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听了心中有些儿诧异,素知家里的事情都是黛玉打理的,如今水溶却问做什么?却仍旧老实地道:“并没有变动,就是老太妃和太王太妃说过两日就该先回京城去了,所以这两日姑娘正吩咐人收拾行李。”
水溶皱着眉头道:“这一个来月里难道是不曾有新来的人的?”
雪雁听了更是诧异,道:“新来的丫头倒是有两个,只不过姑娘不曾料理,都是紫云姐姐管这些琐事的。”
水溶点点头,随即便说道:“将这一个月里新来的丫鬟都带过来给本王瞧瞧,总是瞧了才能放心。”
雪雁笑道:“难道王爷还担忧着有像薛宝钗那样的人不成?就是眼皮子浅的,在冥城也该知道咱们北静王府不能惹。”
话虽然如此说,倒还是听话地去吩咐新进来的丫鬟都过来见过水溶。
一共是六个丫鬟,都是极面生的新人,可是却有一张清秀的面孔是熟人,和冥城百姓家出身的女孩儿明显的格格不入。
水溶嗤之以鼻,看着那个卖身女,淡淡地道:“倒是不曾想到,卖身为奴倒是到了本王家里。”
雪雁自然也知道了那日卖身女的事情,却是万万不曾想到那卖身女竟到了自家来卖身为奴,神色自然是大变。
可是那卖身女翠花却是神色自若,真的不像是一般的女子,躬身道:“奴婢那日听到那位奶奶的一番教导,顿时茅塞顿开,想的倒是极明白了,因此愿意用自己的双手给自己挣一口饭吃,可巧这里招人,奴婢便进来了,卖身三年。”
水溶瞅着翠花好半日,便只慢慢地吃茶,雪雁心里却是窝火,只当水溶竟是要瞒着黛玉纳妾。
毕竟虽然水溶对黛玉一心一意,可是如今的大户人家公子,哪一个不是三房五妾的今儿朝东明儿朝西的?更何况水溶贵为王爷?两位侧妃之位不知道京城里有多少人家虎视眈眈。若是水溶亦流于媚俗,倒是她们姑娘错看了他了。
水溶瞧见雪雁神色,不觉也有些好笑,自家有如此善解人意且心心相印的娘子,如何还能再看外面之花?
雪雁最是沉不住气的,果然就上前忿忿不平地道:“王爷到底要她们过来有什么吩咐的?若是有吩咐就只管吩咐我们就是了,还值得一个个都叫到了跟前?”
水溶仍旧拿着冰块放在面上,淡淡地道:“别的倒是不用吩咐什么,只是这六个丫鬟都放出去罢!”
雪雁瞪大眼睛,道:“王爷说放出去?”不是要屋里人?
水溶冷冷地道:“我从来都不会叫颦儿身边留下一丝一毫的危险,这些人来历不明,如何能留?”
雪雁听了点头答应,道:“就听王爷的意思,反正家里也不少那几两银子,就放她们都去罢!”
那几个丫鬟听见不用叫她们还卖身的银子就可以回家,无不欢欣,急忙磕头道谢。
唯有那翠花却是咬了咬嘴唇,神情十分倔强地道:“奴婢是守信的人,既然已经卖身给了王爷府上,就是王爷府上的人,没有到三年时间,奴婢绝不离开。”声音倒是铿锵有力。
听到里间黛玉清醒时候细碎的声音,水溶却站起身来,对雪雁道:“愿意回去的,便也另赏十两银子与她们,不回去的直接吩咐人轰出去,连那十两银子都省了。若是再叫我看到,如薛氏一般下场!”
说着便进了里间,外面自有雪雁来料理,她最是淘气,也最是没情面,说轰出去就轰出去了。
这是自然的,如何能叫自家王爷三心二意呢?危险少一个就是一个!
只是雪雁此时却留意到了,这个翠花太过面善,细细将素日所见之人想了一遍,方才想起,她和史湘云身边的翠缕眉宇之间颇有几分相似,此时更想起了家常中小丫头说话的时候,似乎翠缕就是冥城卖过去的丫头。
难道这翠花,真的是有所为而来?不然王爷如何能赶了她出去呢?
黛玉生性警醒,早已醒来了,听了半日,才慢条斯理地道:“怎么?那丫头倒是果然跑进咱们家里了?”
水溶点点头,怜惜地替她理理发丝,道:“不用理会,外面的事情自然有我们来料理。”
黛玉明亮的目光却是滴溜溜在他脸上一转,心疼地摸着他脸上的淤青,嗔道:“我就知道,你们再到不了一处,每每总是身上挂彩的,瞧你,还疼不疼了?敷了药没有?”
水溶握着她纤纤素手放在嘴边轻轻一吻,道:“不过就是个幌子,没事。”
黛玉叫紫云拿了药膏进来,替他轻轻揉着,道:“什么没事?都青了好大一块了。若是父王和母妃知道了也还罢了,祖母若是瞧见必定数落你一番,越发越像个孩子了。”
说着漫不经心地问道:“云丫头到底是不是来了冥城了?皇上哥哥和忠顺王爷总是有话给你说罢?”
水溶淡淡地道:“不用理会她,虽然说是她必定来冥城了,可是却不曾打听到她的行踪。想来比之薛宝钗,她心中更精明一些,毕竟她幼时也都是在公侯门第走动,见多了无数的王妃太妃。”
黛玉点点头,靠在他怀里,突而俏皮地笑道:“大白天的怎么有空到房里来?”
水溶听了一怔,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黛玉吐了吐舌头,道:“不是说,你们男人都是白天不进房里的么?若是白天喜欢进房里的人,会给外面的人笑话的。”
如今这个世道,不管底下如何,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白日里是绝不会进房间半步,只因唯恐外人说他们纵欲过度,名声不雅。
在贾家这么些年,也是为什么女眷都能随意出入各位太太奶奶房里的缘故,因为老爷少爷都不会进的。
水溶随即就明白过来,笑着刮着她的小鼻子,道:“好,我给外人说纵欲过度,你就是罪魁祸首!”
黛玉红着脸娇嗔道:“你果然是最坏的了!”
说着便正色道:“你也别跟我打马虎眼,云丫头到底如何?为的是什么来的?”
水溶沉吟了一会,才瞧着黛玉红嫩的脸蛋道:“她手中有翡翠步摇。”
黛玉听了一呆,道:“翡翠步摇?咱们仿制的那个翡翠步摇不是宝姑娘给了阿莫尔王子的如夫人了么?怎么又出来一个翡翠步摇的?天底下就有那么许多的翡翠步摇?”
水溶却是悠然自得地一笑,道:“你可能还不知道的。咱们那枝翡翠步摇自然是家中的传家之宝,你不是怕丢了,所以叫素玉吩咐人仿制了一个么?用的是上等的老坑琉璃翡翠,我是知道的。”
黛玉点点头道:“这我也知道,不是给宝姑娘拿去了么?”
水溶冷笑道:“咱们倒是小觑了她,原来她们拿去了仿制的翡翠步摇之后,自己却又仿制了一个,就是阿莫尔的如夫人所佩戴的那枝,质料却是琉璃的,并不是翡翠,只是仿制得极其相似罢了。”
说得黛玉咯咯娇笑道:“本来是我们的翡翠步摇,浓绿透明,宛如上等的祖母绿,价值连城的。先是用老坑翡翠仿制,然后她们却用琉璃,真真是越来越便宜了。”
随即却又疑惑地问道:“难道是那枝翡翠仿制的步摇出现了?”
水溶点点头,道:“就是在史湘云的手中,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的,总之,似乎她的一丝,是想用这个翡翠步摇来威胁你救贾宝玉,毕竟她也知道翡翠步摇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管家王妃的信物。”
说着轻轻地道:“这些时候你处处都得多带几个侍卫跟着,宁可小心一些,似乎她暗地里处处窥探着呢!”
黛玉听话地点点头,却又有些忧心地道:“真是不知道这云丫头心里到底是想什么的?难道她真认为翡翠步摇可以换得宝玉平安的?与其如此得罪你们,她不如平平安安地等着宝玉归来,一改前过,想必也没人跟她为难。”
水溶冷冷地道:“有时候,这些人总是自认为自己最聪明,别人都是傻子,殊不知,她们自己是拿着自己的性命来赌。”
黛玉轻叹道:“本想远离是非之地,却仍旧还有是非随身,平淡的生活真是难得不成?”
说着又对水溶道:“我已经做主将晴雯放回家乡去了,想必在她家乡的时候,那样淳朴的地方,她会活得很好,不用理会这里的是是非非。”
水溶道:“你只管做主就是,还告诉我做什么?”
次日的时候,黛玉亲自送晴雯走出了水家,晴雯虽然不舍黛玉,却又是走得那样坚定。
在贾家那个锦上添花的黄金笼,看透了世态炎凉,看过了无数的肮脏,前尘往事已如烟,抛却前尘事,不必回首相望!
记忆之中的大雁塔和小雁塔,雄伟壮观,依然那样清晰分明,或许自己的归宿,还是自己的家乡。
那一条环绕着大雁塔的小河,春天里的碧水悠悠,承载了无数的思乡情怀,是不是,也在盼望着离家的游子回到家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