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老板絮絮叨叨的回忆，徐贤也慢慢的吃完了手中的两个红薯。叹了一口，看来今天还是遇不到李明时。将吃过的红薯皮扔进垃圾桶里，徐贤恭敬的和老板鞠了一躬，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让徐贤浑身一颤。
“咳咳，老板，还有红薯吗？”
转过身，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徐贤的眼中。李明时，就这么再一次的站在了毫无准备的徐贤面前。
“欧巴！？”
“嗯，好久不见了。”
快一个月的时间，徐贤终于又见到了李明时。只是再见的惊喜之后，徐贤和李明时之间却像隔着一股无形的墙壁，让场面十分的尴尬。
一问一答之后，两人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自从回国之后，李明时一直避开不见少女时代的众人，是没有时间，也是他没有勇气。在他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他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身份去面对她们，他更不知道她们见到他会说出怎样的话来。
于是，在李明时的纠结之中，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直到今天。来到宏大附近见过几个重要的人物之后，李明时难得有了一些空闲，于是便稍微做了些伪装，在弘大街头散起了步来。
不知不觉之间，李明时又走到了这条小巷里，只是他也没想到卖红薯的小摊前，徐贤居然正站在那里，和老板聊着天。
李明时下意识的想要逃避，但他又知道这样绝非长久之计，纠结良久之后，还是咬了咬牙，走到了徐贤的面前。
看着面前氛围尴尬的两人，卖红薯的老板却意味深长的一笑。他虽然不知道徐贤的身份，但是李明时他却是知道的。首尔大学最年轻的教授，时常被他拿来教育自家孩子的例子，虽然第一次还没认出来，但是那张时常出现在各种报纸、电视上的脸他却不会忘记。
既然徐贤有这份心意，自己自然是得推上一把。
“正巧呢，李教授，这几个我本来都是给小贤留着的。正好李教授来了，小贤，我看不如就送给李教授了，你觉得呢？”
“是吗？”
李明时瞟了一眼炉里的红薯，的确剩的不多了，不过刚才见徐贤已经鞠躬准备告别了，不太像是给徐贤留着的样子。
而听见老板的说辞，徐贤连忙摆手否认。
“不是的，我已经吃过了，欧巴你想吃的话买就好了。”
虽然有些奇怪，但李明时无心纠结这么多，掏出钱包买下两个红薯，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圆月，提议道：
“走走？”
轻声嗯了一声，再次向老板告别，和李明时一道离开了小摊。老板再次点上一根烟，看着两人慢慢远去的背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两人肩并肩，在弘大的道路上慢慢走着，没有选择热闹的核心街区，两人默契的走向了人烟稀少的另一条街道。
“今天老师给你补课了？”
“嗯。”
沉默的走了一阵之后，还是李明时率先开了口。
“得好好谢谢他。”
“我会的。”
又是一问一答，随即两人之间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徐贤侧过头，和上次见面时相比，李明时还是那么瘦弱，脸颊上的骨头清晰可见，皮肤下也好像看不到一丝血色。
不过，李明时的精神状态显然好了许多，咳嗽的时候少了，眼神里也多了一丝光亮，曾经的那个李明时，好像正在慢慢归来。
“欧巴？”
“嗯？”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来这里见几个人，谈完事情之后有些饿了，正好在这附近，想起了这家烤红薯的小摊，只是没想到会碰到你。”
徐贤脚步一顿。
“是那件事吗？”
李明时也停下了脚步，轻轻点了点头。
“顺利吗？”
“还好。”
一问一答之后，两人继续前行。其中细节，徐贤不会问，李明时不会说，只要双方知道彼此关心着彼此，就够了。
两人慢慢的走着，一路上人来人往，闪亮的霓虹吸引不了两人的目光，商家热情的招徕也无法转移两人的注意力。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一起走进了一个公园。顺着公园的道路走到中心的湖边，微弱的灯光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反射出起伏的银光。
停下脚步，两人靠在湖边的栏杆上，任凭风吹起额头的碎发，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你怪我吗？”
望着湖中模糊不清的倒影，李明时纠结良久，还是问出了那一个问题。听到李明时的提问，徐贤顺了顺被风吹乱的长发，思考了好一阵，才回答道：
“我不知道。”
此刻徐贤的内心宛如眼前的湖面，被风吹的满是波澜。
“我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天看台上那深深的黑色；粉丝们的呼喊现在还萦绕在我的耳边，姐姐们在后台痛哭的样子，我想我也永远不会忘记。”
李明时的手紧紧地握着栏杆，手上青筋暴起，好像要把这栏杆都捏碎。
“我很难过，姐姐们很难过，尹杰欧巴和lily姐很难过，或许那一天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都太过沉重了。可是我原本以为知道真相之后，我会愤怒，我会埋怨，可是当明代欧巴说出原委的时候，我竟然一丝怨怪也没有。”
周围的树木森森，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在这个吵闹的世界中开辟了一块宁静的小天地。
“我不知道姐姐们怎么想，但是对我来说，那一天并不是世界末日。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欧巴你提前告诉了我会发生这些事情，我还会不会登上那个舞台，还会不会直面那片黑暗。只是无论我怎么思考，答案都只有一个”
转过身，徐贤抬起头直视着李明时的双眼，眼中仿佛容纳了所有的星光。
“会。”
听见徐贤的回答，李明时没有任何的反应，但是好像是整个身子都好像松了一大口气一样松弛了下来，好像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我们不是瞎子，不是聋子，更不是铁石心肠。欧巴为我们的付出，我们一直都看在眼里，从进入公司的第一天起，欧巴就一直照顾着我们，教导着我们，帮助着我们。我们之所以能走上今天，能登上那个舞台，离不开欧巴。”
“有得必有失，既然我们从欧巴那里获得了那么多的爱，承受一些这个世界的恶，又有什么可以怪罪的呢？”
“所以，欧巴，不要再责怪自己了，你的心意我们已经知道了，够了，真的够了。”
徐贤伸出手，盖住李明时握紧栏杆的手，她感受到了李明时的颤抖，也感受到了李明时内心的纠葛。
顾不上路过行人戏谑的目光，徐贤的右手用力，想要传达自己全部的心意。
不知道是不是徐贤的心意真的传达到了出去，李明时身体的颤抖开始减弱，最后完全消失。看着徐贤充满关切的眼睛，李明时终于开了口。
“这段时间，每当我躺在床上，闭上双眼，我总能看到你们的脸。你们站在我的面前，身后一片无尽的黑暗。你们流着泪，对着我喊道，为什么？为什么？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李明时的声音中带着颤抖，闭上眼，好像这些日子的噩梦又浮现在眼前。
“我好害怕，害怕你们撑不过去，害怕会在你们的心里留下创伤，害怕你们产生什么极端的想法。我好害怕如果真的发生那些事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听到这里，徐贤终于明白了李明时心中的痛苦根源是什么。
是未知，是担忧，是恐惧。韩国艺人中，被负面舆论影响，最后抑郁甚至轻生的这些年来一直屡见不鲜。
崔真实、安在焕、李恩珠、郑多彬，这些一个又一个的名字都是前车之鉴，不说别的，就说SM的前辈KangTa、文熙俊、安胜浩、Eric，都是饱受负面舆论困扰，乃至心生抑郁的代表。
尤其是文熙俊，他也产生过轻生的念头，是李明时和一众好友一起努力才把他劝了回来。
李明时所做的，正是把少女时代推进了这么一个境地。即便他可以做好防范，即便他可以做出补偿，但他无法确定，他会在她们的心里留下怎样的创伤。
悠悠众口，可以烁金，她们所遭到的谩骂与污蔑，不会马上消失，而是会伴随她们很久。徐贤也知道，直到现在anti少女时代的粉丝们依然没有消停，泰妍电台留言板，她至今也不敢去看。
即便现在大家看上去都还好，但是没有谁能保证谁心里一定没有留下伤疤。这种心态下，徐贤能够想到，这段时间李明时心里的纠结、愧疚、迷茫，到底有多深、多重。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终于，在徐贤的理解中，李明时卸下了心里的防备，释放出这段时间积压在心里的情绪。
那是压在他心头的巨石，背负了许久之后在这一刻终于落地。
靠着徐贤的肩头，李明时哭的像一个孩子。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男人的泪，却足以感天动地。
徐贤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再忘记这个夜晚，还有这个在自己肩膀上痛哭的男人。
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