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惑月宫是天下第一仙门,秦玄钰是开山立派飞升多年的师祖仙人座下最后一位弟子,深得宠爱。
没错,他就是当下整个宫中几十座山峰乃至全修仙界年纪最小却辈分最大的人!
不过这位小师叔平日只待在山门里,别说是外门弟子就是内门弟子见过的也不多。真可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听流云峰弟子说,小师叔日常便是待在流云峰上吹拉弹唱、喝茶下棋。
修仙之士大都以丰功伟绩、天赋境界闻名在外,而他除了年纪辈分,还就是“吹拉弹唱”了。
传闻,流云惑月宫的小师叔十八般乐器样样精通,琴棋书画不在话下。可谓文人骚客、风流雅士了。
有说他脾气极差,不近人情冷若冰霜;
有说他是修仙鬼才,才令师祖仙人飞升百年还破格收取;
还有说他后台贼大、血统尊贵到全修仙界都要买面子……
说什么的都有,大家讨论的很开心。
作为第一修仙门派,流云宫有弟子上千,每隔五年便会通过考核招收一批新弟子。
五年内,所有外门弟子都要进行宫中大比试,优秀者收入内门,淘汰者可自行决定去留。
无论淘汰与否留下的都会被分往各山峰打杂。
弋染就是上一批入宫的弟子,天资平平、前景堪忧。
偏偏,他性格孤冷,跟一众师兄弟全不对付。所以非常的不合群。
外门弟子,虽有宫规风气拘束着,却因为年纪轻性子野,格外飞扬不羁,稍一不注意就可能闹出动静来。
平日里那些弟子暗中欺负他也都知道,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也并不在意。
但坏就坏在这些人往往蹬鼻子上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终于,两方扭打一团,他单挑、别人群殴!
而这一幕刚好被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容易出来遛个弯的秦煜撞见了。
“住手!”
那声音有些轻,甚至可说是温柔的过分。更没有尊者共有的威势。
若非他气度不凡,浑身上下具是一番流光宝气,这些人还真不一定将他放在眼里。
但是,虽然被这些人看在眼里了,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只看这人面目清秀便知他年岁不大,许是哪个峰上家里有钱没见过面的小弟子。
因而道:“你是哪个峰的?别多管闲事!”
可这群弟子中也不全是新人,因而多留了个心眼儿,仔细瞅了两眼。
但见这人白衣墨发,面相柔和,看起来平易近人却自带一种不可亵渎的高贵之感。
当下心中有了念头:“您是,玄钰师叔?”
秦煜不语算是默认。
那弟子赶紧把同伴都喝住了,战战兢兢的低头作揖:“小师叔,您、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他语声轻缓,让人听了分外舒服。
可关于他的传闻太多,底下弟子摸不准性情格外胆颤。
好在虽然传言吓人,小师叔并没有暴怒。想来好好说说是可以糊弄过去的。
那群弟子不自觉就松了口气。领头的赶紧胡编乱造、瞎扯一通:“这小弟子手脚不干净在宿舍里偷了好多东西,我们气不过所以想来教训一下!”
秦煜没说话,他不知道事实如何,也似乎不太会察言观色。
但还是知道不能听信一面之词的。所以目光放到那被打倒在地已经爬不起来的小弟子身上。
“是这样吗?”
弋染虽然被打的狠了,但还是强忍着剧痛为自己辩解了:“不是。”
那成群的弟子急了,立即说:“小师叔,你不能信他的,他惯会撒谎!”
“我没有!”
这一次,弋染的声音更大了一点,也更加清冷了。
那群弟子还待争辩,秦煜却摆了摆手:“你是哪个峰上的?我先送你回去。”
那张脸很年轻,一双眸子黝黑、明亮。
规格上佳的流云惑月袍穿在他的身上有些宽大,腰带绣着低调的浅金色暗纹。
一枚暖色的弯玉悬在那里,短笛执在手中,长长的坠子与发丝衣摆随风晃了晃。
他微躬着腰身,俯身注视他,略微惊愕。
也对,他常日住在流云峰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金贵极了,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半晌回过神来,他也不嫌脏亲自将弋染扶起来,口中语声略微发颤:“我带你去丹霞峰。”
意识的最后,弋染只记得那个白衣墨发的温柔面容,脸颊过分年轻,眼瞳却好看极了……
丹霞峰上是流云宫制丹炼药的地方,是他的师兄药十四的地盘。
虽说眼下药十四不知道跑哪里闭关修炼去了,但丹霞峰还有半个山峰的药草园,他亲自带出来的几个弟子也大半都在,凡是宫里谁生病受伤都是找他们。
但是下面弟子就没这么大福气了,不少弟子连去都没去过。
弋染挨了打却能去丹霞峰,自然让人羡慕嫉妒。
可联想到今日这一出又不禁心惊胆战,也不知道小师叔送完了弋染会怎么处置他们。
秦煜是没空处置他们的,也没有心思。
进了丹霞峰便招呼人来给弋染诊治。
他伤的极重,两条腿生生断了一条,还被打断了几根肋骨。
断骨扎破内脏,更遑论浑身上下各处伤痕!
若不是恰巧被秦煜遇见了,说不定今夜就这么无声无息的陨落了!
一个才入门几年的外门小弟子,在这个天下第一仙门中是多么的渺小。
处理好了之后,秦煜也没让人给送回去,而是将人带回了流云峰。
流云峰是流云惑月宫创山立派的师祖仙人在人间的落脚点。
更多时候是流云宫的一个象征,此刻是他的地盘,不必担心那些小弟子过来找麻烦。
刚入了峰,一帮子人闹了不小动静,将黎煋也惊动了。
黎煋是宫上的二弟子,也是师祖仙人在人间的服侍者。
秦煜没来这里的时候,他就是流云峰的实际管理者——当然现在也是。
毕竟秦煜是这个样子,他也就只能任劳任怨了。
“小师叔,这是怎么了?”
难得清闲,他本在惑月峰跟大师兄喝茶聊天,就听弟子来禀报说小师叔带回来一个浑身绑着白布、被担架抬着、看起来伤的极重的小弟子。
越是他立刻便赶了回来。
黎煋心里也苦啊,这虽然师祖对自己不错,但毕竟不如人家的亲弟子,更何况是座下最受宠的小弟子?
这要是秦煜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还不知道要被怎样处置了。
秦煜摆摆手将他带出门去,并关好房门,边走边跟他道:“弟子峰上的一个小弟子,今日不知发生何事被同学殴打,险些丢了性命。我看他伤重带回来照顾下。”
黎煋遂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这就吩咐师弟们小心照顾,小师叔莫要挂心。”
“多谢。”他一如往昔,谦逊温和,唇角的笑意总让人舒心。
黎煋也微微一笑,俯身作揖:“师叔客气,这都是弟子应当的。”
出了门,他就将山峰上下打理好了。
一盏茶的功夫,又去了趟弟子峰。
弟子峰现在是他的六师弟在管着。
宫上共有二十七个亲传弟子,还有一半都出门溜达去了,是不可能够管流云宫上上下下数十座山峰的了。
所以现在坐镇众峰的,除了他们师兄弟,还有众位师叔坐下的亲传弟子以及别的出色的内门弟子。
流云宫中除了流云峰和惑月峰,最重要、人最多的也就是弟子峰了,这可跟整个山门的传承发展和声名脱不了关系。
所以必须是宫上座下得力的弟子,而这个人就是叶六。
小弟子们想的不错,凡是跟小师叔秦煜扯上关系的,豆大点事也能掀起腥风血雨。
这不,黎煋前脚刚走,弟子峰就陷入了一场兵荒马乱。
待到弋染醒过来,弟子峰上已经经过了上下大扫除,该逐出师门的逐出师门,该关禁闭的关禁闭,总之是没有一个置身事外,全都领了罚。
当然,这一切还要等他养好了伤重新去弟子峰听学的时候才会知道。
养伤期间,不仅整个流云峰的师兄们对他照顾有加,那位传说中整个流云宫最尊贵的小师叔还对他无微不至。
他先时还有些小心翼翼,后来发现这位小师叔竟那般温润如玉与人亲近,全不似传闻冰冷不近人情。
“你叫什么名字?”秦煜将药碗放到一旁。
“弋染。”这还是醒来后他跟秦煜说的第一句话。
秦煜又问:“几岁了?”
“十五岁,三年前入宫的。”
秦煜便淡淡应了一声。
三年前入宫的新弟子,三年却并未被哪个峰上的大弟子看上捡了去,想来不是天资过人那种。
不过也没事,再过几个月就是宫中大比试,届时所有大弟子都会来观看,说不定会有人看上他。
而若是这也没人看上,那也就是被随意分配到哪个峰上差役的命了。
因为,即便被淘汰也没几个人愿意离开这第一修仙门派。
原先,弟子峰上讲学的是秦煜的几位师兄,后来连这几位师兄也不恋凡尘、飞升的飞升、云游的云游,这个重任就落到了黎煋师兄弟身上。
他们这些大弟子常来讲学,看到天赋上佳的小弟子会格外关照,说不定哪天心情好了就会捡到自己山峰上去。
如今的大比试后,收走他们的也是这些大弟子。
秦煜微微一笑,柔声道:“你无须担心,在这里养伤就是。”
“多谢小师叔。”这少年虽然性子孤冷,却十分恭敬有礼。
对着这个救了自己一命还悉心照料的前辈,他又怎能不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