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纯爱过南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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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善恶皆是我·一

少年是何等的风光恣意,哪怕叫这天上明晃晃的金乌自己掉下来插在手里的剑上都不为过。

“大师兄,这过几日的旗门大会我听掌主身边的小阿离说今年我们也要参加,是么?”一头大脸圆睁着大眼睛的小孩双手撑着头奶声奶气的问正在拭剑的少年人。

少年人一听,将反着寒光的利剑收回剑鞘中,流利的别在腰间走过来,一把抱起天陈门中最小的师弟,笑着说,“我们小阿扁怎么关心起门中大事来了,还掌主身边的小阿离。那是你妹妹,说这等生疏作什么。”

小阿扁听大师兄教育自己,不喜道,“哼,小阿离一天只知道去掌主身边告我状,我练字时睡会儿觉也逃不过她的眼,我还说等她长大后不如改门去八卦门得了,省得老是盯住我不放。”

“诶。”少年人听罢严肃起来,“小阿扁以后不许说改门的话,连想都不能想,这是大不敬,是要被打屁股的,知道吗?”

小阿扁两只小胖手环在少年的脖颈上,轻轻紧了一圈,嘟囔道,“大师兄就晓得护小阿离,知晓啦知晓啦。”

“好了。”少年放下小阿扁,替他整理好褶皱的衣物,顺了顺,“小阿扁去找其他师兄玩一会儿,大师兄还有事情要做。”

“知晓了,大师兄。”说完弓起小胖腰端正的拱手行礼。

少年一笑,起身同回礼。随即转身朝涯正堂走去。

“父亲,此番旗门大会,天呈阁发帖至世家各门,却唯独遗漏我天陈门,您看是何用意?”一女子端坐于侧座,望向高座,凝眸嘴唇轻启。

高堂静坐一不惑之年男子,清明的目光直视门外,道,“不是不到,时候未到罢了。”

“报——”门外一声传令,“天呈阁递来一份金贴,邀我天陈门有德干与技艺之弟子前去参加百年第二次的旗门大会。”

座上男子站起身,接过金贴,仔细摩挲了一阵,面色沉静道,“这天呈阁近年来所办大大小小的众门相聚还少么?哪一次有我天陈门。如今旗门大会到不曾遗忘我们,这用意岂非路人皆知。”

女子一听,上前道,“父亲,依女儿看,五十年一次的旗门大会,至今乃第二个五十年。首次百年大会,既是遗了老祖宗的传统,又有些开辟新方向的意味在其中。”

“依你看如何?”

“依女儿看,虽然这些年来世家众门已然轻眼相看我们,那这次我们不如就让他们“另眼相看”到底。”

男人一听,眉头一动,“你是说他?”

“正是。”女子盈盈一福,“陈善此少年虽年岁不大,但经年来天赋与资历您也看在眼里,小小年纪就能成为大师兄带领一众师弟,可见是上好人选。”

男人一顿首,却又有些踟蹰,“可若是让旁门知晓我让一少年前去挑大梁,岂不是笑我天陈门无人?再说陈善毕竟年岁尚小,他可愿意?”

女子听罢沉顿,随即开口,“旁人只管与他说,届时我们旗门大会上见真招让他们心服口服。再者,陈善之人,若不是您大发慈悲将其从深山老林中带回来且抚养至今,哪儿还有他一条生路在?他岂有不愿意之理。”

男人听完最终一点头,算是终肯。

涯正堂外,陈善却是伫立了许久,直至屋内再无声响,便抬脚进去,拱手,道,“亲父,弟子陈善前来领取课业,方才弟子已将您之前布置的课业完成并放置于您的书桌之上,还请亲父勘验。”

高堂之上,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陈门掌主陈遗情,侧座之上的也还是那位堪比诸葛先生般敏慧的女儿,天陈门的大师姐——陈念月。

陈遗情一见陈善进来,心知方才那番话他已经听见,只是这孩子在自己面前恭敬的很不敢说罢了。

“善儿,你过来,为父要同你讲几句话。”

陈善拱手行礼,端正了回答,“是,亲父。”

待陈善走近,陈遗情一双老眼盯着少年的眉眼,道:“善儿,至今年开春,你得有十五了吧。”

陈善半低着头,对答道,“是,亲父。弟子今年刚及十五。”

陈遗情一顿首,沉声道,“既然善儿唤我一声亲父,这几年间却突然自称自己为弟子,想必善儿心中定是有不满为父之地,不如今日说出来,为父想知道缘由。”

陈善眉眼不变,拱手礼做足,“善儿万不敢对亲父有所不满,亲父将善儿养大至今,抚育之恩莫不敢忘。至于自称为弟子,善儿只是觉得,在天陈门应当有门派的规矩,善儿应该与众师弟同恭敬,同礼数,绝不应有恃宠而骄之感。纵然亲父待我比同门师弟要好很多,但礼数之法,万不可辜负。”

陈遗情听陈善一番解释,欣慰的点点头,很是满意,“吾儿将才,吾儿将才啊!”说罢将刚才的金贴交于陈善,“善儿看看这个。”

陈善照做,打开金贴。少顷,抬头,“旗门大会乃众门同聚之会,明为聚,实为举。聚百家门派,举世家众门之长,如若被举,天下无双,至少百年间可得尽天下赞扬,亲父这是要参加?”

陈遗情点头,赞赏的看一眼陈善,“不错,好一个明为聚实为举。这百年的旗门大会,我天陈门理应参加,可上面也说了,需携有德干与技艺之弟子前去,为父想来想去,我门中除了你大师姐之外,就只有你才能担挑大梁了。你也知道,旗门大会上从不许女眷参加。”

陈善立定片刻,听出了亲父的意思,俄而又一次拱手道,“弟子明白,弟子这就下去准备。”

陈遗情转身,双手拍了拍陈善的肩膀,“为父在你身后,去吧。”

出了涯正堂,陈善拿着金贴往反方向走去。一路上碰到同门师弟招呼,一如既往的客气回以点头微笑。

“亲父,亲父,好一个亲父。亲如生父却不比生父,我说陈公子,你这疏远之感可是做到了极致啊。”耳边响起一阵男声,话里颇有调笑之感却无讥讽之意。

陈善转身,望着来人,却是笑道,“肖公子近日可是被肖掌主关了禁闭?从前一睁眼便能听到肖公子的乌鸦叫,阵内听不着了倒也想得紧。”

说话的人正是临肖门肖西归掌主之子,肖生尘。此人打小便与陈善相识,外表放浪形骸,实际上是位极会做人的公子哥。在众门生里谁也瞧不上却唯独只服陈善。

此刻,肖生尘便来到陈善眼前,一把折扇“哗”的收在腰间,手上却多了两颗核桃,笑,“知道陈公子想我想得紧,我这不就来了为陈公子排忧解闷嘛。”

陈善看肖生尘一眼,轻笑,“又淘了俩新玩意儿?不用琉璃珠施法改用核桃?这要是招我们小阿扁看见,你这核桃还未发挥出作用便已下他肚了。”

肖生尘把玩着手里的核桃,席地而坐,“我们家虽然以法术为主,琉璃珠为辅。但你也不想想,临肖门这众弟子可不比你天陈门少,若是人手一份琉璃珠,那我门岂不能顶上这天下第一富甲之名?”

“琉璃珠虽珍贵,但不至于连掌主之子也无有吧。还是说是肖公子修炼不够驾驭不住这琉璃珠?”

肖生尘听罢也不恼,只作摇头晃脑之象,“年岁尚小,来日方长。”

陈善一笑,也转身一坐,同肖生尘平起。

“旗门大会,肖掌主预备派谁?”陈善问。

“还能有谁,一如既往咯。”

陈善一顿,“这无他乃外姓子弟,肖掌主何故启用他如此多回,甚至连旗门大会都让他出面。”

肖生尘一笑,“不管外姓不外姓,我爹……哦肖掌主,一向只看重实力。况且无他跟我门这么多年,早已和内姓子弟无差,肖掌主放着能人不用除非是被我娘把脑子给敲坏了。”

“倒也是。这旗门大会各门都想争一席之地,各自派出能人也有理可循。”

“你亲父呢,他预备派谁?别说是你那城府深不可测的大师姐陈念月,要是她来,我估计无他得悠着点了,毕竟怜香惜玉。”

“你不知么?”

“什么?”

“旗门大会不曾让女眷参加过,也不会有。”

“是么?那倒奇怪了,多重要的大会都有女眷参与,偏偏这旗门大会倒没有了,我看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是该改改了。”

陈善不言语,只作静静呼吸。

肖生尘没听见声,转头瞧了一眼陈善,半响,了然,“你亲父莫不是派了你吧?”

陈善点头,依旧不语。

肖生尘笑得开怀,“陈公子的剑终是要重见天日了。自上次五门世家相聚比试,得有……三年之久了,你的剑,自那以后就不曾有用武之地了吧。”

肖生尘见陈善不说话,侧身道,“天陈门以剑术精湛得名谁人不知?偏偏有一练剑人士前来挑衅,不登大雅之词铺天盖地,高傲狂妄不说还羞辱你门,你要是当时不把他真气散尽,我也会将他七经八脉封个干净让他一辈子入不了江湖。”

“做错一件事就该有惩罚,散一人真气与定一人生死有何区分?”

“要我说这惩罚也该够了,为那不值一提的人,封剑三年之久,你也够重情义了。”

陈善起身,抚了抚腰间的剑,不言语。

肖生尘同起身,左手不由盘起核桃来,“年少有为却自封锋芒。可陈善你要知道,如今天陈门早已不比往昔,这众门中虎狼野心之人有多少就盼着天陈门中落好取而代之。自你封剑之日起,天陈门一天比一天不如,虽说世家大门不应只靠一人之力撑起,但就怕掌权者不作为只想靠一人啊。”

肖生尘一席话说得直白又透彻,让陈善不得不深思。这旁人能明白之理他身在其中何曾不知。只是不想将其想得如此不堪罢了。

“行了陈公子,在下也该回家吃饭了,否则让人来请的时候我就完了。”

陈善一挥手,微眯着眼。

“哦对了,这几日听闻八卦门传来消息说长安楼近来有异动,怕是冲着旗门大会而来,届时众门皆需防备,你也注意些。”

陈善一点头,肖生尘潇洒转身,哼着小曲盘着核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