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尊敬的秦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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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金雁”当空舞

这具死尸的上身基本是蓝色,下身基本是白色。刚才的那个人一闪就不见了,于斯和黄哈哈曾努力回想,认为那个人穿着白上衣,蓝裤子……难道他们记颠倒了?

在两个人争论的时候,死尸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正前方。

记忆是个奇妙的东西,于斯越想越觉得,那个跟他们捉迷藏的人就是穿着蓝上衣白裤子!

他的心里慢慢涌上了一阵无边的黑暗,很快就把他的意志软化了。

一个人死了,肉体腐烂了,那缕魂儿无所依附,就在半空飘着,因此,很多时候我们总感觉头顶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存在。而秦始皇陵墓里出现了一种奇特的现象——所有的尸体都不腐烂,历经千年保存完好,那么,他们的魂儿会不会回归到肉体上,支配他们继续走动呢?

生命本身就是由肉体和灵魂组成的。如果肉体和灵魂分开了,又再次合并在了一起,他们跟活人的区别是什么?就是电影里的僵尸吗?

假如真是这样,那就是说,当时黄哈哈在打瞌睡,这具“僵尸”歪歪斜斜地走过来,拿走了两瓶水,然后又歪歪斜斜地离开了……

于斯掏出一根烟,点着,盯着死尸的眼睛,使劲抽起来。平时他基本不抽烟,但是来陵墓之前他买了一包,他知道自己会需要它。

他有点不坚定了:“活人不会是这种脸色吧?”

黄哈哈说:“如果你常年待在地下,就会是这种脸色!”

于斯突然说:“你不是在医院工作吗?你给他号号脉呗?”

黄哈哈说:“号就号!”

说完,这个瓜娃子一把夺过于斯的洛阳铲,竟然真走过去了,于斯瞪着她,都不敢喘气了。她在死尸跟前蹲下来,突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那双眼睛已经不像眼睛了,如同两个没有任何光泽的干瘪葡萄皮,没有任何破绽。黄哈哈这才放下洛阳铲,拿起了他的手,没想到,他的袖口里“啪”地掉出了一枚铜钱,一直滚到了于斯脚下,上面刻着“开元通宝”四个字,那是唐朝的货币。

于斯刚刚在女俑坑里看到了清朝的死尸,在竹简坑里看到了汉代的死尸,在神器坑里看到了民国的死尸,现在又看到了唐朝的死尸……这些陪葬坑简直成了历代男子服饰的展览馆。

黄哈哈在死尸的腕子上摸了一会儿,突然放下了,再次拿起洛阳铲,盯住了死尸的背后,喊了声:“水!”

于斯大步走过去,果然在死尸背后看到了两瓶水,一瓶立着,一瓶倒着!他拿起一瓶看了看,正是他买的那个牌子,出产日期是2017年2月18日!毫无疑问,这就是他的水了。

黄哈哈说:“还有脚印。”

于斯把水放在地上,仔细观察地面,秦砖上果然有几个灰蒙蒙的男人脚印。他和黄哈哈对视了一下,意会神通——有人故意把水放在了死尸背后。

于斯说:“走,到后面去找找。”

两个人轻车熟路,在坑室旁侧找到了地洞,穿过它来到了另一个正方形的坑,里面还是堆满了兵器。没见到任何人,包括死人和活人。

他们又穿过地洞来到了下一个长方形的坑室,这里摆放着数以千计的防御性兵器——藤制的漆盾,上面都画着细腻的纹饰。还有几面巨大的战鼓,鼓面是彩绘的,特别鲜艳。

黄哈哈趴在一面鼓上听了听,小声问于斯:“他会不会藏在这里面……”

于斯说:“你钻进去看看。”

黄哈哈说:“钻不进去啊!”

于斯白了她一眼,接着朝前走了。

他穿过地洞又来到了另一个长方形坑室,这里都是些远程兵器——弓和弩,书上说,秦代弩的射程是AK-47步枪的两倍。还有数以万计的箭,包括双翼镞和三菱镞。

整个兵器陪葬坑的结构又是不同的——前面是并排的两个正方形坑室,中间是一个长方形的坑室,最后又是一个长方形的坑室。

一个人俯瞰微小的东西,通常会琢磨它们的形状像什么,比如一些石子撒在地上,你会觉得像一个人的五官,或者像一把扇子。但是对于巨大的东西,比如走在一群楼房中,你很难会去想象这些楼房组合在一起是个什么形状,那需要上帝的视角。

直到走进最后一个坑室,于斯才想到一个问题——这些陪葬坑的形状是不是有什么含义呢?

他正琢磨着,黄哈哈又叫起来:“这是啥?”

于斯回头看了看,黄哈哈正蹲在地上看着什么。

他拎着洛阳铲走过去,地面上有几块秦砖坍塌了,露出了一个很小的缝隙,一阵腐烂的腥臭味涌出来,直呛鼻子。

于斯说:“朝后站!”

黄哈哈立即站起来,后退了几步。

于斯使劲跺了两下脚,四周的地面还算结实,至少不会坍塌。他把秦砖扒开,露出了一个炒锅那么大的窟窿,勉强可以钻过一个人,然后他从旅行包里掏出了氖光灯朝里面照去,下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

黄哈哈说:“出口?”

于斯说:“你们家出口朝下?把手机给我。”

黄哈哈就把手机掏出来。

于斯说:“密码。”

黄哈哈说:“19962211。”

于斯按了按,果然打开了手机:“你96年的?”

黄哈哈说:“是啊,咋了?”

于斯把手机绑在了氖光灯的前端,打开了录像功能,又把空气测试仪绑在了氖光灯的底部,接着问:“22月出生的?”

黄哈哈说:“我把月份和日期颠倒了一下,不行么?”

11月22日,应该是天蝎座最后一天。于斯掏出绳子系在了氖光灯的提手上,顺着那个窟窿慢慢放了下去。

黄哈哈说:“要是手机掉了你赔我。”

绳子10米长,终于到底了。

于斯转动着绳子,尽量让手机拍到各个方向,然后慢慢提上来。

氖光灯刚刚露头,黄哈哈就贱手贱脚地一把拽了过去,她解下手机,自顾自地看起来。

于斯看了看空气检测仪,又出现了红色的问号。

黄哈哈说:“我的天神!”

于斯马上凑过去,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机拍到了数不清的死尸!他们穿着破衣烂衫,应该是当年的劳役,一层层堆积在一起,不知道头是谁的头,脚是谁的脚,下面是个万人陪葬坑!

于斯说:“看来这就是历史上的坑杀现场了。”接着,他抬头看了看陪葬坑的棚顶:“这陵墓应该是立体的,也许上面还有空间。”

黄哈哈说:“我说呢,刚才一进来我就感觉阴风阵阵的。”说到这儿她还夸张地打了个哆嗦:“哎,啥叫坑杀?”

于斯说:“传说70多万人修秦陵,最后都被活埋了。”

黄哈哈说:“墓道里不是有个出口么?”

于斯说:“那么窄的通道,要是70多万人一个个排着队逃出去,估计得几个月。逃出去的应该只是一小部分高级工匠。”

接着,他把绳子绕成一团,跟氖光灯一起装进了旅行包:“我怀疑下面的空气有毒,赶紧走。”

两个人穿过一个个兵器坑室,来到了入口处的夯土台阶前。于斯看到黄哈哈还拎着那支洛阳铲,就问她:“你怎么还拿着它?”

黄哈哈说:“这是武器啊。”

于斯说:“满地都是武器,你拿着它?就算你不是盗墓的,也会被人当成盗墓的。”

说完,他返身走了回去,停在一排兵器前挑选起来。

黄哈哈说:“可不敢动这里的东西!”

于斯说:“临时用用,又不拿出去。”

说着,他取下了一把短剑,在手上掂了掂,然后快步走出来。这时候黄哈哈已经站在了环形墓道里。

他刚踏上夯土台阶,突然听到了一阵阵巨响,那是石板移动的声音,就像地震了一样。

他惊慌地朝上看了看,嘀咕了一声:“完了……”

墓道棚顶的石板交错移动着,露出了规则的黑窟窿,就像钢琴的黑白键,成千上万的蝙蝠冲出来。

它们的身上没有毛,呈现着恶心的肉色,就像刚刚打掉的胎儿。于斯根本看不清它们的五官和表情,只看到一片胎儿在飞舞。

他知道自己捅了篓子了,“哐当”一声扔掉了手中的短剑。

数不清的蝙蝠冲着他和黄哈哈冲下来,他本能地弯腰脱下了一只运动鞋,拼命朝后甩了出去。那些蝙蝠似乎愣了一下,接着一窝蜂地追了过去。于斯终于感受到了空气流动,那是众多翅膀扇出来的。

这个做法源自小时候的一个游戏——黄昏的时候,半空有蝙蝠飞舞,小孩子朝天上扔鞋子,蝙蝠一定会追着鞋子朝下俯冲,快撞到地面的时候才紧急拉升。蝙蝠看不见,它们通过超声波判断移动的物体。

蝙蝠群飞过之后,于斯对黄哈哈喊了声:“跑!”

接着,他撒腿就朝前面冲了过去。黄哈哈反应还算快,她没命地追了上来,令于斯惊异的是,她的速度竟然比于斯快多了,几步就冲到了于斯的前面,同时喊道:“朝哪儿跑啊?”

没时间细说,于斯只喊了一个关键词:“竹简!”

黄哈哈身上的布包不见了,显然被她丢弃了。前面有个入口,黄哈哈跑过去看了看,并没做停留,接着朝前跑去。看来那不是竹简陪葬坑。

前面就是那条直线墓道了,黄哈哈放慢了速度,似乎想拐弯儿,于斯喊道:“朝前!”

黄哈哈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冲进了对面的环形墓道。

背后传来了巨大的翅膀扇动声:“呼啦啦!呼啦啦!……”于斯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看,黑压压的蝙蝠已经追上来。它们飞得很低。

于斯脱下了另一只运动鞋,朝着蝙蝠上方甩出去。

蝙蝠在空中可以180度转弯、急刹车和立即变换飞行速度,几乎是“特技飞行”。只见这些蝙蝠立刻集体掉头,又一次朝着鞋子追过去。

鞋子不可能一直飞,它的运动是一条抛物线,就像生命的过程。现在,于斯手上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