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半天没说话的胡威开口了:“天佑,虽说咱俩是同学,但现在关系又不一样了,你现在是我姐夫了。本小舅子有些话不得不说,你今天这事就是做得不地道,你明明是还没忘了那个张岚,你凭什么拿我姐当工具啊?你小子说实话,你到底爱不爱我姐?告诉你,我姐当初可是咱宾县的尖子,你别觉得你委屈,我看我姐嫁你才委屈呢。”胡威那个漂亮的女朋友直拉他,不让他说下去,现在大家知道了,她叫于丽珍。胡威接着说:“天佑,我今儿可把丑话说到前头,你以后要是还吃着锅里望着盆儿里的,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胡杨听不下去了,打断胡威:“胡威,你捣什么乱?嫁给天佑是我自己的选择,以后幸福不幸福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把你自己的事处理好,不要让丽珍跟你受苦,比什么都强。天佑以前的事情跟我们现在没关系,你老扯那些七年谷子八年糠的干嘛?来,各位同学,我和天佑敬大家一杯。”天佑今天还算满意,胡杨今天身上终于没有了那股来苏水的味道,不然的话,他还不知道能不能跟她睡在一起。
大家散去,天佑叫胡风将毛博思和胡威、于丽珍送到招待所,跟胡杨走路回家。路上很冷,天佑用大衣将胡杨紧紧拥在怀里。他说:“胡杨,今天的事情我现在感到挺对不起你的,我为了逞一时之勇使你处境如此尴尬,你骂我一顿吧。”
胡杨说:“其实,刚一看到那个场面我还没觉得怎么回事,后来听别人说我才明白。说实话,当时我是很生气的,心想你天佑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可是后来一想,现在毕竟你是我丈夫了,我怎么着也得帮你把这个场面支撑下来。下午你跟毛博思去办事,我自己又仔细想了一下,发现这有什么嘛,这不正是你天佑吗?这事也只有你能这样做啊?我的男人,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应该理解才对啊。”
一股热流涌上天佑的心头,他停下脚步,目光如火地望着胡杨:“胡杨,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胡杨说:“我也是。”天佑闻到了一股摩丝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天佑还在朦胧中,觉得胡杨起身在穿衣服,看看觉得天还没亮,就说:“再睡一会儿吧,天还没亮呢。”
胡杨笑道:“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我现在进了你家门,就是你家媳妇了,我得早点起床给全家人做早饭,要不然传到屯子里去,还不叫亲戚们笑掉大牙?”
胡杨出去了,天佑回忆着昨天的事情,自己也摇摇头,觉得很荒唐。看看电视上面的一块表已经是六点半了,赶紧起床到厨房烧锅炉。胡杨扎了个围裙,头上蒙了块毛巾,活像地道战里的农村大妈。
天佑点着火,对胡杨说:“等下吃晚饭,你给胡威点钱,他工资低没什么钱,叫他回去用,另外,领着那个于丽珍买两件衣服,不过我还是觉得胡威跟她不合适。”
胡杨说:“我也这么觉得,对了,你准备几点叫胡风接他们回来吃早饭?”
天佑说:“昨晚很累,八点钟去吧,然后叫胡风拉着你们逛逛,我和毛博思先去邮局给大兴安岭拍电报,然后申请装个电话,咱家生意现在越来越忙,没有电话可不行。不过装这个电话可费劲了,要不是陈海涛找人,一时半会没法装上。”
胡杨问:“陈海涛?昨天他好像没来?”
天佑说:“钱佩玲将他的礼带到了,他去北京开会了。对了,跟你商量个事好不好?咱们把七天回门的事取消,反正没几天就过年了,回一趟屯子折折腾腾,一天耽误多少生意啊?”
胡杨似乎很生气:“天佑,你什么意思?我们家那天要有好多亲戚去呢,你不回去像什么话?你是不是有点小钱,开始看不起我们家了?告诉你,那毕竟是我父母,他们也是好面子的,你看不起他们,就是看不起我。”
天佑看她认真起来,赶紧说:“我不就是个建议嘛,至于你这么急嘛?”
吃早饭之前,于丽珍把天佑家里外看了个遍,不由得感叹道:“胡威,你看看姐夫多有能力,毕业才一年多就买了这么大的房子,咱们啥时候能有这个条件啊。”
天佑闻到于丽珍的香水又换了,是一种幽幽的淡雅。胡威不屑一顾地说:“他就是狗尿苔长在金銮殿上了,我才不稀罕,他就是一个奸商。”
天佑和毛博思到邮局拍了电报,交了电话初装费,到铁路货运处查了一下,发现毛博思发的山货已经到了。于是,两个人马上雇车往许成材家运,许成材和许雯见人手不够,也帮着往屋里搬。天佑拦着他们说:“许大爷,您年纪大了,许雯又是小姑娘,不能干着粗活儿。”
许雯笑着说:“我没那么金贵,我妈死得早,家里就我一个,啥活我都能干。”
天佑不禁对这个漂亮的女孩儿另眼相看。
一眨眼,到了春节,那批火烧木到了,但是王立本说临到春节没那么多钱,只给了一半,剩下的说出了正月再给。而这些不但是够了本,还略有盈余,看看没什么事。天佑就叫胡风开车送毛博思回拜泉了,并且给毛博思父母买了很多年货。
天佑利用一个下午的时间,给杨成辉、王旭、陈海涛每人送了一对儿赤麻鸭,一些雅罗鱼和棒花以及油蘑、桦蘑什么的。
陈海涛告诉天佑说:“年后很有可能想办法,把当初师大你那个材料抽出来。”
王旭对天佑说:“我要结婚了,想跟你借点钱。”
天佑说:“没问题,到用的时候你来拿就行了。对了,年后你还得给我安排个学生,我小舅子。”
王旭说:“你把我当校长了?这个你得给校长送礼。”
天佑说:“你办就是了,别的不用你管。”
因为结婚的时候王立本也帮了很大的帮,所以,天佑带着胡杨送了一些飞龙和狍子肉给王立本。王立本很高兴,特意请天佑夫妇在天鹅酒店吃了顿饭,席间他答应帮天佑找关系承包药材公司的一个分公司,不过得先交一年的管理费,至于交多少怎么交,恐怕得年后才能听信儿。同时也给了天佑另外一个信息,四五月份他需要大量的脚手架杆子。
天佑说:“好,到时候你买我的,不过我小门小户的你得给现钱。”
王立本看着姚可惠一个劲儿地说好。
姚可惠也不看王立本,对天佑说:“你可是我同学,对他这种奸商你可不能过分的相信,要是想跟他做生意,也得等他把这批火烧木的账清了以后。据我所知,他们这些包公头就是东欠西欠的。对了,老王,我告诉你,你可不能拖着我同学的钱不给,他可是穷人家孩子,没准儿所有的身家都在这上面呢。”
王立本哈哈大笑:“我的小姑奶奶,我欠谁的也不敢欠你同学的啊,你不要老戴着有色眼镜看我!来,天佑,咱俩顺一个!我向你保证,正月十五之前,你一定会拿到余下的货款。”天佑连声道谢。
姚可惠白了王立本一眼,说:“这还差不多。”
因为是头年,胡杨跟天佑已经回过门了,考虑到春节事情还比较多,回门那天,天佑就跟胡伯说好了,春节把他们接到哈尔滨来过年。
三十一大早,胡风就开车回去接他们了。天佑因为不放心,就坐车到许成材的房子这边来看,因为货物并不多了,但是又都是些怕化的野鸡、野鸭、鹿肉什么的,这是给年初九开业的一个酒店准备的,因为是老主顾,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天佑到的时候,发现门开着,天佑一惊,心想:怎么会是这样?一进门,发现许雯正穿着一件毛衣在角落里用砖砌着什么。天佑看她满头是汗,就问她:“你在做什么?”
许雯见天佑来了,就笑着说:“是这样,以前你在这里放的都是药材,所以地上塞点木头防潮就行了。可这次你放的都是山货,我怕招老鼠,所以就砌了个仓子,打算在里面铺上冰,浇上热水,冻结实了,再把货放在里面,这样又不怕化又防老鼠。”
天佑说:“你行啊,脑子挺灵的嘛。对了,你在大学里学的什么?”
许雯说:“我学的是药剂,将来你要是做大了,可以开药厂,我可以给你打工啊!”天佑心里一颤,许雯身上那种独特的香味扑面而来,一瞬间,他竟错觉为张岚。
回到家里,天佑发现年夜饭已经准备好,东北人的年夜饭讲究大鱼大肉。一进门发现母亲、胡杨、胡婶正在厨房里忙活,父亲和胡伯正在一起抽烟,抽得整个屋子都是烟。
见天佑进来,胡伯说:“看我这姑爷,大过年的也不在家好好待着,又忙什么去了?”
天佑说:“我去仓库看了看。您来的路上冷不冷?”
胡伯说:“不冷不冷,天佑啊,我想跟你说个事,你看啊,我和你妈在屯子那房子已经太老了,你看咱屯子还有多少人住土房啊?我想开春把那房子翻盖翻盖。”
天佑说:“那是好事啊,那你就翻盖吧。”
胡伯说:“你看啊,咱盖呢,就要一步到位,我打算盖六间大砖房,我跟你妈住两间,胡风和胡林每人两间娶媳妇,再加上院墙、大门,这样算起来呢,怎么也得两万五。你看,这回我回去的时候呢,你就给我再拿一万五,加上你头年给的一万,勉勉强强就够了。”
天佑强忍火气,和颜悦色地说:“爸,你看,你翻盖房子这是正事,是吧?可是,我觉得吧,你没有必要盖那么大的,你盖三间,不也挺好!你现在那个院墙是木头的,我看就比那砖的强,没有必要改。三间砖房,一万块怎么也够了,不行我再拿两千!?”
胡伯把正卷的烟往笸箩里一扔:“咋的?你一年赚十几二十万,我向你要一万五你都不给?亏我把这么大的闺女给了你。”
天佑说:“爸,你别急啊,你看啊,胡风现在在给我开车,没准儿以后在哈尔滨找对象结婚,也就住不上屯子的房子了,胡林现在才上初一,听说学习成绩还不错,我正跟别人商量下学期准备叫他到市里来念书,要是他将来考上大学了,你那房子也用不上了,你说是不是?”
胡伯哼了一声:“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根本不拿我这个老丈人当爹。”
胡杨正好进来招呼大家吃饭,话到这里,她抢白说:“爸,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天佑对你怎么样?这年头哪有要彩礼的?你要了,天佑二话没说就给了,今天你又说要钱盖房子,我们欠你的?”
父亲急忙打圆场,说:“吃饭了,吃饭了,都少说两句,今天过年,大家都乐呵呵的。”
那顿饭吃得很别扭,胡伯一直阴着脸,好像谁欠他钱似的。
吃完饭,胡杨跟天佑在厨房里洗碗。天佑说:“其实你爸一点也不为我们着想,你看啊,年后要是王立本把承包药材公司的事情搞成了,咱们是不是得拿一笔承包费给人家?拿了这笔承包费以后,咱们再收货不也得用钱?本来我是想注册个公司的,可注册就得纳税,咱俩现在又都得上班,所以,注册公司的事情还是暂时放一放再说吧,只是你爸爸老这么别别扭扭的恐怕不好。”
胡杨说:“你甭理他,他就那样光知道算计别人,咱们过自己的日子。首先得把自己的生活运转开来,不是?”
天佑说:“我真是娶了个好媳妇,真理解人。”可是,他又闻到了那种来苏水的味道。
回到客厅,胡伯对天佑说:“这么着,你叫胡风送我们回去,反正你这儿也挺挤的,我和你妈加上胡雨回家去,家里还有几斤肉。”
父亲说:“胡大哥,你看你,怎么还耍脾气呢?事情得坐下来商量,别一不对心思,就张罗走啊!来的时候不是对亲戚们都说好了,初七才回去的吗?屯子里的人都知道你来姑娘这儿过年来了,你就这么回去,怎么跟亲戚们交待?”
天佑说:“爸,你老消消气,等下子咱们杀家鞑子(打麻将),听说你麻将打得好,等下赢我们几个。”
母亲也说:“他亲家,大过年的,别几句话就炸庙,火大伤肝。坐下,走什么走?”
胡伯虽然是留下了,可还是整天阴着脸,两家人年过得都不是很愉快。走的时候,天佑叫胡杨给他拿了一千块钱,可他说啥也没要。望着送他们的车走远,胡杨感叹道:“我这个爹啊,真拿他没办法,一千块钱几乎就是他一年的收入,现在居然嫌少?”
天佑说:“他还是要求我们赶紧赚钱,给他把房子盖上。”
胡杨说:“哼,你就是给他盖上房子,没准儿还会想出其他办法来向咱们要钱,他把你这儿当银行了。”
王立本果真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正月十四那天,亲自开车带着姚可惠把钱送到天佑家,并且说:“这要是别人,我就给支票了,可你没有账户,我只好给你现金了。”这话提醒了天佑,他马上找杨成辉帮他注册了个药材经销部。虽然还不能跟正规药厂打交道,但是至少有账户了,这样就不会像以前似的,总是现金来往了。
在陈海涛的关照下,天佑的电话装上了,还免收了材料费。毛博思在拜泉待到要开学,才回大兴安岭。天佑把他该分的钱存在一个存折上,让他带回去。他说:“麻烦,先放在你这儿,等我用的时候你再给我寄过去就好了。”
承包药材公司分公司的事没有搞成,天佑开始思考下一步怎么办。这时,他听说安国有个中药材市场,就很想过去看看,可是,已经到了开学的时候了,只好暂时搁下了。
王旭把胡雨安排到他们学校上学,同时借了五千块钱说要结婚用。杨成辉这时突然间去中央团校学习,临走时大家猛喝了一场。
因为天佑的班级是毕业班,而这一阶段又没什么生意,所以,他开始一门心思扑在学校,除了星期天也很少回家。
转眼间,到了四月份,忽然传来一个消息,胡耀邦去世了。随着他的离世,在首都一些高校,开始出现大规模的悼念活动,不知道什么原因,悼念活动很快发展成为政治性游行。
因为有前车之鉴,再加上自己已身为人夫,尽管事态发展很令人揪心。天佑在学校还是谨小慎微,生怕自己在出现什么麻烦,影响自己前途不说,还影响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