间,三十年能培养多少狼?
今晚竟是倾巢而出,那张被大师兄成为破烂的地图,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大师兄为何会为了一张地图,去招惹江湖中最难缠的狼族?这些年,大师兄又去了哪儿?
冥想间,一道影子挡在他身前。
冰冰挥舞着手中的枯枝,击退围上来的三头狼,扭头问玉竹:“师父,到底还有多少狼?有没有办法脱身啊?这样下去,狼没有被打跑,我们倒是倒下了。”
玉竹一叹,朝老头儿问道:“那张地图当真被你烧了?”
老头儿打得正欢,哈哈大笑道:“可不就是被烧了,那天下雨,在林子里不好生火,便点燃了那张破纸引火。”
玉竹气得脸色发青,一双眼真想生生将他凌迟至死。狼群固然厉害,他相信大师兄也有办法应对,没想到,他竟然引他来,如今露了脸,往后怕是也会受到狼族的骚扰。他倒是无所谓,只是连累的冰冰。
如今狼族知晓冰冰是他的徒儿,总有一天江湖人也会知道这个消息,到那时候……他真不敢想象,若是晋王爷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对待自己。
先不想这些,眼前重要的还是退了狼族再说。
冰冰真的累了,往日练功或与玉竹过招,皆是点到为止,实战经验太少,运用内功欠佳。此刻已是香汗淋淋,脑海里冒出白毛狼的容貌,不禁想到,如果白毛狼突然出现就好了。连狮子老虎都害怕它,这些狼也一定会害怕它,何况它身形可比这些狼大得多。
想法是美好的,然而,冰冰也清楚地记得,那救治白毛狼的老爷爷说过,八年后才是重逢日,如今过了七年,还有一年。
发生奇迹的可能不是没有,但冰冰很识时务地认为,没有到生死关头,老天爷不会让奇迹发生。
手中的枯木明显比方才减弱了些许,狼群后,那略高的人已经瞧出端详。若说老头儿把那张图烧了,细想之后,他绝对不会相信,如今只要挟持了那女孩,定能逼迫老头儿乖乖交出地图。
思定,身形一展,黑衣翻飞,直直奔向冰冰。另外两人见状,笛声微变,所有的狼纷纷朝冰冰涌去。
一时之间,玉竹等三人尚未弄清情况,待发现异常时,冰冰已经与那名狼族黑衣人搏斗起来。
那人出掌狠毒,招招直取要害。几招之后,冰冰已经没有力气正面迎敌,只能一味地躲闪。然而,狭小的空间到处都是张开血口的狼,一番下来,身上多处带伤,衣服也被撕了许多口子。
玉竹公子等人急于靠近,却再度遭遇狼群攻击,只能一边奋力抵制狼群,一边焦急地关注着被围在狼群中央的冰冰。
苍穹之下,狼啸彻响云霄,打破宁静的夜晚。忽地,乌云散尽,露出新月如钩。与此同时,碧空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箫声。
那声音不柔美,也不婉转,只是单音节的声音而已,却好似来自天边,又似乎尽在咫尺。在幕地安静的夜晚,空灵绝唱。
狼纷纷停下攻击,即便那两人坚持不懈地用笛声引诱,这些狼不但没有反应,竟接二连三地遁形。两人见状,收了笛子,飞身朝冰冰而来。
玉竹与黑衣女子同时凌空跃起,出招攻击狼族两人,老头儿趁机溜到冰冰身后,从后面攻击那略高一点儿人。
狼族以狼为对敌武器,自身功夫却不也差。但,若是以玉竹等三人的力量,足够将他们擒住。不过,这三人目的并非进攻,而是引开玉竹和黑衣女子,让另一位逃脱。
果然,那略高的人,虽然功夫平平,一身轻功却了得。一瞬间便窜到了林子边。另外两人也不恋战,身形快速地移动到林子边。三人同时回头,冷眸似剑,盯着老头儿,直教人不寒而栗。
老头儿却对他们嘻嘻一笑,道:“原来你们怕的是这个人?好在这个人是我老头儿的朋友!”
这话说的玉竹直皱眉头,“既然有了帮手,何苦拖累我们?”
老头儿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冰冰道:“说起来,这件事与你那爹爹也有点儿关系,那张图我自然是没有烧的,但早晚有一天狼族会知晓,地图到了你爹爹手里。我今天引你们出来,不过是想让你们知道,你们面临的敌人是什么人。”
冰冰听得愣了愣,有些不解,话没问出来。目光已经被空地上突然多出来的人,吸引去了。
那人身形颀长,一头青丝在月色下闪闪发光,容貌暂且不提,他那一双幽暗的绿眸,已经让冰冰说不出话来。
绿眸,白毛狼也是绿眸。
冰冰呆呆地盯着他,脑袋乱糟糟的,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事儿也没有想。最后,只有两个字:绿眸。
月华洒下一地光辉,男子身穿一身浅灰色,发丝披在肩头,阴影中,那一对眼窝愈发深陷。高挺的鼻梁,如同巍峨耸立的雪峰,下巴略尖,散发着一抹冷光。
江湖中何时有这么一号人物,玉竹自是不知,然而,常年行走江湖的黑衣女子竟然也不认识。唯独老头儿,笑嘻嘻地跑过去,直叫道:“小白,你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出现,真让老夫感动啊!”
一个大帅哥被称为小白,别说本人不肯接受,就是在场其他人也不会接受。老头儿却浑然不觉,明明对方已经厌恶地甩开了他的手,他竟然又死皮赖脸的缠上去,继续套近乎。不但忘了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斗,甚至把另外三人也华丽丽地忽视掉。
冰冰一直盯着他,迷茫、疑惑、惊喜,种种情绪在脸上一一闪过,想靠近,有犹豫不决。
低沉的嗓音传来:“我不叫小白!”语气中多少了怒意。
老头儿似乎没听见,一个劲儿地问:“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说,不找狼族报仇了么?要报仇怎么又放他们走了?”
男子不厌其烦地退后两步,朝冰冰等人看一眼,便大步离开,任由老头儿大呼小叫也不回头。就那样,湮灭在夜色里,瞬间不知去路。
“师兄,他是?”玉竹第一时间问出心中的疑惑。
老头儿还盯着男子离去的方向,嘴里啧啧惋惜,半晌才回答:“据说是狼养大的孩子,我也是无意间遇上他的,当时,他找狼族报仇……”
黑衣女子不屑地嗤道:“别告诉我,是你恰好救了他?”
老头儿洋洋得意地一笑:“别看他高深莫测的样子,实际上是经看不经用的!”
这话说的,刚才明明是他凑出箫声,才让那些狼群离开,怎么会如老头儿说的这般无用?
老头儿见三人不信,有些急了,道:“他除了能控制狼群,轻功不赖以外,真的没别的本事。据说,养他的那头狼,几年前被狼族无意中杀死,他这才离开狼窝。后来,找了个和尚为师父……”
这老头儿说话,十句有九句是不能信的,玉竹鄙夷地扭过头,道:“立刻离开,能走多远走多远,别再让我们遇见你了!”
老头儿也不恼,反而有些歉意,朝冰冰一笑道:“若是日后狼族骚扰了你,只需点燃这只烟花,老头儿定当第一时间出现!”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小只极其普通的烟花,冰冰疑惑地盯着那烟花,想要不想要的。毕竟,烟花绽放近距离才能看到,距离远了,自然是没办法看到的。她犹豫着,冷不防被玉竹一把夺了去,收进衣袖里,只催促老头儿快些走。
老头儿也不留,匆匆道别离开。这时,冰冰才感觉到全身都很疼,特别是腿部,火辣辣地。不禁皱起眉头,玉竹发现异常,连忙弯腰察看伤口,顿时脸色大变,抱起冰冰直奔回客栈。
夜霄等人也已经醒来,见冰冰房里没人,又长时间没有返回,已经四下寻找起来。晋王爷黑着一张脸,坐在客栈的大厅中。店家掌柜和店家小二站了两排,战战兢兢地垂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小九站在旁边,东门柔依旧是一副清淡的模样,端坐在角落里。清眸微微眯着,两手捧着茶杯,犹自出神。
灯火通明,客栈大门敞开,夜风吹拂而入,让紧张的气氛变得更为紧张。
不多时,玉竹抱着冰冰回来,见这副景象,只顿了顿,吩咐店家的打些清水,自己抱着冰冰上了楼,直奔她房间去了。
晋王爷随即跟上,一双深眸,足够凝固整座客栈的空气,轻轻扫过众人,“为何不动?”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店掌柜的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叫两名店小二去烧些热水,吩咐完了,方才发现自己额头上满是汗水。不禁猜想,这一批客人到底是何身份?
玉竹清理伤口时,一直小心翼翼。下巴紧紧绷着,双目无平日的嬉皮,全神贯注地拿着帕子,轻轻将血迹清理掉,再一点一点将伤口里暗红色的血挤出来。
黑衣女子见他手指颤抖,也蹲下来。不多言辞,两人分工合作,一人清理伤口,一人处理伤口里的污血。
冰冰疼地紧紧闭着眼睛,贝齿咬住嘴唇,试试血迹格外醒目。这一幕,晋王爷半晌才回过神,走到床边,一把握住冰冰的手,深邃的眼眸心痛地看着她。却发现女孩手掌中捏着东西,半开手指,晋王爷想忽视那东西,又想到被冰冰死死捏着,定是重要的。
其实,冰冰根本不知道自己手里何时多了东西,她用力捏着,只是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她怕,如果自己表现的太痛苦,王爷爹爹一定又要生气,顺带还有怪责玉竹和师母。
然而,当晋王爷颤抖着手打开破的不能再破的图纸时,脸色再度大变,一双冷眸似要喷出火苗。他快速将东西收进自己怀里,冷静地问道:“你们遇见了什么人?”
黑衣女子冷声答道:“狼族。”
晋王爷怔住,狼族?竟然是狼族!再看冰冰腿上的伤,不就是狼撕咬留下的伤痕么?尚且在天子脚下,狼族何以猖獗到如此地步?
“爹爹,他们走了……我没事儿。”冰冰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勉强睁开眼,见王爷爹爹脸色不好,连忙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晋王爷坐下来,眼眸柔和了许多,摇摇头示意冰冰不必说话。冰冰放心了,再度闭上眼。
这一折腾,已经天蒙蒙亮。玉竹和黑衣女子疲倦地站起身,走到桌边喝了口茶,玉竹偷偷看了一眼晋王爷。他脸色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一时间也弄不清他到底是气坏了,还是不生气。
犹豫半晌,轻咳一声道:“徒儿?今天要休息么?”
黑衣女子不屑地瞪了玉竹一眼,眼神已经说明一切,对待徒弟怎么能如此?
晋王爷缓缓抬起头,一双眸子足够冰冻一屋子的人,略显苍白的嘴唇轻启:“若是你依旧不不打算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我,就别怪我不顾师徒之情。”
黑衣女子一听这话,怒了,一拍桌子道:“你以为我们愿意看到冰冰受伤么?好歹我也教了她功夫,这件事纯属意外,还有,那张图,你快把它烧了,别自个儿引来狼族。”
说完,就要拖着玉竹出去。玉竹为难地看着晋王爷,挣脱开黑衣女子的束缚,道:“那图中我不知有什么秘密,但大师兄千辛万苦地从狼族偷出来,一定有他的道理。王爷,往后的行程,咱们得改改。”
竟是从狼族偷出来的,冷眸微敛,看不清半点情绪。晋王爷低头瞅着冰冰,伸手将她紧皱的眉头抚平,示意玉竹等人出去。
玉竹长长舒口气,好在冰冰只受了皮外伤,否则,真担心晋王爷会不顾师徒之情。倒不是玉竹害怕晋王爷,而是不忍。在记忆里,印象最深的是晋王爷小时候,漂亮的不像话,却始终不开心。那时候,他就心疼,每每看到晋王爷就会心疼。身在帝王家,从小就知道寂寞的味道,这或许就是身居高位的孤独吧。
冰冰睡了一天,直到下午才幽幽转醒,此时正值天边夕阳红。
小九坐在床边,焦急地看着冰冰,见她眼皮子动了动,惊喜地不敢发出声音,好像怕自己出声,吓走了小姐一样。
身体里已经没有明显的疼痛,脑子也清晰多了,回想着昨晚的事,冰冰真是懊恼地想找个地洞钻下去。明明在赶路的,结果又是因为自己给耽搁了。
“小姐,你总算醒来了。”小九激动地喊了一声,想着把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冰冰,“那个和我们一起的东门柔今天早上和师母一起走了。”
冰冰怔住,在这种危险的时候,居然要分开行走?转念一想,狼族也就见过自己和玉竹还有师母,其他人是没见过的。
走了好啊,走了她就不用天天面对着一个木头人了。想到这儿,冰冰也笑起来。
小九又一惊一乍地道:“哎呀,我晚了爷吩咐过,你醒了,要告诉他。我现在就去!”
冰冰想喊住她,说自己饿了都来不及。只好看着摇晃的门,自己起身准备去找些吃的来。
刚刚踏出门,冷月霜迎面走来,手里端着吃食,瞧了瞧小九离开的方向道:“声音这么大,不用通知也知道你醒来了。”
冰冰笑道:“是啊,小九就是这样,对了冷姐姐,我爹爹和玉竹呢?”
冷月霜神色黯然,一边进门一边道:“去昨晚你们去的地方了,到现在就没回来。”
“去哪里做什么?狼族早就走了!”冰冰嘀咕一声,乖乖坐下来。
冷月霜叹口气,神色有些不安和担忧,冰冰瞧着挤兑道:“别担心了,狼族早就走了,夜霄他会安全回来。”
冷月霜脸色微红,嗔怪道:“我不是担心他,我只是想起了我哥,一别七年,不知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冰冰一笑道:“冷哥哥很厉害,没事儿的,不用担心,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遇上他!”
也只能这样想了,冷月霜连忙甩开其他心思,看着冰冰问道:“狼族可怕吗?”
冰冰一边往嘴里塞食物,一边口齿不清地道:“被上百只狼包围,你说可怕不可怕?”
冷月霜配合地打了个寒颤,这时,小九气喘喘地跑进来,一脸的懊恼。她一紧张竟然忘记王爷一早就出门了。
看着小九的模样,冰冰差点儿喷饭。
到了暮色降临,晋王爷一行人才回到客栈,因为昨晚的事儿,客栈其他客人一早就走了,看晋王爷等人的眼神也变得极其不自然,只盼望着他们快些离开。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打理行装再度启程。冰冰已经换了一身男儿打扮,嘴巴上沾了胡须,活脱脱一个俏皮小公子。
在小九的极力争取下,她穿了冰冰的衣服,一身华服坐在马车里。
如此行了八天有余,一行人终于抵达莲城,这一座建立在水上的城市。只是有一点令人诧异,这一路上并没有见到过多的难民,这原本应该算是好事儿,晋王爷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抵达莲城城门口,却瞧见城门处铺了猩红的地毯,一路蜿蜒看不到尽头。一身富态,身穿四品大臣官服的官员,携同一家老小林林统统站了两排,在门口迎接。
傲然立于马背之上的晋王爷,神色一如既往地冷酷,只略略朝那官员点了点头,在他擦汗之际,骑着马款款步入。
冰冰紧随其后,小脸盛满不满,口口声声说着莲城受灾最严重,而父母官竟然摆出这样的排场来迎接晋王爷。什么意思?故意做给百姓看的吗?让百姓误以为王爷爹爹根本不是来处理水患,而是在剥削他们的么?
从哪些路边百姓眼里,冰冰确实看到了这样的眼神,不禁更为生气。扭头,朝那富态的官员狠狠瞪了一眼。
当天,陈大人将晋王爷一行人迎进特地为他们准备的宅院。如果说城门口的迎接已经过分,那么现在住的地方就更过分了。亭台阁楼,无不布局精巧,假山花园,无不设计巧妙,奇珍异草更是随处可见。房间内的布置,自是不用提了。
晋王爷只走到大厅,便转身道:“这地方不适合我等,我们会自己另寻地方,陈大人可否将这几年的官银细账拿来?”
陈大人摸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连连点头,急忙才门口跑去,那速度还有些不想一个肥胖的人能办到的。
五日后,晋王爷抵达莲城的消息传入宫中,皇帝看着手中的折子,威严的眼眸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莲城府城大人携同全城百姓,城门口迎接晋王爷,晋王爷不满。
莲城府城大人将自己的别院让出,与晋王爷一行人居住,晋王爷依旧不满。
字里行间分明有两层意思,然而,不明显的那一层,却是其他人看不懂的。皇帝闭目养神,轻轻合了折子。未了,睁开双目,招来御书房外守候的太监,传旨召见东门信。
第二日,东门信拿了皇帝的手谕,不做停留,赶回莲城。
也就在这一日,睿王爷接手晋王爷在京都所有事宜,整个京都上空,因为这突来的变化,而阴霾重重。翌日,下起绵绵细雨,接连五天,不见消停。
再说晋王爷一行人,拿到陈大人送来的账本后,便着手处理水患一事。账上银两虽然不多,能拿出来的少之又少,然而,晋王爷拒绝华丽亮堂的房子,拒绝美味菜肴一事,很快传遍了莲城,引起莲城百姓共鸣,听说要修建水利,纷纷扬言免费提供劳力。有富足的商人捐赠银两,有提供吃食。
眼看着好事将近,却突然传来另一个消息。晋王爷失踪了,连带着那些修建水利的银子也一并失踪。这消息传出,莲城百姓就像被炸开的蜂窝,流言四飞而起。
晋王爷是当真失踪了,房间里一切都没人动过,没有留下任何异常或线索,两天两夜未归,凭空消失了般。
冰冰急得已经乱了头绪,在房间里守了两天也未见晋王爷归来,夜霄等人将莲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未瞧见晋王爷踪影。那些莲城百姓已经将他们暂时住的院落团团围住,只要看见里面有人出来,皆拿手中的东西砸过去。
他们的愤怒冰冰能理解,然而,就算她说破了嘴皮,也没办法让这些人相信,王爷爹爹是清白的。
冰冰很想离开,自己去找王爷爹爹,只是,她更明白,若是大家都走了,即便王爷爹爹回来,也说不清。王爷爹爹怎么会是他们口中的小人呢?王爷爹爹怎么会拿走这些银子?明明是别后有人故意这么策划!
晋王爷一来,那些富商就愿意拿出银子,为什么呢?
冰冰想着想着,霍然开朗起来,所有的事儿,因为一道东门信上任的圣旨而化解开。
只是,王爷爹爹到底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