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庐清凉,漫沁山花花香,唐少卿烫了壶热水,一泡从家乡带来的白石峰,青烟萦绕之处入味山野,弥散草庐。
唐少卿熟练悠然的抚茗润茶,将一杯抵到杜明轩跟前,杜明轩深吸一口气,说:“好香!茶味儿,还夹杂着些许你的味道..也有混淆,许或是你身上那莫名香味儿本就掺杂了些茶香。”
唐少卿饮茶,抿了口,轻轻笑了,说:“你喜欢就好。”
唐少卿看着眼前温润雅致单纯善良的杜明轩,想这小郎,即便家境遭遇此种时候也能想出思量这些,这般的让人爱怜不舍。唐少卿就这么默然的看着杜明轩,片刻间驻足欣赏眼前之人的美好。
但看杜明轩神色逐渐由淡转忧,微微皱紧琐事显上眉头,许或是想起了当下愁事了。
唐少卿淡定口述,说:“今夏商会,明德兄长病急,明轩代替本应出行商会的明德兄长前去,不成想被青城首富盐商陆家独女陆珍珠相中。那陆珍珠家世丰厚,又得父母溺爱,自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惯常任性无礼。听闻如今年有十六,每日三餐竟还需下人喂食,日路不行百步,年消银如流水。如此之女...”
“唐兄!?...你怎知道...”杜明轩抢过唐少卿的话,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唐少卿接着说:“今夏商会之上,那盐女不顾众目,不顾廉耻礼教闺风,哈哈哈...竟擅自跳出明心与你,且当日当时便单订婚约,无父母之诺,无媒妁之礼,我行我意的把你定下。虽不合理,但仗陆家实力,台下众识礼之人竟无半点儿异议,且众目睽睽耳耳相传,如今杜家二公子杜明轩与那陆家独女婚事早已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杜明轩叹气,说:“少卿言是,确实此事早已人尽皆知。此等丑闻也,你还笑的出口。”
唐少卿说:“笑是因那陆商家独女做出此等惊世骇俗之事,闻所未闻。但不喜她人贪你之美,更不许那鸟占你回巢。你是吾爱之人,才有此感。知你如今困扰,特来助你。本想你会一如儿时那般坦然倾诉,但自昨日至现在时候,你未曾提过此事分毫,声声凿凿说你我此生至交,但由你单独落难自揽所有,唯将我置身事外,此理可通?”
杜明轩并没有舒展愁容,而是更加惆怅的说:“此生结识此友,足以。但此事并非你我之力可为。”
杜明轩:“那盐商陆家号称陆半城,诺大青城,财力雄厚。被陆家独女陆珍珠这般玩闹初期,陆家运筹,各个商道均来与我家米铺合作生意,一时间门庭若市生意火爆,随后便是那盐商独女陆珍珠与撮合此事的媒人轮番进我家宅骚扰,我与大哥不想失了家门气节,屡次以礼拒绝,却依旧不尽,竟相持月余。”
杜明轩:“想来怪异,陆商与我家家力悬殊,本想许或会直接强取强占没得缓和,但竟出现如此这般的状况,理上想不得通。”
杜明轩:“但想或许是那陆珍珠随心玩闹才如此这般,那些戏言应该不能作数,想或许等她玩闹疲累没了兴致时便不会再继续纠缠了。”
杜明轩:“农历八月之后,陆珍珠确实没再前来叨扰,但经久合作的那些供货米商却接连停止了货源供给,加上之前米铺生意火爆的时日提前支出的给货单子,存货供不应求。多单待货日期将至,无米供给,折损金银,商家失信。杜家米铺虽历代经营,但无经商大才,经营只算平平,家底不足殷实。此番遭遇恐是风雨飘摇一击便破了。”
杜明轩:“众人心知肚明,这是那陆家从中作梗。若告官府,无凭无证。即便证据在手,但见那青城县令整日进出陆宅如同私府,事事还看那陆家脸色执行,又怎会顾及此种事情的是非黑白!只想是唯恐陆家折损丝毫,证也无证。”
杜明轩:“担心病中家父得知此事会病情加重,所以,自夏季商会至今,联合大哥一直隐瞒,不敢告知。”
杜明轩:“成婚之事逼迫我家门至此,看来陆户家那独女是铁定心思。逼婚本就是不公之事,且要抹改祖籍行入赘之礼,我堂堂七尺男儿,受如此大辱给祖上蒙羞,糟心之至。”
杜明轩:“若我考取功名在前,也就有所余地。若我与那陆珍珠未曾相见,相见又未曾被她看中,也便不会有此遭遇,只叹世事”
杜明轩:“我家祖上起便崇尚书文,告诫后世子孙以商养仕,经商为的是给后世子孙较好的学习条件。每代均从中选文资优异者奔仕途,仁德诚信者继承家业经营米铺。但至今祖上虽有分封小员,但均未能有为氏族相助一二,仕途惨淡见此,更难说成大器。至父辈一代,氏族遭遇变故,人丁寥寥,至我与大哥这代稍好,大哥仁爱诚信厚重,自小喜爱商道,我则偏重书文,自小乡试会试一路顺遂。本想承继先祖遗志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但没想遭遇此种乌糟之事。若入赘陆家,抹了我杜氏的祖籍,即便考取功名,那光耀的也只能是那强霸的陆氏一族。”
杜明轩:“大哥怜惜我遭遇此些,劝我远走求学,它日上拜官达,一朝显赫,家门不怒自威,便再无欺辱我家门之人。可眼下的难事,我怎能丢给兄长一走了之,只怕我这一走,便再无杜家了。”
杜明轩:“少卿,不想和你坦言,是不想你掺和进这遭浑水。以你我之力,如何能够撼动那财大根深的陆家,你且办完你的事便走吧。这茅庐雅致,今日既然来此,索性就与你静待一日。”杜明轩没有看唐少卿的眼睛,低头手搓着茶杯...
唐少卿微眯眼睛盯看眼前心事重重的杜明轩,问:“今日与我静待,那明日你又打算如何?我说此来助你,你未曾问过有何办法,只思一意孤行,是不信我。”
杜明轩叹着气笑了下,说:“明日我备上薄礼前去陆家,应了那门亲事。”没有回应唐少卿欲要相助的事。
唐少卿怒,捧着杜明轩的脸颊盯着他疲累的眼神露出阵阵凌光,怒斥:“你知道我对你的情谊,依旧当吾面定这种言语,你心可有我?你可想过我心如何?”
杜明轩一行泪水滚落在了唐少卿的手指上,那泪水温热。唐少卿瞬间感同心绞,消失了所有的怒容,温和的看着杜明轩,说:“你可知道我为何而气。”
杜明轩没有接唐少卿的话,而是含着泪微微笑着说:“君子隐忍一时无妨,待我考取功名,努力上进有所成就的时候,定要搬回今日败局,我杜家门楣还能光耀。”
唐少卿扯紧杜明轩的衣领,说:“去你的隐忍一时!你出此言行把我推的干净,是真不信我!...你便是我此行要办的事!我要你心安,你可听得?我要你信我,你可做到?我要你莫要想那些个鸟人鸟事,你可做到?我真心有你,你可明白?”
杜明轩没回答唐少卿,而是吸了下鼻涕,说:“你这儿有酒吗?”
唐少卿噗的一下笑了,没有再逼问他。想也只有这小郎了,此生是离不开他了...
唐少卿拿出从家乡带的山茶花酒给杜明轩倒上,杜明轩闻了闻,说:“这酒有花香,还有些茶味儿。”
唐少卿说:“这便是那白石峰花酿的酒,三月初茶,四月成花,三斤上等醇酒配一斤雨后花苞,窖藏五年成花酿,花香入酒,酒沁花中。”
杜明轩平时不怎么喝酒,初尝了下,被那冲劲儿呛得咳了几声。唐少卿悠悠细观,见杜明轩随后一点一点的把整杯酒都喝了干净,且又去拿酒壶准备倒上,看来是喜欢了这花酿的味道。但唐少卿却阻止了杜明轩的第二杯,说:“今日只此一杯。”
因为...唐少卿暂且还不想看到杜明轩喝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