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将军府，一直没开口的牧老将军喊住了牧璋。
牧璋回头看他。
“来书房。”牧老将军扔下三个字后，大步向梅苑书房的位置走去。
书房内。
牧老将军望着牧璋，道：“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恐会招来皇上忌惮。”牧璋神情凝重。
皇上本就生性多疑，对牧家多有猜测。
即便皇上看得出东莱使臣今日举动是为挑拨，但牧璋‘功高盖主’之嫌，却不是假的。
虽然牧璋小心谨慎，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应对，将东莱使臣的计谋驳了回去。
但未必能打消皇上心头不快。
牧老将军沉默了良久，最终似乎是下了决心：“明日，我便会向皇上请辞，交还手中兵权，卸了将军一职。”
想他一生戎马，唯一的念想，便是能死在战场，受万人敬仰。
可如今，注定不可能了。
牧家世代武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牧家因受皇上忌惮，而断送在他的手上。
请辞，是此刻向皇上服软，最为恰当的手段。
“爹……”牧璋皱眉，他当然知道他爹这一生的夙愿，就这样退了，他甘心么？
可不甘心又能如何？
帝王之威，又岂是他们这些朝臣能随意左右的！
“朝堂上有曲相帮衬你，我也算安心了。”牧老将军刹那间仿佛苍老了很多，他看着牧璋，头一次这般仔细的叮嘱他。
“日后……”
牧璋在书房内待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出了书房，万籁俱寂，刺骨的寒风吹过，一个劲儿的往牧璋身上钻。
牧璋打了个冷颤，晃了晃头，收起了沉重的神情，大步向竹苑走去。
曲宋儿已经睡下了，他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在外屋温热了身子，这才走到床前。
他刚刚躺下，曲宋儿似有感应一般，朝着他蹭了过来。
牧璋刮了下她高挺的鼻梁，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曲宋儿睁开了眼，见是牧璋，凑身上去亲了他一下，呢喃道：“怎么这么晚？”
“宴会琐事繁多。”
牧璋说着，轻拍她的后背：“快睡吧！”
提起宴会，曲宋儿陡然清醒了些，她看着牧璋，问道：“东莱使臣应当……没刻意难为吧？”
败了便是败了，应当也不至于那般小气吧？
闻言，牧璋神情一滞：“先睡吧！明日再说。”
若是说了，只怕曲宋儿今夜便睡不着了。
曲宋儿本是随口一问，不想看到牧璋这副神情，当即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行，你先说。”
曲宋儿不肯睡，无奈，牧璋只好在她的逼问下，将宴会上的事大致说了一番。
“什么？”
曲宋儿瞪大了眼，果然睡不着了。
“那皇上呢？这般拙劣的挑拨离间，皇上应当不会中计吧？”
这话问的，曲宋儿甚是心虚。
在她的印象里，当今皇上，就是个昏庸无能的大昏君。
而且，对牧家一直颇为忌惮。
既想利用牧家抵御外敌的能力，又时时刻刻压制，生怕牧家有任何僭越。
哪怕牧家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恪守本分，但也经不住皇上的种种猜忌。
“皇上……应当是有些往心里去了。”
这本就是皇上的心头大患，看来东莱使臣是一早便知晓了皇上的脾性，有备而来。
“那……”曲宋儿眉头越蹙越紧，坐直了身子，一双眸子紧锁着牧璋。
牧璋揉了揉她的脑袋：“再怎么样，牧家也护着皇上多年。没那么容易因东莱使臣的只言片语便酿下大祸。”
曲宋儿幽幽叹息，没有接话。
“快睡吧！”牧璋搂紧了曲宋儿，拍了拍她的背。
曲宋儿依言躺下，四周静悄悄的。
正待牧璋以为曲宋儿睡着之际，她突然开口询问：“立储之事，可曾搬上了日程？”
皇上贪恋皇位，不准任何人随意染指。
朝中众官员虽觉不妥，但皇上态度坚硬，不容置疑。
这才一拖再拖，前些日子听闻皇上龙体抱恙，曲宋儿这才有此一问。
“已经在商议中了。”牧璋说罢，有些无奈：“你怎的还不睡？”
“那，依你之见，皇上可有中意的皇子？”
曲宋儿抬头看牧璋，烛火已经熄了，她仅能靠着微弱的夜色，探得牧璋的些许轮廓。
“没有。”
谁都猜不够皇上的心意，倒是各位皇子，明争暗斗。
其中以胥宗、胥毅争夺手段最为强硬。
“胥宗？”曲宋儿挑眉，以他的脑子，也配争夺皇位？
“胥宗胜在母家权势颇重，再加上他母妃自小便有意为他铺路，他手中握着的权力，不容小觑。”
“那胥毅呢？”
对于胥毅，曲宋儿最大的印象就是顾依然了。
“毅王势弱些，暂且来看比不上宗王。”
牧璋如实回答。
曲宋儿沉默片刻后，问道：“你觉得，毅王可靠么？”
“交往不深。”牧璋摇头。
曲宋儿还想再问，却被牧璋打断：“好了，时辰不早了，快些睡吧！”
“好。”
曲宋儿心中的话没问出口，只点了点头。
牧璋轻拍着曲宋儿，安抚她：“不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的。”
“我相信你。”曲宋儿抱着牧璋，仰头看他，眼睛晶亮，只余信任。
牧璋只觉无尽暖流涌进了心里，他侧头在曲宋儿额间落下一吻，轻声道：“真傻。”
凭曲宋儿的能力，大可过的很好，偏偏要跟着他来蹚这趟浑水。
“我聪明的不得了好么？”曲宋儿瞪他，戳了戳他的胸膛，十分不满。
古代信奉三妻四妾，能寻得如牧璋一般，真诚待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良人，她简直是要烧高香。
恩爱如她爹娘，府中也养着小妾。
恩爱如贺之佑待曲曼儿，也在张罗着纳妾添新人。
唯独她，遇到了牧璋。
“好了，再不睡天就要亮了。”牧璋嘴角的笑意一直蔓延至眼底，拥着曲宋儿的手更紧了些。
曲宋儿在牧璋怀里拱了拱，低低的‘嗯’了一声。
一夜无梦。
翌日，曲宋儿醒来，一摸身侧早已冰凉。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喊道：“翠儿，玉芙？”
两丫头应声走了进来：“小姐。”
“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快午时了。”
曲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