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市委办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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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吴东东接了电话,话音慵懒,似乎刚午睡起来,刘能忽然十分羡慕,要是自己今天也是经商,就不会这么担惊受怕了。

电话里,吴东东笑道:“好久没回滨海了,怎么,最近滨海是不是又有什么项目要我们合作?”

刘能苦笑:“还有什么项目呢,纪委今天找我谈话了,问我们土地开发的事情和拆迁的事情,今天是应付过去了,以后就不知道了。”

吴东东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收敛了笑容,问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刘能无奈道:“还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了。”

吴东东道:“要不,马上辞职,到时候咱俩一起到外面做生意?”

刘能道:“现在还走得掉吗?现在一走,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索性硬着头皮接一招,说不定他们找不到证据就过了。”

吴东东又问李开的事情,刘能道:“他能有什么事情?什么都是我们经的手,就连吴世人的事情,后来他也都放手让我们直接和他联系了,想到吴世人,我就根本连待下去的信心都没有了,他的事情更多,街道改建、广告牌设置、圈地计划,每个项目挖进去只怕都有漏洞。不过,纪委的人似乎还不知道他。”

吴东东骂道:“这只老狐狸,我们喝汤他吃肉,吃完了,还要我们帮他擦屁股。不过,这回要是你有什么事情,我一定把他给咬出来。”

刘能道:“算了,算了,我一个人栽进去也就是了,还多拖一个下水,何况,他的事情也是因为我们有求于他,如果我真让他们逮着了,算我自己倒霉。不过家里就请你多关照了,我怕陈顺到时候也是有心无力。”

果然,第二天,就在陈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刘能被双规,吴东东也被“请”回了滨海,对于陈顺是否参与开发区附近土地买卖的事情,二人言之凿凿,还特别请张利证明,陈顺的确没有参加。问为什么没有让陈顺参与的时候,刘能道:“我就知道,他要参与,事情准得办不成。”纪检委的同志又问那张存折的事情,刘能苦笑道:“他真是向我借的,还特地向我打了借条,我知道,要是我不收借条,他铁定不会要我的钱,所以我就收了借条,就在我家的箱子里头,你们可以派人去取。现在看来,那张借条还是打对了,要不,他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啊。”

刘能被双规的事情,陈顺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张利找到他,请他帮忙的时候,陈顺这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心里暗骂刘能: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找了纪检委的一个朋友,才知道,刘能不仅涉及了土地倒卖,还涉及了强占私人财产进行倒卖和捏造虚报人头进行公款贪污等罪行。同时,那个朋友还特别问道:“这些事情,你真不知道?”陈顺摇摇头,那个朋友松了口气:“也许,这能让你逃过一劫也未必。”陈顺这才知道事情已经波及到了自己。

陈顺知道无法挽回,也只好如实回复张利。知道无法帮助刘能,张利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金项链,哭道:“早知道会这样,我宁可不要这劳什子的金项链,我也不要那房子,只要我们一家子平平安安就好。”

陈顺见她哭得伤心,自己心里也难受,劝道:“你也别太伤心,咪咪还需要你照顾。这边,我再了解一下,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我再想办法。”张利只好擦了擦眼泪回去了。

第二天,张含将自己收集的材料转到了纪委,很快,纪委将反映陈顺的问题与刘能的案件并案调查,倒是为陈顺澄清了许多问题,只是那些发票的事情,虽然具体是钟佳在操作,但无论怎么说,陈顺依然逃不了干系。

张含对这个结果显然不是很满意,在市委常委会上,林海天对案件调查情况作了汇报:检察院将以贪污罪和渎职罪起诉刘能,至于陈顺,只是犯了过错,难以定性,因此提请常委会讨论决定。沈从书沉吟片刻,道:“陈顺同志虽有过错,但主要错在不察,我个人认为该同志平时工作还是尽职尽责的,我们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就一概否定他的成绩,我建议,对陈顺同志进行批评教育也就算了。”

这件事情原本可大可小,众常委见沈从书发话,也都不作声,这时,黄坚发话道:“这件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可以原谅,但陈顺作为市委办主任,在这样的岗位犯了这样的过错,我觉得是不可原谅的,就是给他个党内处分也不算重。”

随即,张含也说道:“陈顺作为市里第一办的主任,出这样的问题,的确让人难以接受,这要传出去,只怕严重影响市委办的形象,也损害市委领导的形象。什么给市委领导买礼品,谁收他礼品了?在座各位领导,你们收了陈顺家什么所谓的礼品了吗?我看那纯粹是虚假发票,自家买了东西拿到市委办报销,还把屎盆子扣到在座各位领导头上,什么人嘛?什么素质嘛?这样的行径,等同贪污,卑劣至极!这样的人,能留在市委中枢工作吗?我的意见,一定要进行严肃处理。”

这几句话说得相当毒。座上常委,俱不作声。不作声就是无言的支持。就算一些人想替陈顺说句话,却也张不开嘴,一则因为发票的事心里不爽,二则也被张含这一番话堵住了嘴——谁也不想说收到过钟佳送来的东西。

沈从书虽然觉得他们说得过于严重,但见他们两个态度语气都极为强硬,如果硬要压下来,只怕引起内部的嫌隙,也不好再为陈顺说话,最后协调的结果,就是陈顺暂时停职,由市纪委对发票报销一事再进行深入调查,根据调查情况再作具体处理。

散会后,张含来到沈从书办公室,提出让任一鸣代理市委办主任一职,但沈从书因为任一鸣上次的风流事件一直耿耿于怀,认为他不适合主任一职,剩下周磊副主任和林晖两人,张含与周磊向来就有嫌隙,听沈从书的话音,是想先考虑周磊,急忙抢先一句话就将他给否决了,结果好事就落到了林晖头上。

回到办公室以后,张含躺在椅子上,陈顺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感到十分开心,相反总觉得焦躁不安,无法定下心来做事情,到了后来,甚至连办公室都待不下去,就交代了李明几句,匆匆忙忙下了班就往家走,没想到却在家里遇到了周凝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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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凝兰没想到陈顺和钟佳分手后,自己还是过了一个孤孤单单的年,原本,周凝兰想再给陈顺时间和机会,但几个星期过去,给陈顺打了好几个电话,陈顺依然是不冷不热,叫他出来玩,陈顺就推说没空,要和朋友约会;和他聊天,也只是普通的客套,说不上两句就卡壳了。到了这无话可说的地步,周凝兰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只是以前自己始终不肯死心,面对现实。

明白过来以后,周凝兰打算结束自己的服装店,出去散散心,不知道为什么,这天居然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张含家,看着那栋房子,周凝兰有点儿迟疑,她看看手中的钥匙,这座房子的钥匙张含一直没有开口要回去,是在等她回这里吗?不过,即使回去,她也觉得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愧对张含。

开了门,周凝兰走进卧室,打算将自己的一点儿东西收拾清楚了再走,客厅有些凌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烟味,桌子上的烟灰缸装了满满的烟蒂。周凝兰打开窗户,好让空气流通,趁着这当儿,环视着屋子,毕竟她在这儿待过几天,收拾过这里的每个角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周凝兰又将客厅和厨房打扫干净,然后将钥匙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打算给张含留张字条算是告别,找到几张纸,却怎么也找不着笔,只好放弃。

临出门时,凝兰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张含,电话响了,声音却在背后响起,回身一看,张含就站在身后。

周凝兰笑道:“想打电话给你告个别,没想到你就回来了。”

看到她的第一眼,张含的心忽然怦怦直跳,像个年轻的小伙子似的,他不知道周凝兰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但他想应该不至于是为了陈顺,因为陈顺的处理还只是常委会上的讨论,没有正式成文,当然,他心里根本就不希望她为了陈顺来找他。张含按捺住心中的忐忑,面无表情道:“既然遇上了,就进去坐坐吧。”

屋子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客厅的茶几上放着自己送给周凝兰的钥匙,张含的心没来由地一动。他装做没看见那把钥匙,拿着杯子去给周凝兰倒水,一边揣测着周凝兰此次回来的目的,一边问自己,如果此刻她还愿意回到自己的身边,自己是不是可以接受。

周凝兰在茶几旁坐了下来,见张含拿着水过来,将钥匙往他面前一推,道:“想出去散散心,顺便再去找找孩子,估计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你,看看这里,顺便把钥匙还给你。”

她不是来为陈顺的事情求情的,难道自己当时真的误会她了?张含没有接,也没有作声,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挽留她。

周凝兰见张含没有反应,也无颜再坐下去,站起身,就要告辞。张含见她要走,急忙站起身来,一急,将茶几上的杯子打翻了,地上的毛毯被溅湿了一大片。周凝兰见张含站着发呆,忙弯下腰拾起杯子,又拿了几张纸巾摁在毛毯上将水分吸出来。张含弯下身子,递给凝兰几张纸巾,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凝兰,都怪我这段时间一直胡思乱想,以为你不想嫁给我了,也就没顾得上你的感受,冷落你了,我向你道歉。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马上嫁给我,明天我们就去办理结婚证,你还可以将你的父母接过来一起住,这样你也可以顺便照顾你的父母,然后我们再生一个孩子,或者,把你那个孩子也接回来,毕竟,无论我们还是他们,年龄也都不小了,凝兰,我们都需要一个温暖的家……”

凝兰看着张含的双眼,有点儿感动,在她的印象中,张含很少说这么多的话,而且是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她的眼睛不知不觉湿润了,也许,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就在等这一番话。看着张含,周凝兰重重地点了点头。张含将她一把搂在怀里,搂得紧紧的,让凝兰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也不知过了多久,凝兰不好意思地推开张含:“我原本是来向你告别的,没想到却为你留了下来,命运真是捉弄人。”

张含呵呵笑道:“这就是命,命中注定你是我的,就永远跑不掉。”

周凝兰道:“臭美。”正说着,肚子只觉得一阵难受,身子疲软,看看周围,已经是一片漆黑。

张含见凝兰环视周围,这才发现天黑下来了,急忙道:“肚子饿了吧?我现在就动手,亲自为你煮一餐丰盛的晚餐。”说着,手忙脚乱地围上围裙,忙碌起来。

周凝兰看着张含兴奋的样子,很是感动。和陈顺谈恋爱的时候,自己太爱他,老是舍不得让他动手,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自己为他服务。结了婚以后,丈夫忙着生意,家里又雇了保姆,自然从来没想到过要煮给自己吃。这么多年来,能够这么主动这么心甘情愿为她煮饭的,张含还是第一个。凝兰的眼睛湿润了,即使张含不是她最爱的人,但却是最爱她的男人,她应该为拥有他而感到满足才是。想到这里,周凝兰笑道:“随便煮一点儿就行了,要不,我的肚子可就饿扁了。”

张含答应着,用最快的速度取米熬粥,一转身,凝兰就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看着他,给他递上他需要的抹布,张含幸福极了,这种温馨的感觉已经离开他太久太久了。他将周凝兰赶回客厅,凝兰笑着往客厅走,这一路走来,她已经错过了很多。这次,她真的不想再错过,也许,懂得珍惜才是获得和守护幸福的诀窍。

吃晚饭的时候,张含忽然想到了陈顺,要不要告诉凝兰陈顺的近况?想了想,张含试探性地问道:“凝兰,最近你有没有去看陈顺?”

凝兰摇摇头,也许,从今以后,她都不会特意去看他了。

见凝兰态度冷淡,张含松了口气,他终于确定周凝兰和陈顺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了。那么,他也可以终止对陈顺的一系列行动,毕竟,要伤害一个人也是件劳心劳力的麻烦事,何况当时针对他原本就出于误会。于是,他告诉凝兰在陈顺身上发生的一切,听得凝兰大张着嘴巴似乎无法相信。

张含见她这样,有点儿后悔自己对陈顺落井下石,但是事已如此,也只能把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对陈顺表示同情,顶多以后要是有机会,就拉他一把。然后,忽然又想到那次在凝兰店铺看到的情景,于是问道:“有一次,我在你的店铺看到你和她……”

陈顺很少上凝兰店铺,张含一提,凝兰很快就想起来了,估计张含也是因为看到了才对自己冷淡,急忙笑着解释道:“那次都是因为钟佳。”接着就把上刘能家遇到钟佳,引起误会,被抓伤额头的事情说了一遍。张含听完,心里有些惭愧,虽然还有些怀疑,但也担心自己因为怀疑而再次破坏了和周凝兰的感情,不敢再说别的,只是狠狠抱怨了钟佳一通,叹息陈顺娶妻不贤,耽误前途,还殃及池鱼。周凝兰也唏嘘了一番,张含见她神态,不像情人似的关切,心里很是放心,吃过饭带着凝兰一起出去散步了。

天气渐渐转暖,天空却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多雨的三月,温度忽高忽低,既多了夏季来临前的浮躁,也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让陈顺感到异样的烦闷。刘能事件发生以后,他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不仅仅是因为刘能,这些天来,先是从秘书科开始,接着是各个科室,几乎所有的人看见他都眼神怪异,或躲着走,或同情似的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好像在安慰他,或是眼神中充满鄙夷,幸灾乐祸,让他感觉一种风雨欲来的暗涌正一步一步逼向自己,向自己袭来。

那天常委会后,林副书记、周部长以及另外的几个常委从会议室出来,看见他,也都比平常严肃,面无表情,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隐隐感觉不对劲,而且,这不对劲和自己有关,和刘能有关,他忐忑不安地在办公室里玩弄着签字笔,在记事本上胡乱地画了又画,可还是没办法静下心来。空气变得越来越郁闷,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外面的毛毛细雨很快就像雾似的飘了进来,洒得他额头上的一撮头发跟生了露珠似的,白茫茫的一片。

晚上,下班回到家里,陈顺很快就接到了雷林的电话,简单地问候之后,雷林沉默了片刻,道:“陈顺,凡事看开点儿。”

陈顺隐约猜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问道:“是不是他们已经有决定了?”

雷林道:“常委会已经决定,让你停职检查,由林晖暂时主持工作。听说,书记原打算只是批评教育,可是黄市长和秘书长坚决反对。”

黄坚的反对原本就在意料之中,陈顺忍住心中的失落,强笑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雷林叹了口气,安慰了他几句就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许绪也打来了电话,还未开口先叹了口气,道:“跟你说了,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你啊,还是犯了小人,自己多保重吧。”

陈顺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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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自己终于即将成为市委办的负责人,听到风声的林晖兴奋万分,一回到家,立刻手舞足蹈起来,在书房铺开宣纸,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横批:官场渺渺任我行。

看着这几个字,林晖心里像灌了蜜一样,想到得意处,不觉咧开大嘴,嘿嘿笑了起来,一旁,老婆小梅见了,白了他一眼,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