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笑了:“困难当然有,比如说这环评,现在我们报告打了两个多月,钱也花了30多万,到现在还是没戏,听说还要国家环保总局的专家论证,还要我们出钱。另外发改委那里,现在不是施行备案制了吗?怎么还这么费劲?最重要的,现在很多部门都来检查,整天应付不过来,不是这里要整改,就是那里不合格,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任品回头对陪他来的区委办主任庄潮红说:“你把企业反映的情况都记一下,回头形成个材料向市委汇报一下。”然后对天佑说:“回头我叫他们给你这里办一个区里重大项目,这样,一般人就不敢来捣乱了。”
张雪松在一旁说道:“任书记,还有个小事,麻烦你过问一下,我们现在还没有开始生产,税务机关怎么老让我们申报呢?另外,他们还要求我们代扣建筑公司的税款,我觉得不大合理,我们的人员本来就紧张,天天处理这些事很麻烦。”
任品说:“嗯,你们把这些情况汇总,哪天我召开现场办公会,争取一次性解决。”
终于,一个月的期限到了,以前所签的那些旧城改造的公司,没有一个交清地价款,倒是各式各样说情的电话一大堆,各级领导批的条子一大摞。杨成辉现在把问题直接往常委会上一搬,大家都不做声了。半晌,任品清清嗓子,说:“这个问题说明我们对旧城改造的经验不足,对市场运作的模式还很陌生,这是改革中不可避免的学费嘛。我们一定要好好反思一下这个问题,这对我们未来的管理和运作格局的确立是有好处的。杨区长,你说是不是啊?”
杨成辉明白任品这是把球又踢给了自己,他说:“城市改造是造福于老百姓的,说到底,是给老百姓解决生活的问题,同时大幅度地改变城市的破旧面貌。但政府拿不出钱,钱在哪里,到哪里去拿?这就需要市场运作。但是,很多开发商以为这里有多大的商机,就不顾自身的实力开始跟政府签订改造合同,但他们不知道,旧城改造不是单纯的搞房地产,这里边的商机实在没有多大的空间。于是,他们采取的策略就是要求减免地价,或者缓交地价的办法。这是不行的,土地是国家的财产,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的理由让国有资产流失。”
任品问:“你有什么想法,不妨在会议上说出来,知无不言吗。”
杨成辉接着说:“我觉得,要想快速地完成旧改项目,就要改变思路。以前那些开发商不行,咱们就换,找有实力的开发商。但是,我们一定要明白有实力的开发商为什么会对旧城改造感兴趣,愿意投大量资金下去,他将从哪里得到回报呢?唯利是图是商人的本质,如果他不唯利是图,他就不会是一个好商人。关键是,我们要把他的盈利控制在一定限度内,这样,政府既拿到了土地出让金和税收,老百姓也不至于被高房价所累。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重新对旧改项目进行评估,然后进行公开的招拍挂,才能保证项目的顺利进行。”
一个常委问道:“你说的倒不错,可一旦按你的办法来做,到时候没有公司来摘牌怎么办?而重新组织旧改工作,那不是耽误时间?别的区现在可是都如火如荼的干起来了。”
杨成辉说:“如果我们研究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一定会有实力的公司来摘牌的。比如说,目前在开发区建设环保企业的恒邑公司,就是一个有实力的公司,他们目前已经将他们工业用地的土地出让金全部交清,我比较了解他们,他们也愿意参与这个项目。”
另一个常委说:“不过,我可听说,这个项目的老板跟你是同学,你这样做,是不是跟他有什么私下的交易?”
杨成辉说:“我不否认我跟他是有同学之谊,也正是因为有着这层关系,他才能来我们这个区投资。如果有人发现我在这个项目的运作过程中有什么不法行为,我愿意接受组织的调查,乃至接受法律的惩罚。”
任品在一旁说道:“不要扯太远了,如果原来签订的那些合同都终止,恐怕有些困难,比如说像交了一部分的怎么处理,要尽快拿出一个解决方案。我们做事情不能总考虑下面怎么说,也要从全局的角度,从政治的高度去思考,别的区现在旧改如火如荼,我们总不能缩手缩脚吧?”
区政府招投标中心在网站和报纸发布公告,正式将总面积达41.2万平方米的旧城改造项目向社会公开招标,欢迎各届人士参加竞标。一个消息虽然文字不长,但是引起的震动却不小,就连王旭也把胡威叫到了哈尔滨商量对策。
王旭问胡威:“看到这个消息有什么想法?”
胡威刚刚从北京开会回来,说:“咱们不是交了一部分地价吗?而且合同也没终止,所以,在招标的过程中,咱们还是有机会的。”
王旭说:“你呀,就是个知识分子,没看出来?这是任品和杨成辉开始政治斗争和博弈的结果吗?从表面上,这是一次公开公正的竞标,但是,看看招标文件,除了天佑的恒邑公司,咱们这些本土企业能竞争得过吗?不算拆迁补偿款,光地价就要几个亿啊!就是这些条件,目前哈尔滨的绝大多数公司都不能参与投标,就像我们这样的公司就基本杯排除在外了。”
胡威说:“咱们这块已经交了一部分地价的,它能给吃了?”
王旭叹口气:“我怕的就是这个啊,咱们这个项目是任品批的,是这块地里最好的位置,现在杨成辉搞的是打包招标,也就是说,中标公司将收购我们。一旦被收购,我们只能坐以待毙,等着人家给我们一点残羹剩饭。”
胡威说:“那我们和天佑的合作,不就完了吗?”
王旭笑道:“胡威,你怎么这么天真,这实际是杨成辉在向任品发起挑战,前两天,我听说杨成辉指使纪委书记和政法委书记在常委会上发难,说有人民来信举报政府在这块土地操作中有暗箱操作,损害拆迁户利益。旧城改造和拆迁工作目前已成为政府工作中的难点和热点,各级政府在这个问题上都小心翼翼怕出乱子。这样,任书记就不敢公开为我们辩护,只能说总的原则是公平公正公开,不让外人说闲话。这些市场行为,政府尽量少插手,价格高低让开发商说了算,怎样规划怎样招商让开发商自己拿主意,政府搅在里面指手划脚弄得不好,好心办成坏事,这样的教训太多了。这实际就是向杨成辉打了白旗。”
胡威说:“同学之间,打个白旗又怎么样?”
王旭说:“这就打破了任品原来在指定范围内邀标的计划,这样的结果就会让任书记失去权威,这样以后我们办事就太难了。现在众多闻风而至的开发商都看好此地的前景,纷纷勾画出美好蓝图,可当他们大致评估出补偿金和价格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按这个标准,没有个十几亿的前期投入根本搞不定。天下没有傻瓜将钱往火里扔的,以你的聪明能不能想出其中的诀窍?”
“我还真想不明白,你说说?”
“天佑这套把戏我明白的很,他先以我们大家承受不住的价格把地拿下,然后就以资金紧张的名义,要求缓交地价,如果政府不答应他,他就停止开发区那个企业的运作,而这个企业目前已经引起了市里乃至省里的重视,一旦停下来,影响太大,这样政府就不得不答应他的要求,于是,他就相当于空手套白狼拿下了这个项目。”
“难道我们就一点合作的可能性都没有吗?”
“如果不参和政治,任何人哪怕是敌人我们都能合作,现在的关键是,可能牵扯的事情多了些。我们现在无法做到坐山观虎斗,只能选择站队,当然,一旦站错就是满盘皆输。”王旭接着说,“你长期在外地有所不知,现在杨成辉把工作抓得很死,就连各种规划、各种论证、各种蓝图、各种审批无一不需向他请示汇报,现在这个旧城改造项目他更是抓住不放。该工程事关城市的整体形象,仅为这件事,区里就开过几次常委会,听取建设部门和拆迁部门的汇报,并就工程前期、中期和后期的一些可能遇到的问题进行了专题研究。而现在,所以矛盾都集中到了招标问题。现在,一旦是这个标被天佑中上,他和杨成辉一联手,任品的日子就难过了,而我们也得遭殃。”
一个工作人员进来拿文件给王旭签,他走出去以后,胡威问:“怎么?那尊兽石鸟纹鼎还没有出手?罗梅豪不肯吃下?”
王旭小声地说:“情况有变,现在廖济周想独立,他说,他可以出高出罗梅豪两成的价格。所以,我想给他。”
胡威说:“你呀,这事要小心,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是跟罗梅豪做生意,虽然价格上马马虎虎,但是从来没有出过事。现在廖济周想跟罗梅豪分开,那是他们的事,咱们最好不要参与。再说,咱们现在缺钱啊,赶紧出手留在手里夜长梦多。”
王旭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考虑的,这样,你叫胡风明天去趟广州,货还是先运到荣城,然后混在蔬菜车中运到深圳。人货分开,安全。”
“我看,还有那组郾侯铭文的礼器不如一起脱手,这样我们以后就洗手不干了。”
“这不行,一起运太危险,一旦路上有什么差错,咱可就损失太大了。”
“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通知胡风走。”
“这次运输我叫胡风下了很大的工夫,因为这尊鼎太珍贵了,他们先用特制的膜把鼎包起来,不能包得太紧,不然会损伤。然后把文物放到特制尺寸的木箱当中,填充好周围的空当。之后用钉子把整个加固把木箱钉起来,外表和另一批农机配件一样,一起运到荣城。路上绝对安全,这条路我们走过几次了,没有任何差错。”
胡威点点头:“王旭,咱哥俩干这个时间也不短了,本来咱们就是想找点钱开买卖,然后就洗手不干,可好几年了,怎么欲罢不能呢?这次将这几件脱手以后,咱们不能再干了,我现在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出了事。”
王旭拍了拍胡威的肩膀,说:“兄弟,我何尝不是想这样啊?可你知道,咱们的买卖越来越大,可是需要的资金也越来越多,不拿这些做补充,咱们怎么办呢?放心,这次我们拿下这块地赚了钱,我们以后就做光明正大的事情。”
胡威走后,王旭打了个电话给任品,约他晚上一起吃饭。现在他很难受,本来只是想在旧改项目上搞块地弄点钱,到最后却搞得如此骑虎难下,这个结果让他哭笑不得。但任品是支持自己的,再说他这样做纯粹出于好心,所以王旭不好说什么,只有接受了这个现实。王旭觉得自己目前的摊子已经铺得够大了,再搞更大的项目不大合适,但任品几次给他打气,叫他坚持住,他又不能不听他的,毕竟自己这么多年是在他的支持下才发展起来的,在这件事上,一旦让任品感到自己不听他的了,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其实,王旭跟于丽珍的关系也很暧昧,只不过因为任品捷足先登,所以自己只能忍痛割爱。不过,于丽珍是很领王旭的情的,她在电视台之所以一直能占着这个位置,还不是靠王旭上上下下的打点?另外,于丽珍那个不争气的哥哥也是王旭从辽宁把他弄到哈尔滨,并且给开了个洗浴中心。所以,在任品那里,于丽珍尽量维护王旭。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她不会一味地说王旭好,那样很容易引起任品的怀疑,她做的,就是在关键的时候替王旭说话。而每次提到王旭,任品说了什么话,于丽珍都会及时反馈给王旭。
现在,既然任品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翅膀硬了,不听他的了,自己就要装得老实一些才行。想到晚上要见任品,王旭拉开保险柜,拿出上次胡威从辽宁带回来的一块汉玉,放到了自己的包里。
坐在精巧的雅间里,对着热气腾腾的酒精锅,王旭涮了一筷子精美的羊上脑肉,边嚼边有几分诡秘的问道:“大哥,这两天人家胡威回来了,你没戏了,要不要开车到阿城农村去,我给你弄个农村丫头尝尝鲜儿?”
任品吃了口虾饼:“老实说,我现在还真离不开于丽珍了,比起张岚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张岚太冷,而于丽珍浑身的肉都是软的,做一次让你浑身充满力气。张岚一两个月不做,我都不想,再说,你知不知道,我们结婚这么多年,她在梦里叫出天佑名字的次数我都记不清了。开始我还跟她吵过几次,现在,我都懒得注意这事了。你说,我哪里比天佑差?她怎么这么多年对他念念不忘呢?这事提起来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这女人是不是个贱坯子,我堂堂一个区委书记还不如一个做生意的?论长相,论能力,我只在其上不在其下吧?可是,在她眼里,我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我承认,当初为了追她,我用了点手段,可她也不能这么多年总把这些挂在嘴边上吧?说心里话,她要是不总对我这么个态度,我还真不一定出来找野食。男人就是这样,在家里得不到温暖就要到外面寻求安慰。可是,你哥我又是这么个身份,总不能像你一样,到营业性歌舞厅、夜总会去花吧?只能偷偷摸摸地搞点儿小破鞋。”
听罢任品的话,王旭笑了,他伸出长长的舌头吸溜着,不知道是因为小料过于麻辣,还是有意做鬼脸,然后他说:“大哥,我说你呀,就是心眼儿小,干脆你跟张岚离了算了。我看于丽珍跟胡威也就那样,她对你倒是一往情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