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哈哈一把把地图拽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说:“这肯定是哪个小孩画的,没球用。”
于斯不这么看,他把地图装进了旅行包里。
两个人回到了刚才的坑室,于斯打开旅行包把鸡雏拿出来。鸡雏本来没叫,于斯一搭理它,它反而委屈起来,“叽叽叽叽”叫个不停,似乎在抱怨于斯。
于斯从池子里捧出一捧水喂它,它终于消停了,像啄米一样喝起来。
黄哈哈已经背起了布包,嘀咕了一句:“跟个婆娘一样心软。”忽然想起了什么,掉头就朝地洞走过去。
于斯问:“你回去干吗?”
黄哈哈说:“我手机落里面了。”
鸡雏喝完了水,于斯说:“小玉同志,还得委屈你一下。”说完就把它放进了罐头盒。鸡雏不高兴了,又叫。于斯低声说:“你步子太小了,跟不上。”
黄哈哈回来了。
于斯问:“找到了?”
黄哈哈点了点头:“走。”
两个人离开了竹简陪葬坑,朝着直线墓道走过去。
除了墓道里的长明灯“呼呼”地燃着,没有任何声音,连那只鸡雏也不叫了。这里乃是安息之地。
黄哈哈说话了:“你说这里有多深?”
于斯没说话。她这是明知故问,于斯肯定不知道这里有多深。
书上有个说法,幽深而宏大的秦陵地宫为竖穴式,深度大概和芷阳一号秦公陵园的墓室深度接近,距离地表差不多26米,距离秦朝时期的地表差不多37米(数据又有出入)。于斯并不相信,都是推测而已。
黄哈哈说:“闷怂,你倒是说话啊!”
于斯压低了声音:“说什么?”
黄哈哈四下看了看:“这鬼地方太沉闷了……随便说点啥,比如你的《地宫探索宝典》。”
于斯不理她。
她又说:“哎,你说咱这经历像不像影视剧?这么一想,受点惊吓也值了!我从小就烦身边的一切,太平淡了,一心想过上影视剧里的生活,波澜壮阔,多刺激!”
于斯开腔了:“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设身处地地想想,剧里的那些分别,那些重逢,那些大悲和大喜,那些背叛,那些眼泪,那些大起大落,那些矛盾,那些误解,那些算计,那些陷阱,那些生生死死……哪一项是你想经历的?平淡、踏实、安全、长久才是最好的人生。我只想好好当个职业扑克牌手。”
黄哈哈说:“我最瞧不起你这样的男人,平庸。等等……你说你是职业扑克牌手?”
于斯没有正面回答她:“我一定要找到我来这里的原因。”
走出一段路,黄哈哈又问:“哎哎,你真杀了人?”
“你说呢?”
黄哈哈大声问:“你为啥杀人家啊!”
于斯朝旁边看了看:“我不想谈这个。”
黄哈哈又问:“你同案叫个啥?”
于斯说:“李某。”
黄哈哈说:“你给我播新闻呢?还李某!”
于斯看了她一眼:“他就叫李某。”
黄哈哈说:“你来陕西找他?”
于斯摇了摇头:“谁知道他窜到哪儿去了。”
黄哈哈说:“谝谝嘛,你们杀的那个人是干啥的?罪大恶极?他要不是罪大恶极,你们就是罪大恶极。”
于斯停下来,看着她说:“你要再没完没了我就怀疑你的身份了。”
黄哈哈说:“你就当我是追捕你的武警吧,现在我在审问你,演一下嘛!”
于斯大步朝前走去。
黄哈哈追上来:“哎,你真想弄开那个石门啊?”
于斯说:“不弄开我们就是瓮中之鳖。”
黄哈哈说:“要是进去了就更出不去了!”
于斯说:“至少里面宽敞些,好歹那是个‘宫’。”
他们来到直线墓道上,朝着下一层的入口走过去。
于斯说:“刚才我在这里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什么都不显示,你试试。”
黄哈哈说:“不可能!”
她马上掏出手机,对着墓道拍了几下,然后看了看:“胡扯,这不是有么?”
于斯也看了看,她果然拍到了昏暗的墓道轮廓。妈的,看人下菜碟。
很快两个人就来到下一层,在内羡门前停下来,于斯说:“你看这上面写着什么?”
黄哈哈说:“‘入’啊。”
于斯朝“入”字的右上角指了指。
黄哈哈凑上去看了半天才说:“这是啥意思?”
于斯说:“这是个‘X’。”
黄哈哈把手好奇地伸向了那个虎头装置,于斯赶紧说:“别动它!”
可是已经晚了,她已经把虎头装置拉开了。于斯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没想到,什么都没有发生,虎头装置被拉开之后,露出了一个形状奇特的金属物。
于斯疑惑了,为什么孙孙一碰它就掉下了一截墓道,黄哈哈却没事儿?
难道这个杀人机关只能触发一次?
黄哈哈得意地说:“我就动它咋了?”
那个金属物是半个空心圆,像个门环;中间包着半个实心圆,像个辅首。整体看上去,就是一个空心圆套着一个实心圆,从中间横着切开了,只留了下面一半。
他挡住了黄哈哈的手:“姑奶奶,我求求你,千万别再胡整了!你让我想想!”
黄哈哈就没动。
于斯盯着这些金属物,琢磨了好半天,还是没有搜索到相像的图形——漫画里的下巴和嘴?甲骨文“日”字的下一半?
黄哈哈突然问:“它叫啥?”
“哪个?”
“这个门?”
“内羡门,怎么了?”
黄哈哈说:“书上是咋说的?你拿出来看看!”
于斯拿出《地宫探索指南》,翻了半天,只找到了《史记》上的一段记载,仅有21个字:大事毕,已藏,闭中羡,下外羡门,尽闭工匠藏,无复出者……
黄哈哈把书夺了过去,自己看起来。
于斯继续观察门上的金属物。几分钟之后,他转头问黄哈哈:“你看出什么来了?”
黄哈哈紧紧盯着那本书,皱起了眉头。
于斯凑近石门的四边寻找缝隙,严丝合缝,连个蚊子都飞不进去。
黄哈哈突然说:“这里提到了‘中羡’和‘外羡’……”
都是废话。于斯正想说什么,黄哈哈却伸手制止了他:“别言传!”
于斯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于斯听见背后有声音,他警惕地扭过头去,原来是鸡雏在踢蹬。
黄哈哈突然一拍他的肩:“这段话里藏着密码!”
于斯一愣,那段话里除了字数没一个数字,怎么会藏着密码?
黄哈哈激动起来:“大哥!古文是没有标点的,这些标点都是后人根据自己的理解加上去的!”
于斯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指着那段话说:“来来来,你看,会不会是这样断句的——闭中羡,下外羡,门尽闭,工匠藏——这样更顺溜嘛!”
于斯问:“然后呢?”
黄哈哈说:“你先说,这么断句是不是更正确?”
于斯反复看了看那段文字,果然是。
黄哈哈又说:“这么一看,它就变成了密码!”
于斯急了:“你别绕,直接说密码!”
黄哈哈说:“我们先说说这个‘羡’字,你肯定不知道,‘羡’字还有个很生僻的解释——多余。”接着她指了指门上的金属物:“这两个金属物就是‘多余’的啊!你看,这半个实心圆是‘中羡’,这半个空心圆就是‘外羡’!”
于斯摇了摇头:“还是不懂。”
黄哈哈有点急了,她指着中间那半个实心圆说:“当年,他们在锁门之前,这半个实心圆很可能是凸出来的,被他们插了回去,所以才叫‘闭中羡’!”她又指了指下面那半个空心圆:“当年,这个很可能是扣在上面的,被扳了下来,所以才叫‘下外羡’!然后——‘门尽闭,工匠藏,无复出者’!”
于斯说:“所以呢?”
黄哈哈说:“想开门,就应该把下面这个空心圆扣上去,再把中间这个实心圆拔出来!”
说完,她果然伸手了。
于斯一下有点慌,情不自禁地拽住了她:“能……行吗?”
黄哈哈坚定地说:“能行。”
于斯就放手了。
黄哈哈试探地拉了拉下面那半个空心圆,它纹丝不动。
于斯松了一口气。她的推测并不靠谱。
黄哈哈不甘心,她改变顺序,又试着摸了摸那半个实心圆,好像有个扣手,她把它朝外拽了拽,果然是活动的,被她拽出来了!
黄哈哈自己都紧张了,不自信地回头看了于斯一眼。
于斯也傻了。
接着,黄哈哈又去拉了拉下面那半个空心圆,它也动了!黄哈哈把它拉起来,猛地朝上一推,“咔哒”一声,它就紧紧贴在了墓门上,由下半圆变成了上半圆!
然而并没有什么反应。
于斯正想说什么,墓门内突然传来了机械的声音,似乎各种齿轮在滚动,声音巨大而沉闷。
黄哈哈朝后退了一步,于斯也跟着朝后退了一步,两个人都惊呆了!
墓门朝左边慢慢移动了,渐渐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那入口越来越大,一股阴冷之气飘出来。
于斯赶紧看了看脚下,又看了看头顶,接着转身看了看背后。
什么危险都没有出现。
几秒钟之后,石门全部敞开了,露出了一条通道,跟门外的通道一模一样。陵墓里恢复了死寂。
黄哈哈小声说:“里面就是……地宫?”
于斯说:“我哪知道……”实际上,他在心里基本已经肯定了——四周是一圈八卦图形的陪葬坑,八卦正中应该是代表世界万物起源的阴阳鱼,这道墓门内只能是地宫!
黄哈哈的声音有些抖:“现在咋办……”
于斯也不知道怎么办,他木木地说:“进去啊。”说完他先迈步了。
这是一条漆黑而狭窄的墓道,他感觉正在被一条蟒慢慢吞噬。他打开了手电筒。
黄哈哈说:“等下!你把绳子给我。”
于斯说:“干什么?”
黄哈哈说:“你拿出来就行了!”
于斯从旅行包里掏出了绳子,黄哈哈把绳子一头系在了自己的腰上,把另一头递给了于斯:“系上。”
于斯懂了,她这么做类似登雪山的原理——两个人用绳子相连,如果有人突然坠落,还有可能被另一个人拽上来。
他照做了。然后,他犹豫不决地说了声:“走?”
黄哈哈没吭声。
于斯试探着朝前迈了一步,踩了踩,没什么问题,接着迈出了第二步,踩了踩,还是没什么问题,他又迈出了第三步……
他走进去七八步之后,回头看了看黄哈哈,她还站在原地。于斯说:“过来啊!”
黄哈哈这才走过来。
自从黄哈哈通过小房子里刻的文字猜出了塑造者是个出家人,再加上她通过《史记》上仅有的21个字,摸索出了打开内羡门的密码,于斯对她刮目相看了,甚至有了点崇拜的感觉。他感觉,这个女娃情商低,但智商高。而自己正相反,他情商高,但智商远远比不上她。
两个人像探雷一样朝前走了大概100米,背后传来了“轰隆隆”的响声,内羡门关闭了。
于斯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前走去。
前面已经出现了光亮。
两个人走出了墓道,视野突然开阔起来——他们双双停下,面对眼前的世界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