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跟着顺便参观了一番阿虑的别院。
比起别人的来有些小,却也是五脏俱全。
翠竹碧绿,掩住小小假山,细长透明的水流儿缓缓流着,池中养了颜色鲜红的锦鲤,听到人声簇了一团。
木居建在池水之上,整个架空。布局开敞、出檐深远,居室精致、不施油漆。陈设与摆件贵重,却及低调雅致。
段庄主将阿虑放在地板上,帮他解着靴袜:“二位道长可要进来坐坐?”
光了脚丫的阿虑一本正经的站在一侧,等着众人一起进入。
二十三自然乐意之至:“还未请教庄主大名。”
段庄主:“失礼了,段某名言,表字无忧。”
二十三:“令弟可是无虑?”
段言轻笑:“正是。”
他脱完了鞋袜,阿虑便走到近前,手臂举起恰好被他牵住。
四人入室就座,自有侍从添杯换盏。
不觉间,天色渐暗,众人用过晚膳之后,也到了阿虑休息的时间。
于是,二十三和二十七便先行离去了。
汤池放好热水,段言帮阿虑沐浴后,至他入睡才离去。
院落中,还是白日的亭阁。
“段庄主有话要说?”
二十三坐在那里,佩剑置在石桌上。置于二十七自然是回去了。
二人相视一笑,段言入座:“道长看我家阿虑如何?”
二十三挑眉:“怎么,无虑公子有什么不对吗?”
轻轻一笑,有些微失神。段言将目光看向黑夜,那个方向正是阿虑的院落。
“不瞒道长,父母亡故之后我之所以会带着家人隐居于此正是因为他。”
段家是金陵有名的大户,产业庞大,可以养活合族上下。
这就是为什么这一大家子至今还能生活在一起的原因。
作为嫡长子,段言是整个家族的中心。自然,他没有让人失望,才能出众、品性极佳。
不过,因为他的身份太过贵重,整个家族的兄弟姐妹跟他都不亲,大家都远远恭敬的遵循着礼数。
大概正是因为如此,一母同胞的阿虑出生之后他看的极重,兄弟二人感情很好。
但好景不长,段家父母相继离世,段言独自一人撑起诺大的家业。
这也还好,毕竟还有阿虑陪着。
但自从父母离世之后,连他也日渐憔悴。
“有个大师说父母挂念幼子,想要带他走。他要我找个不通人世的地方偷偷养着,若是成年就不会有事了。”
二十三沉思道:“庄主是怀疑‘高堂’已经找到这里来了?”
段言眉目紧促:“是,原本我只想带着阿虑两个人藏起来的,但是大师说最好是全族一个都找不着,这样以来的话,他们就会离去了。”
如今发生了如此怪事,他不自觉便想起来了。
可是从刚才的接触看来,除了比一般的孩童漂亮懂事之外,这位无虑小公子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阿虑是我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洛道长,还请费心了。”
“庄主客气了,我等本就斩妖除魔,若真有此事,定当尽心尽力。不过,有一事我还要请教庄主,前几日在此借住的那位道长可有说什么或是让人不解的举动吗?”
说到这里,段言细细回想一番:“那位道长怪得很,说实话不太像是正道人士。”
二十三失笑:“这个庄主放心,那位道长是咱们修仙界出了名的高手,若庄主接触过神鬼之事应该是听过他的。”
“愿闻详情。”
“那位人称十三道长,是时常在人间行走、斩妖除魔的。”
二十三话未说完,段言已经慢慢变得惊讶:“是那位出身流云惑月宫、以斩飏闻名的十三道长?”
“正是。”
“段某听闻十三道长身手了得、境界极高是快要成仙的人,没想到竟是这么年轻的道人。”
戮十三常日不回山门,行事作风又那般随心所欲,声名自然早已传遍六界。
但凡是见识较多者,都是知道他的。
段言又问:“既然连十三道长都平白失踪了,是不是说明在下山庄万分凶险?我是不是应该带家人去别的地方避一避?”
二十三没有正面回答他:“据我所知,十三道长正在追一只道行高深的妖怪,他能出现在这里应该是与此有关的。”
“妖怪?”
二十三:“不错,是一只猫妖。这其中是否有庄主刚刚说的事情也未可知。另外,我们已经在山庄各处布下符阵。但是贵庄人数太多,我确实没有信心保证所有人万无一失。”
段言也是一脸凝重:“如此,明日我还是让他们都去别处避一避吧。”
二十三:“这样也好。不知庄主作何打算?”
段言:“在下虽然也想带着阿虑躲避一番,但若真是父母来寻他……道长,不知可否请您庇护?”
二十三:“庄主放心,我与师弟定然尽心。”
翌日,段家上下简易收整一番,先后离去了。
诺大的山庄忽然变得空旷。
阿虑紧紧攥着段言的手,立在楼阁上目送着他们。
那双黝黑的眼瞳望的极是深远。
段言紧了紧握着他的那只手,道:“阿虑,别怕。”
阿虑抬头看他,不哭不闹,非常平静:“兄长在,阿虑不怕。”
整个山庄,只剩这六人、不知到底在不在此处的戮十三和九命猫。
……
躲藏一夜的弋染三人眼见着终于天亮了,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弋染。”风诵叫了他两声,却不得回应。
昝云伏到他胸口,顿时大惊失色:“他没有心跳了!”
风诵推了他一把:“别胡说!弋染的修为还在你我之上,不可能有事的!”
昝云蹙着眉头,也觉得自己刚刚是听得不对。两个人为他渡了些修为,暂时护住心脉。
“说到底都怪你,几个人偶都打不过,还非要逞能!”
昝云心情也不好:“我们还是先去找大夫吧。”
对于这一点,风诵倒是非常的赞同。两个人收拾收拾立刻便去找医馆了。
金陵城这么大,医术好的名医多的是。
弋染早就已经失去意识了,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裳。
那还是参加天镜历回去的路上,秦煜买给他的。
他的便装不多,唯有的几件都是那时买的。
只是这些衣服已经不太合身了。他又长高了些,骨骼发育的也更好了。再也不是少年人的模样。
在他的身上,有着不同于风诵和昝云的沉稳。
那几个仆人盯了他们一路,白日的时候还好,人流汹涌,没有动手。
直至夜晚,人们都已经回到了家中,万家灯火渐渐熄灭的时候,双方终于交手。
虽然已经做好了应敌的准备,但三人这才发现之前的了解都是错的,这些仆人的数量远不止他们所见,而且都不是‘人’。
单个的力量或许不是他们任何一个的对手,却也实在吃力。
那看似与人无异的外表,打着打着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可以做出任何超乎常理的变化!
关节随意旋转甚至拆分重组!其中藏着各种器械药剂。人形的外表也只是皮相,那之下是别的东西填满的,根本不是活物!
好在弋染心思沉静,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三人都是贺十九尽心教出来的,平时也配合练过剑阵,这才逃过一劫。
不过,威力巨大的剑阵总需要最强的人作为阵眼,也是最危险的。
弋染就是那个阵眼。他们逃过一劫,他却身受重伤。
“怎么会这样?他们不是人?连师伯师叔都没有发现吗?”
风诵抱着三人的佩剑在前面引路。
昝云则背着弋染跟在后面:“还记得那个千面妖吗?当时宫中那么多师伯师叔,也没有发现异样。”
风诵不自觉的又抖了抖:“他们的皮不会都是真的人皮吧?到底是谁做出来的,也太残忍了吧?”
昝云:“总之,师叔他们的处境只会比我们更凶险。”
看好了大夫,又找了安身之所,两个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们要不要再给师叔传个讯?”
昨夜凶险,而山庄里的二十三等人却并不知道。
做完了这些,不知是谁的肚子先‘咕’了一声,还不待另一个人反应过来,又是一声。屋里响起了二重唱。
昝云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外面买些吃的。顺便看看能不能买到灵药。”
弋染虽然看了大夫但是他受的伤并非人间的药草能够治愈的。若是二十三他们一直不来,依旧凶险。
……
山庄内,二十七三个正在布结界。二十三原本跟他们一起,却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他望着天幕,目光深远。
“道长在想什么?”段言领着阿虑正要下楼,正看到不远处的他。
二十三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天幕。
即便是贪玩,也不至于第二日了还没有回来。
他教他们简易传讯的方式正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的出现。现在想想至少也该传讯回来了。
更何况他们中有一个性情比较稳重的弋染。
是遇到意外了?
但三个人修为并非一般的东西可以对付的,即便是九命猫也有回旋的余地。
若是已经传过讯了,为何他收不到?
慢慢的,他回过头来,看向迎光而立的兄弟二人,一个温柔敦厚、一个精致漂亮。
“段庄主,你这山庄上面为何布了一道这样怪异的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