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戈主持奖惩科的工作已经整整两年了。
这两年，奖惩科这个新成立的科室，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科里由最初的三人增加到了四人，连续两年被评为局里的先进科室。奖惩科不仅在局里，在全市党政机关中都很有影响，很有知名度。工作多次受到市委、市政府领导的肯定和表扬。文戈这个年轻的带班科长，也因为工作成绩突出，个人才能出众，受到了局领导以及市领导的重视和关注。他也连续两年被评为全市目标管理工作先进个人。
这个时候，文戈想，自己该由副科长变为正科长了。
按照干部提拔的一般规定，副科级提为正科级要有两年的时间。现在时间到了，根据自己这两年的工作情况，加上正科长的位置一直空缺，文戈觉得提拔科长是应当没有问题的。时间过了，他看看领导没有什么动静，他想可能是领导要等等，于是，又等了两个月。
快到半年了，还不见有什么动静，他想找领导谈一谈。
那天下班前，文戈来到了高局长的办公室，汇报完了一项工作，就开始试探局长了。
“高局长，我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我做这个副科长已经两年多了，工作中还有什么问题、不足，都给我指出来，我好加倍努力改进，做好工作。”
“没有没有，工作干得非常好，不光是局领导满意。市委、市政府领导也很满意，现在的目标管理工作，已经成了人事局的中心工作了，市委、市政府领导找我，好多都是你们科的事。机关干部对你的反映也很好。好好干吧，你会很有前途的。”高局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表扬话，可他就不说副科提正科的事。
文戈看看局长，心想：自己提还是不提呢？提吧，好像是自己找局长要官，这话传出去有多难听呀。可是自己不提，局长也不提，这事就放着，放到什么时候呢？
局长看看表，好像在提醒他：已经过下班时间了，还有什么事吗，没有事你就快走吧，我也要走了。
文戈想，可能是自己试探得还不够明白，他想了想又说：“高局长，我是副科长，我前面还能不能给我派个科长来呀？”
“不能不能，主持工作这么好，谁也不会往你前面派科长的。”局长立即回答，而且说得很干脆。
文戈多想听到，局长说把你的副字去掉呀，可局长就是不说。
局长又在看表。
文戈想了想，还是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把这话给挑明了。
“高局长，我找您，就是想问一问，我这个副科长什么时候能变为正科长。要是我工作做得不够，您就提出来，我会尽快改进工作，去掉缺点和毛病。要是认为我工作干得还可以，是不是……”
“啊？！”局长用有点陌生的目光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文戈，脸色露出了不快的神色。
“你说的这件事我还没有认真考虑。这样吧，我和班子的同志研究研究，然后正式通知你。”局长说完这番话，已经拿起了桌上的那个鼓鼓的黑皮包。
文戈向局长行个大礼，一个劲地感谢，感谢。
三天过去了，没有消息。
文戈知道，自己不能再去问了。再问，那就是向领导要官了，这可是个干部的品质问题呀！
一个星期，终于有消息了。
周五的下午，高局长打电话让文戈过去一趟，文戈知道，这是给答复了。
敲门进了局长室，局长正在看文件。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让文戈坐下，又破例地给他倒了一杯水。他看看文戈，笑着开口了：
“文戈啊，你头几天跟我提的问题，我认真考虑了，也和几位副局长分别做了沟通和交流。我们的意见也是一致的。从你现在的工作看，成绩很大，很突出，是局里的先进科室，工作肯定没问题。从你个人条件看，大学本科毕业，文笔好，人品也不错，一年前入了党，大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主持科里工作两年，可以说是适应科长这个职务。但是……”局长说到这停下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又看看文戈，见他正神情专注地听讲，又继续说道：“你的资历还比较浅，工作经验也还不足。在人事局这么重要部门参加工作三年，就提拔当了带班副科长，这已经是够快的了，够年轻的了。你看看，咱们局那么多的老同志，还是科员呢。就说你们科的老年吧，转业时就是正连职，这么多年了，连个副科长还没混上。还有干部科的老秦，能力水平也不差什么，年龄也四十多了，还是一个科员。当初提拔你们当副科长，他们也是有意见的，我们局党组是做了大量的工作。现在，你一下子要提正科长，别人会眼红有意见的。还有啊，你是和柴富一起提的副科长，现在你要变正科长，那他怎么办？他干得也不错呀！”
“局长，我是有这么个机会呀，我前面没有科长，所以……”文戈赶忙解释了一句。
“我们不能光考虑你自己，我们要从全局出发，考虑到许多人的心理平衡，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利益，调动所有人的工作积极性。因此，你目前提正科长的请求，我们还不能考虑。希望你继续好好工作，别有什么想法。等将来条件都成熟了，一定会提拔你当科长的。”局长一口气把意见说完了。
文戈张张嘴，还想说点什么。
局长摆摆手，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文戈啊，你也是个明白人，这是组织上的一致意见，你就不要再说什么了。再说什么，对你个人就不好了。回去好好工作吧。”局长脸上的笑容早已经没有了。
文戈是个很有个性的人。
他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完全具备条件，而且还有这个岗位，就是不提拔，这到底为什么呢？
想了一天，他终于想明白了，局长最后说的那句话才是真话：没法平衡。平衡谁？当然是和自己一起提拔的柴富了。
一想到柴富，文戈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透不过气来。
想一想，从进人事局的那一天起，自己就是在和柴富进行着有声的和无声的较量。论工作，论能力，他可以说是略胜柴富一筹。可是论关系，论经济实力，柴富又胜他不知道有多少筹。柴富可以靠着这些优势，轻而易举地娶了他也看好的、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马晓丽为妻。柴富可以在干部科副科长或奖惩科副科长这两个位子之间随意地挑选。现在，因为没有位子，柴富不能提科长，那么，有位子，具备条件的文戈也不能提为科长。在这场没完没了的较量中，文戈注定要列在柴富之后，或者说最好的前景是两人并驾齐驱。他永远不可能跑在柴富的前面。
想到这里，文戈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他仿佛看到自己今后的前程都要被柴富那张巨大的有形的和无形的网所罩盖，不离开人事局，他恐怕永远也逃不出这样的结局。
离开人事局的想法，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而然地、顺理成章地产生了。他要跳出这张网，他要靠自己的奋斗，去实现美好的未来。
去哪里呢？他首先想到的是市政府办公室。在主持奖惩科工作的两年时间里，文戈和市政府办公室打交道最多了。办公室分管文字的王主任挺喜欢他，曾两次跟他说过，让他到政府办来搞文字综合工作，说这个岗位锻炼人，进步快。当时他都笑笑，未置可否。现在，他想去试一试了。
星期一上班，他没去局里，直接骑车来到了市政府办公室，敲响了王主任的房门。
王主任五十左右岁的年纪，高高的个子，说话干脆，为人爽快。
“怎么，想通了，要到我的门下？”王主任见面就问。
“您，您怎么知道？”文戈呆呆地看着王主任。想离开人事局的念头这才刚有，连家里人都不知道，他怎么会……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主持奖惩科工作两年多了，工作成绩突出，就是不提拔职务，放着谁都要走的。”王主任仿佛对人事局的情况很了解。
“王主任，我想知道，我来这里工作能不能行，怎么安排？”文戈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你到我们这里工作肯定行，我已经暗中考核你一年多了。你来呢，就到综合科先当几天副科长。科长陆军我们马上要提拔安排，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他走了，你就接科长。”王主任爽快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