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清秀女子,尉迟恭微微一愣,先前没注意,人群中竟还有云瑶宗的人,娘的,这秀月湖一共才多少人,不是说聚集了整个东荒七十二宗门大多数最顶尖的天之骄子?你云瑶宗就算还是大秦王朝第一走狗宗门,也有点忒不要脸了吧,瞅瞅人家青云阁,算得上半个主场的优势,才几个人,也就两个吧。
跟云策一战,虽说算是赢了,可真是半点不轻松。
周围观战之人,都是一脸玩味,很想知道这位出身东海的青叶剑仙要如何应对,不料尉迟恭抬手抹了把额头汗渍,然后用拇指拭去嘴角一抹血迹,讪讪笑道,“先前没看到云瑶宗有这么漂亮的仙子在,如果可以的话,我收回先前的那句话如何?”
一片哗然。
就是吕真也忍不住嘴角抽搐,真是够不要脸的。
然后不等吕真鄙夷出声,便看见尉迟恭已经将目光向自己看来,挤眉弄眼道,“吕师兄,怎么说?上次你不是说看到过一位云瑶宗的仙子,可不是见之忘俗……这可是绝好的机会,赶紧打听打听。”
吕真黑着脸看向尉迟恭,平淡道,“我可当不起你师兄。”
尉迟恭思量一下,点头道,“也是,不过你先前让我说的话我可都是说了,我尉迟恭一向都是不跟女人打架的,眼下这个忙你得帮我才行。”
吕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薛景冷笑一声,扯了扯嘴角,对尉迟恭登徒子行为的浪荡言语半点不恼怒,只是眉心一条宛若冰峰的法相缓缓绽放。
站在远处的那个白裙少女,一拍手掌,眉开眼笑道,“对吗,这才好,人家都欺负上你们云瑶宗大门口了,雪景姐姐你哪有忍着不出手的道理……”
然后她歉意一笑,看向尉迟恭道,“雪景姐姐出手,这个真不怪我啊,你事后不许找我的。”
尉迟恭看了眼那个白裙少女,应该是神涧宗的人,模样只能算是标致,算不上倾城倾国,只不过周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灵动气息,听说神涧宗有一位罕见的音律天才,生而可闻万物之声,比起青云阁姜家后辈第一人在音律一道的步步登高更近先天无垢,只不过那个名叫柳溪的少女,极少有人见过,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个才刚刚跻身神桥九境的少女。
薛景看尉迟恭一脸毫不在意神色,秀眉微蹙,神色冰冷,猛然间,一股毫不掩饰地杀机骤然勃发。
她薛景下山历练,从来利落爽快,只想直中取,既然你青叶剑仙敢藐视我云瑶宗,那我薛景便看看你剑意有多高,剑术有多快。
尉迟恭好似这才感受到那股浓郁杀机,将目光从白裙少女那收敛回来,讪讪一笑,依旧看向吕真,“算我吕真欠你一个人情?”
吕真一脸笑意,眯眼道,“一个人情?”
尉迟恭扯了扯嘴角,脸色铁青,板着脸道,“我尉迟恭帮你镇守十年雷陵又如何!就这样了,不带坐地起价的。”
吕真哈哈一笑,“可以。”
他伸了个懒腰,缓缓从青石上站起身,眯眼望向名叫薛景的女子,平静道,“不如给我个面子,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薛景冷笑一声,平淡到,“你算什么东西?”
吕真轻轻摇晃铁骨折扇,皱眉略一思量,“嗯,我倒是不算什么东西,不过在很久以前,我那师祖,是掌控天下‘道理’的那个,所以也最不讲道理。”
薛景讥笑一声,眉心雪峰法相已有冰雪飘摇,周身百丈之内,肉眼可见凝结出道道冰瀑。
吕真微微一笑。
然后他啪一声合拢手中折扇,在左手手心轻轻一拍。
分明是一个再平凡不能的动作,九霄之中,如有神人现世,雷云翻滚,天地变色,不只是薛景,便是整座秀雪湖之人,都觉察到一股头皮发麻的窒息感。
那种感觉,好似天罚雷劫近在眼前。
薛景深吸了口气,她神色冰寒,看着那个满脸笑意的年轻人,心神凝重。
虽说只是元婴三境,实际上她比起云策半点不差,甚至于对敌经验犹胜一筹,只是薛景不敢相信,面对一个元婴二境的年轻人,竟会让自己生出一种面对元婴中期强者都不曾有过的窒息惊悚感。
已经收剑入鞘的尉迟恭返回吕真不远处的青石,取出一壶灵酒,笑道,“吕师兄你不是还要打探消息,出手可要轻点。”
吕真笑道,“要不我就不出手了?”
尉迟恭呵呵一笑,摆手道,“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薛景脸色已有些苍白,眉心雪峰更是颤鸣不止。
吕真看了眼尉迟恭,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女子,实在想不明白,当初虽说算不上不苟言笑,却也真真实实一本正经的青叶剑仙,怎会变成这副性情,突然眼神古怪道,“姑娘还要不要动手?不动手的话,我觉得咱们不如坐下来聊一聊,说真的,我这位尉迟师弟,虽然长相一般,比我差了点,但是人品是真不赖,武道天资修为也没的说,我觉得你们俩一定聊得来,指不定就能成为一对神仙都要羡慕的逍遥眷侣。”
饶是养气功夫再好,薛景也实在忍无可忍。
她深呼吸一口气,双手死死攥紧,咬牙切齿道,“你找死。”
然后她便一脚猛然踏前,周身冰雪疯狂旋转,一座璀璨琉璃的冰山向吕真当头砸下。
只不过下一刻,不只是薛景,整座秀雪湖的天之骄子都只听到了一句话,“我想找死,死却不敢找我啊。”
眼神愈发阴沉的女子心神一冷,就在她体内灵元气势攀升至巅峰之时,一座雷池笼罩天地,冰山倾塌,电光火石间,一条袖珍雷蛇悬停在她眉心三寸之处。
薛景双指迅猛捏诀,试图以自身道韵冰封眼前雷弧。
但是在那道雷弧化为冰晶溃散之际,周身又有雷弧凝聚,生生不息。
落在旁人眼中,不见吕真有丝毫动静,便看到薛景一退数百丈,那座冰峰法相,也始终无法完全祭出。
一些踏足元婴中期的武道天骄,都是不由得眯起眼。
吕真这一手,算不上多高深的武道神通,却是比任何武道神通都让人心惊,不在体内灵元的浑厚,气势的高低,而是对天地本源灵韵道则的掌控,比寻常元婴境强者,高出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薛景一连退出近千丈后,脸色已阴沉如水。
吕真叹了口气,笑道,“元婴的本意,在与‘契合天地’四字,虽说只是天象乾坤法天象地,天人合一的登堂入室,却也有神乔丹河境的气势雄壮长短之分,若是比喻成世间道路,寻常元婴初期,便是那在天地间架起了一座独木桥,神桥中期,如同那寻常驿路,神桥后期,才会如那阳关大道,之后的鱼跃龙门,便是一舒胸中气,体魄,神魂,意气,灵韵,法则,步步登高,慢慢完善,你虽说高我一境,意气却差了一筹,我杀你不易,可你若想赢我,极难。”
薛景沉默不语。
事实上在吕真动手瞬间她便已经清楚,自己绝对奈何不了这个号称血君子的家伙,但她仍然不愿意就此罢手。
世上的天之骄子便是如此,有些人在武道境界的登高一途,势如破竹,可在境界之外,却只能亦步亦趋,还有些人,境界不够高,却早早地能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那份浩然气象和风景,两者没有高低之分,只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另一种角逐而已。
远处,有不少同为七十二宗门的天之骄子啧啧出声,有少数人初入元婴境,或者还在元婴之下,便觉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吕真望向云瑶宗那个女子背影,身材比寻常女子高大些,脸上冰寒带着些英气,女子是个好女子,就是可惜了,误入了师门,他转头看向尉迟恭,反问道:“听闻你那个名叫单项明的弟子,一直嚷嚷着嫌弃你这个师父连个师娘都找不到,你觉得人家姑娘如何?”
尉迟恭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周围的人更是纷纷侧目,看向薛景的眼神,古怪中都带着一丝怜悯。
吕真果真不愧是比血魔山修士更狠辣,名声更像的存在,他望向薛景,“姑娘你觉得如何?反正我是觉得很好的。”
就连那个不怕事大的白裙少女都觉得无言以对。
不料薛景下一刻,竟是让所有人差点瞪出了眼珠子来,只听她脸色平静,沉声道,“敢不敢元婴巅峰同我一战?只要你赢,我薛景便是在你身边为奴为婢亦无不可。”
吕真愕然一愣,想了想,“算了算了,到底是你跟尉迟师弟之间的事,我跟着瞎操个什么心。”
尉迟恭抬手捂住额头。
是不是跟那个家伙有所牵连的人,都潜移默化变得这般不要脸?
薛景只是死死盯着吕真,沉声道,“元婴巅峰,我必定与你一战。”
吕真也不在意,咧嘴一笑,阳光灿烂道,“随你,只要你能在我踏足龙门境前踏足元婴巅峰。”
薛景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神色微怔。
尉迟恭眼角余光瞥了眼两人,呦呵,这是咋个回事?
尉迟恭眨了眨眼,打过了架,喝过了酒,心想着自己这一趟的任务也算是大圆满,便决定起身离去,他站起身按住腰间竹鞘长剑,环顾四周,微笑道,“今儿来也没别的意思,除了看云瑶宗有些人不顺眼,再就是向诸位说一声,东荒剑道有我尉迟恭一人,足以。”
吕真早已回到那块青石上,拆台道,“青云可是还有位剑一师兄。”
尉迟恭翻了个白眼,“我尉迟恭好歹也算半个青云阁名誉长老,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不算。”
周围不少人都是眼神古怪,甚至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人群中,有一位身穿血色锦绣长袍的年轻人缓缓走出,他一手负后,一手握拳放于身前,在空中闲庭信步,环顾四周,满意笑道,“果真不愧是万年难见的大气象,天地复苏,灵韵觉醒,法则更迭,群峰竞秀,壮哉壮哉!”
所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不晓得又是出身那个宗门的武道天骄,要一展身手,初露峥嵘。
然后所有人便见那人目光流转,如沙场之上,将帅点兵,声音温醇道,“雪炉唐寅,幽剑宗筑影剑仙李尔,飘渺仙宗谪仙子陈曦,北冥殿路桃江,神涧宗窦长青,幽雪山庄冯玉珊,魂殿噬魂太子赵天元,断空门一念佛子司空,御玺山朱启明……真武宗薛淼……”
眉心如有血色玲珑的年轻人声音不急不缓,好似世俗人间的教书夫子,缓缓点名,只是随着他一个个名字点出,所有人心头不知觉间微微一沉。
足足半炷香光景。
只见他目光看向最后一处,轻声笑道,“青叶剑仙尉迟恭,青云阁剑一?血君子吕真?”
年轻人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双手,血红大袖似火云翻飞,他蜷缩手臂,指了指自己,一脸认真道,“不管是来自我东荒之内,还是东荒之外,我魔公子,今日想要在此领教诸位绝代天骄的术法神通,各位有何高见,还请不吝赐教……”
他想了想,揉了揉额头,“嗯,应该是这么个意思,话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见谅,我会尽量压在你们同境,若是接不下我三招,可就怪不得我将你们留下来一起喝酒了。”
年轻人嘿嘿一笑,“到底远来是客,接待晚了些,别介意,敬酒管够,罚酒管饱!”
他话音落下,原本还有些忍俊不禁的几人,顿时脸色剧变。
只见那个一身血色长袍,自称魔公子的年轻人,周身三丈之内,先是有血气若琉璃,缓缓缠绕。
继而整座秀雪湖。
湖水如翻天而起,倒挂虚空。
浓郁的血煞之气,笼罩方圆千丈。
下一瞬,千丈变百里!
这一刻,所有人都心神一颤,能站在此地,没有一人身份简单的存在,自然想起了平日听过的传闻。
眼前那个悬空而立的血袍年轻人,难不成真是那位百年不曾亲自出世的血魔山山主?
一位腰悬金锏的紫袍年轻人脸色难看,硬着头皮走出一步,沉声道,“前辈身为龙门境强者,如此欺压我们后辈,传出去岂不是有损身份名声?”
魔公子挑了挑眉,呵呵笑道,“你们登门,我来待客,礼节总不能轻了,有啥名声不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