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金道:“那个大殿一前一后的两面边壁,应该各自嵌了一整块硕大无比的磁石,而那个圆盘与大殿边壁相对应的地方,也有两块同样巨大的磁石,四块磁石相互吸引,就将大殿整体固定在水平位置。而机关一旦触发,将会有更大的力量将原本附在圆盘内的磁石换掉,估计是令正负极反向,而大殿两端的磁石,在推力和吸力的相互作用下,自然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掉转。而当我们站着不动,大殿底部开始解体的时候,也是那股力量再次将圆盘内的磁石换掉,这次应该是换成了普通石头,那个大殿的重心在两端的磁石上,而当中央部位解体不均,大殿自然就开始缓缓倾斜,当一端磁石掉落后大殿重心再次改变,另一端也马上旋转下来,两块磁石在空中就相互吸引,其中一块翻转一面,巨大的力量令它们改变了原本下跌的方向,最终滚到这岩层之下去了。我们两人都是从夹缝中逃出来的!”
卓木强巴不免想:“既然整个机关如此精密,为什么最后要将那两块磁石换掉?”想到这里,他不得不再次向莫金望去,同时心中暗想:“一个血统纯正的人……”
莫金解开了大殿的机关构成的秘密,暗自欢喜,抬头望去,又发现了别的异景,不由道:“喂,姜巴,你看那里……”
两人刚刚死里逃生,卓木强巴对莫金那声不怎么规整的强巴也不怎么在意,来到莫金所站的崖边,向远处眺望。
远处是一团黑暗,卓木强巴极目而望,也没能看出什么,正准备质问莫金,黑暗中陡现光明,一道闪光劈开了浓黑,将远处一线照亮,让他们看清了这个地下世界有着怎样的宫殿!
大衍轮回台
紫红色的光亮一闪即逝,在那短暂的一瞬,卓木强巴和莫金都看到了,那光照的地方云蒸霞蔚,岩壁上隐约可见宫殿模样,依岩而建,棱角分明,鳞次栉比,节节高起,山岩之间链桥相连,整个建筑群落迤逦蜿蜒,如蟠龙,绵延不断,蔚为壮观。那光只是一闪,随即褪去,远处又是一片迷蒙黑暗,卓木强巴和莫金便在这黑暗中,凝神屏息,目不转睛。不知过了多久,那光又是一晃,隐匿于黑暗中的巍峨宫殿,高低错落,别具一格,廊桥相连,斗拱毗邻,兽伏鸟蛰,佛塔林立。那绝壁之上偶见小道阶梯,或百转千回,时隐时现;或直冲斗霄,壁立千仞。不过就是一闪光的工夫,相去又极远,两人只得惊鸿一瞥,随后双眼所视,皆尽墨色。
周遭的光芒也渐渐暗淡下来,那些跌落于孤岩上的火焰也快燃到尽头,卓木强巴提醒道:“得想个法子,离开这里。”莫金反问道:“你说那是什么?”卓木强巴道:“你说那些庙宇宫殿?”莫金道:“不,我说那光。”卓木强巴道:“这个,隔得太远了,或许是闪电吧?”莫金不同意道:“闪电?山腹之中哪来的闪电。”卓木强巴道:“那光一闪即逝,不是闪电又是什么?所谓的闪电,就是极多的正电子和负电子发生碰撞,大量的电荷电压形成了电弧,发出光亮来。那些古戈巴族人能用上百吨重的磁石来固定一间石屋,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的?”莫金兀自摇首道:“神庙,原来是这样的!”至此两人才知道,原来神庙是一个统称,并不是一座真正的庙宇,而是一个建筑群落。由于这处巨大的山脉不知受到什么外力作用,整座山外形完好,而内部却四分五裂,沟壑遍地,那些古戈巴族人利用山腹中空,在里面修建起无数座鬼斧神工的建筑,山岩异常坚固,其面积也是大得惊人,要想走完这座神庙,不知要花多少天时间。
那光亮许久才出现一次,那些影影绰绰的建筑又看不真切,两人收了心思,开始寻找出路,这块孤岩就和他们从单杠逃生的石梁一样孤零零地悬于半空,上不着天,下不挨地,除了面积比石梁大了许多,竟是没有任何出路。找了一宿,两人都是徒劳无功,但却找到一条地渠,岩壁上有渗水,从高处浸润而下,到了这里汇集成股,千百年来,竟然在地面流出一条约三指深的小沟。
两人从离开那座湖起就再也没有喝过水,一路又跳又蹿,早就口干舌燥,开始还担心水中有什么杂质异物,待喝得两口,只觉温润甘洌,口舌生津,不由畅饮起来。
眼看那几簇火苗即将熄灭,卓木强巴道:“看来古人并没有打算在这里留下出路,难不成要攀岩过去?”
若在平日,攀岩不算什么,可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攀岩,这可以说是开创一项新的运动了,莫金的探灯就算电力充足,又能坚持多久?谁知道这巨大的岩壁什么时候到头?若说走到半路没有电了,这岩壁是深是浅,沟缝何在,踏足点何在,难道要靠手摸?
“攀岩?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卓木强巴一句话却提醒了莫金,他大叫道,“还记得那个垮掉的大殿?两边都是有门的,也就是说,我们攀爬不了多久,前面就是另外一处通道,说不定这山壁转过去就看见了。”
卓木强巴道:“那就爬吧。”
莫金隐忧道:“如果爬过去看不见另外的出路又该怎么办?”
卓木强巴道:“现在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来到岩根,打开探灯,卓木强巴眼尖,顿时发现岩壁刻有一行小字,上面写着:“找不到出路者,请自绝于此。”
听到卓木强巴絮絮念叨,莫金道:“什么意思?”
卓木强巴没好气道:“意思就是,如果你找不到路,就从这里跳下去算了,一了百了。”
莫金怒道:“太小看人了!”
卓木强巴却想:“究竟是怎么回事?机关设计者深谙闯入者的心理,每次在绝境都会留下各种标记,全是些让人绝望的话,以此来恐吓闯入者么?若仅仅是这样的话,那些机关为什么又不是致人死命的呢?”他心中清楚,虽然他和莫金全力以赴,数次死里逃生,但那些机关根本没有完全开启,就像机关的设计者故意留了一手,机关总是在他们身后迫赶他们,却始终没有下致命的杀手。卓木强巴愈发感到,这些机关或许原本就不是用来杀人的,至少不是准备杀死他们的,而是一种考验,就像倒悬空寺里的试炼一般,若能通过这些考验,才有继续向前的资格,否则只能被困死于此,设计者倒是没有给那些无法通过考验的人留一条退路。
这样一想,卓木强巴思绪愈发清晰起来,在那些看似绝路的地方留下的文字,看起来是令人丧失斗志,可事实上,若真是绝路,又何必留下文字?岂不是多此一举?若不是绝路,那些文字则有些欲盖弥彰。也就是说,那些文字只能阻退心志不坚定之人,对于一心想解开神庙谜团的他们,反而是一种斗志的激励。卓木强巴豁然开朗,原来如此,那些古代戈巴族人在大门口早就留下了行进在神庙中的要诀。
一个血统纯正的人!
一个智慧绝伦的人!
一个没有畏惧之心、身手了得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这三句话在进行,若是不具备这三个条件中任何一个,在神庙里都将寸步难行,卓木强巴不禁暗想,自己竟然是沾了莫金的光,若没有莫金,自己在神庙中又能走多远呢?想到这里,他不由想到亚拉法师、吕竞男和敏敏三人,他们又怎么样了呢?
“我走前面。”莫金自告奋勇。
卓木强巴道:“你身上有伤,我先走,你跟在后面。”虽然整个大殿是竖直起来,但他们下跌的高度也有一二十米,就算使用了伞降团身翻,这么高跌下来可不是说着玩的。
两人就沿着那行小字出发,在黑暗中用有限的光芒寻找路径,紧贴在岩壁上蠕蠕移动,没有发生意外,莫金的猜测也很正确,爬过这段弧形岩面,前面就出现了石桥。
两人平安落桥,身后是一道陡坡,台阶笔直而上,显然就是接那座大殿出口的。前方是三米宽的石桥,飞架裂隙两侧,和这里的所有道路一样,没有栏杆,笔直地延伸过去,下抵深渊。桥的彼端又是另外一壁山岩,大门洞开,不知暗藏什么玄机。
“走吧。”卓木强巴深吸一气,两人对望一眼,迈步上桥。
灯火辉煌的大殿里,亚拉法师和吕竞男的注意力早已不再关注那些蚁行士兵,更多地将注意力放在这些雕塑作品中来。
“三倍畏惧!”一看到这些造像,吕竞男马上想到一个心理学术语。不知是巧合,还是古人故意为之,从这些造像看来,应该是后者居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说明这些古人对心理学也算是很有研究了。
所谓三倍畏惧,是指人们在孩提时代,心智初步成熟,有模糊记忆的年纪,约莫是三四岁左右,也有早的能将记忆提前至两三岁,那时候的小孩看成年人,便宛若天神,因为成年人无论是体型还是力量,都是三四岁的小孩望尘莫及的。那个时候的小孩,因为毫无抵抗能力,所以对成年人最是畏惧,而一个普通成年人与一个普通四岁小孩相比,体型正好是小孩的三倍左右。
根据心理学家的研究,这种畏惧植根心底,就算是成年之后,每个人依然存在着三倍畏惧,换言之,当一个成年人遇到一个体型大过自己三倍的生物时,便会生出一种本能的畏惧感来。
那些造像,最小的也有五六米高,正好是一个成年人的三倍左右,这种造像又是最多,每一尊都雕得宛若真人,行走其间,便会生出那种无力反抗的畏惧感来。当然,真正吸引眼球的还是那些大的造像,通高数十米,像一栋栋楼房拔地而起,神态威仪,令人生敬生畏,更令人惊异的是,这些造像的形态全然不似佛教中的佛像造型。寻常佛像大多肃穆直立,面目慈和或愤怒,双目微微俯视;而这里的造像则更为写实,那一个个二三十米高的巨人面部表情各异、姿态各异,看起来就像是一群活生生的巨人。
东边的那一组造像共有五尊,身高都在二十五米左右,其中的一尊蹲着,双目凝视地面,似乎要看清地上的小人究竟想做什么,而另一尊似乎正蹑手蹑脚走向他身后,准备拍他一下,神色之中带着小心和玩闹;另两尊交头接耳,一人将嘴对着另一人的耳朵,眼睛却瞟着别的方向,那听的一人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旁边还有另一人,一手指着地面,似乎正指着这群盗宝贼,另一手则拉着那倾听者的衣袖,双唇微张,好像要告诉那人来了生客。
这组造像绝非佛像,那些巨人形态逼真,动作自然,像极了一群正在排演话剧的巨人演员,所着服饰也都宽袍大摆,有五花腰带、兽皮帽和兽靴,还有一人留有山羊须。其余的造像也大同小异,皆是一组一组地呈现,或交头接耳,品头论足,或四顾张望,好奇注目,仿佛他们都正看着这一行闯入的小人,惊奇不已的样子。
吕竞男大为不解,据她所知,要雕一尊大佛像所耗甚巨,往往都是由极为虔诚的信徒督造,信众募集,数年乃成,其中包含了信徒和信众对神灵的崇敬,因此但凡巨型雕塑,不是神灵,便是国王、英雄等在百姓心中具有极高地位的人物。断然没有什么人会雕一群普普通通的巨人,而且每一尊都巨大无比。可看这些巨人的服饰装束,确实和普通藏民相似,说他们是英雄吧,这些巨人男女都有,既不像武士,也不像文臣,说他们是神佛吧,在吕竞男印象中可没有这等模样的神佛。“难道是戈巴族中的英雄?”吕竞男这样想着,就问了出来。
亚拉法师淡然一笑,道:“这些是神。”
“神?”吕竞男秀眉一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