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活着,好好活着,不管如何都要活下去。
北海的风很苦,北海的水很咸。
她在北海放了三年又三年的羊,躲过了那些**的骚扰,熬过了北地的苦寒,等了三年又三年,然后终于等到了娘亲死前对她说的希望。
苏福,回来了。
苏牧羊还记得当时见到苏福的样子,这个名为父亲的男人这一次来便如同那一次他走的时候一样陌生。
其实也是很难接受叫一个明明在她过去二十年生命里从未有过记忆的男人为父亲。
但当苏福一身风雪,提着刀,就这么牵着她的手,从南杀到北,将那些欺负过她的,欺负过她母亲,那些她深深恨着的人全都杀掉。
然后他就牵着她,站在那高高的城墙上,无视一地血流成河,跪在她母亲死去的方向,将一颗糖塞进了她的嘴里。
他说,他将他这辈子最宝贵的东西给了她,让母亲一路走好。
她一直以为那是颗糖的,甜的,很甜,像记忆里母亲带她吃过的冰糖葫芦。
她以为这就是母亲跟她说的希望,牧羊很苦,很难,但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用一颗糖,带给她生活的希望。
于是,一切似乎都变得顺理成章,她跟着这个她应该叫做父亲的男人走了,不用再牧羊,苏福用手中刀,为她建起了可以遮蔽风雨的宫殿,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四下流离。
但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又一次放羊的呢?
是苏福带着她出海到了那座小岛上,无人陪伴,只能牧羊以排解寂寞。
还是当第一次发现自己不会老,发现有人在偷偷收集自己掉落的头发、皮屑,发现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就这么在他发过誓的母亲坟前,偷偷舔舐着她不小心在祭拜母亲时留下的鲜血。
忘记了啊。
只是忽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天站在城楼上,苏福跪在母亲死去的方向,向母亲发誓,会将这一生最宝贵的东西给她。
然而,不管是她,还是母亲,对于苏福来说,都不是这一生最宝贵的东西啊。
不对,从那天起,她是苏福这一生最宝贵的东西了。
因为苏福最宝贵的东西已经在她的身上,化成了血,变成了肉。
所以,你要吃掉我吗?
苏牧羊想起那天她平静对林墨说的话,其实这句话,她是想问苏福的。
只是这么些年,一直压在心底,生了锈,一直没能问出口。
但好像现在终于可以了。
于是苏牧羊就笑,在这黄泉河畔,在这漫天风雨中,看着苏福如同当初来接她的样子,一身鲜血,踏着风雨走过来,在他身后,血流成河,一地白骨。
于是,她就问,“所以,你要吃掉我吗?”
苏福脸色苍白,神情狼狈,这一场厮杀,他终究还是笑到了最后,听到苏牧羊的话,他就愣了一下,然后停下来,原本他是想去抱她的,告诉她,不要怕,我在。
但现在,他只能站在原地,和苏牧羊隔着一个拥抱的距离,静静的看着苏牧羊,伸出手,看着苏牧羊下意识的后退,他就再也忍不住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