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悔的剑荡起一片红润,在飞扑之时不忘击下飞射而来的箭雨。剑气很霸道,霸道得那些箭雨根本就无法穿过。但殷无悔却飞了出去,如夜鸟一般,如火鸟一般,从烈火中窜出。
没有停留,因为他决定将这些人杀死,这些人的心太狠不适于留在世上。
“狗贼,你去死吧!”殷无悔一声大喝,整个人便化作一道黑色的疾箭向附近的一棵树上飞射而去。
众尼为这一喝而惊愕,这是佛家没有的杀气,但却在心底感到一阵舒畅,一阵暖意,就因为殷无悔的怒。
一条黑影从殷无悔攻击的那棵树上飞离,但他的速度没有殷无悔快,他的动作更没有殷无悔利落和霸道。
血邪剑便又开始饮血了,这一剑刚好在半空中截上那条黑影,在火光的辉映下,红芒一闪,便将这条黑影劈成两块。这时众尼才听到“呀……”地一声凄厉惨叫,于是两片尸体便沉沉地坠到地上。
数声娇叱,几名小尼姑全都冲出火海,剑化游龙,分头向躲于四周树上的箭手扑去,很快,四周树上的黑影开始飞跃,飞逃!
“啊……”凌海一声长啸,整个山林全都震颤,松针全如雨点一般地飞落,远处的山鸟、小兽全都闻声惊起,山谷回应。众尼齐怔,但她们却看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便是那些在林间飞跃的黑影全都坠落于地上。
凌海第一次用心语为武器,那是怒意已浓之时,以长啸发泄心中的愤怒,同时以心语将那些黑影的心脏跳动的次数突然一改,顺着凌海自己心脏跳动的速度。但因凌海有心,而对方无意,居然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真气一泻便飞坠地上。凌海曾以心语和孙平儿对话,那是一种温情,一种体贴,一种爱恋,而今他却将愤怒得如利剑一般的情绪全部贯入黑衣人的心脏。于是他们便失去了反抗之力。
“呀……”众尼一声娇喝向落于地上的黑衣人飞刺而去。
“血邪剑”化起一团光幕,一团白芒芒的光幕向地上的黑衣人罩去。
黑衣人一着地,便立刻醒转,但似乎有些迟,不得已竟将手中的箭弓抛了出去。
“呼呼……”数十张箭弩旋转着在空中飞舞,荡起一层层波浪式的劲气。
殷无悔的身形便若游鱼,在空中一波三折,但却疾若利箭,那些弓根本不可能阻挡片刻。峨嵋派的弟子也如风摆柔柳,在箭弓之隙中穿过,剑尖带起一阵锐啸,毫不停留地击将下去。
黑衣人的箭弓丢了,但他们还有刀,薄而利的刀。不过由于失去了先机,刀也便不如剑快,却也很威猛,很有气势。但气势归气势,速度归速度,杀伤又是另一回事。
峨嵋派的剑法以阴柔见长,绵绵不绝,生息无穷,而黑衣人的刀却尽失先机,哪还有还手之力,节节后退。
娇喝连连,怒吼阵阵,刀剑之声不绝于耳,秋虫依然在鸣,是伴奏,是叫好,是诅咒……反正这个秋夜已不再宁静,这里的秋夜也不再黑暗,熊熊的火焰照亮了林子里的一草一木,映得所有人的脸都发红。
月亮不见了,那莹莹的光辉羞于见火光,它的光芒是多么渺小,所以它以乌云盖住了自己的脸。星星也没有了,或许是被浓浓的烟雾吞噬了。不过天真的变了,天有些怒,有风吹过,风也有些怒,火苗也有些怒,不住地蔓延。云也有些怒,将自己堆积得很厚很厚,那浓浓的烟已将云熏得很黑很黑。
凌海的剑已经抽出了腰际,一道闪电从天劈下,照亮了西边的天幕,也照亮了一名非常顽强的黑衣人之脸,这一道闪电持续得很长,当雷声响完之后它才灭去。那是凌海的剑没入那非常顽强的黑衣人胸膛中之时,当天边那道闪电亮起之时,凌海的剑便亮了,一直都那么亮,他挑开了三把短短的箭。那黑衣人不仅用刀,而且还不时甩出一支劲箭,杀伤力也很大。这是惟一一个不被峨嵋弟子杀得手忙脚乱的黑衣人,他的刀法很圆润,他甩箭的力量很沉,角度很准,让峨嵋弟子防不胜防,所以凌海挑中了他,以最坚决的态度将他杀死。
对方的脸很红,如血一般红。一道比火光还亮的闪电将凌海的剑映得格外有神,那是一种飘突的灵觉,电光灭了,剑光变成电光的延续,集电光火光之大成,借剑身的扭动,将火光和电光完全吸纳反射,形成万道光弧,将那名顽强的黑衣人双眼耀得很痛,虽然是黑夜。
凌海的剑是必杀的,剑身似曲非曲,在虚空中,在火光下,如一道飞舞的灵蛇。这个过程在感觉上似乎很慢,但实际却快到了极点,这是一个矛盾的空间与时间观念。黑衣人似是在静静地揣摩死亡来临的恐惧,不过这人也的确顽强,在双眼睁不开的情况下,居然还发出了六支劲箭,一次甩出,一手甩出,让人很难理解,一只手怎能控制六支箭的方位和角度呢?箭又非针,若是针以满天花雨之势射出三百口也不奇。连凌海这样的暗器高手也有些震惊,不过他马上发现这人的左手比常人多了一根指头,一根横出的指头,就如一截怪肉,和小指合起来竟像是一对铁钳。这时凌海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人,那便是蛇山金刀王家前院管事“六指追魂”王无命。
六支箭很刁钻,角度很绝,也很猛,每支箭都是指向凌海的要害,身在空中的凌海也实在不容易躲开这六箭。可是,凌海根本就不想躲,也根本没有必要躲,不仅是凭武功、剑招,还有那柄剑“含月珍珠剑”,这是一柄拥有磁力的宝剑,它本身也可削铁如泥。
凌海将功力凝于剑身,一道很阴柔的剑气,摧动了剑身内在的磁性,而且以内力将之大大加强,这飞射而来的箭并不能逃过这剑身的磁场力的范围,全部都粘于剑身。剑身的光辉暗了一暗,便在瞬间又亮了起来,六柄箭全部反噬而去,这是马君剑的“全部奉还”。凌海第一次用这一招击敌,所以他想起了马君剑。
想起了马君剑,凌海就想哭,这是一种多么亲切的感觉。哭是一种解脱,是思念的一种排泄,但凌海没有哭,不过手中的剑却哭了,“呜呜……”尽是伤感的风声,尽是伤感的剑气!
凌海将所有的感情都发泄在剑中,他没有想到敌人,他没有想到他是在杀敌。他的心中,他的眼里,茫茫的一片,他的脑中只有一种东西存在,那便是感情,思念的情怀。
王无命本想用六柄箭伤敌或扳回先机,却未想到对方将六支箭全部还回,而且力道、角度、速度更准、更稳、更狠、更猛,他的刀成一团气涡,将六柄箭全都拉向一个方向,那也是一种旋转的磁场,这是王祖通所创专破各种暗器的绝招。
六支箭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拉向漩涡的中心,这是王无命背上的箭筒。
凌海的剑一下子充满了悲愤的情绪,这是灵剑思主的时候,这柄剑与马君剑相伴达五十余载,马君剑孤独一生,惟一有剑相陪。那种感情的投入是旁人难以想象的。剑是名剑,剑是灵剑,被马君剑感化成具有人性的灵剑。
“含月珍珠剑”是马君剑最忠实的伴侣,也是马君剑最知心的朋友。马君剑曾在寂寞的夜晚,击剑长歌,以泪洗剑,以酒洗剑。每每马君剑思念唐情之时,“含月珍珠剑”便在他的腰际低鸣、相映。主忧剑忧,主喜剑狂,这是“铸刃神”鲁胜天毕生最引以为自豪的一件兵器。当年鲁胜天铸成此剑之时便已抚剑长笑三个时辰,结果却得了一场病,想他对“含月珍珠剑”是多么的重视。
凌海的思绪因马君剑而乱,“含月珍珠剑”的感性也因马君剑而狂,所以这本来不含太重杀意的剑招,突然变得杀意如虹,而凌海也沉醉于情绪之中,茫然不知这招已经没有留下活口查问的意思。
王无命本为一招接下六箭而暗自得意,但却发现这飞来的一剑之中竟有一股巨大无匹的思想精神,而且这股精神力使他有一种想哭的情绪产生。他的心灵完全被这股无形的感性力量所控制,没有反抗的意思,没有还手的余地,漫天的剑影似一种无形的精神加上有形剑身织成的天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是无法挽回的结局,凌海的剑,在凌海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刺入了王无命的心脏。
“呀……”
王无命在临死的一刹那,居然从这感性的精神束缚中挣扎出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便真的没有命了。他本是江湖中难得的一个好刀手和暗器高手,可是却在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之时结束了一生。他刚开始时那种死亡的恐怖果然应验。这一声惨叫也惊醒了凌海,使凌海从情绪中恢复过来。他望着王无命那生命热量渐渐消失的躯体,有一丝不祥的阴影袭上心头,那是他说不出来的感受,也是他不能知道的结果。似乎茫茫莫测的未来有一种未知的能量在招呼。
凌海有些懊悔为什么没留下活口,好盘问底细,因为他发现这位死在他剑下之人,是今夜黑衣人的头领,也许只有他知道的秘密最多。
这时又有几声惨叫传了过来,那些刀手终于因没有喘息之机,被峨嵋派的女弟子找到了破绽,一击致命。恒静师太的剑法阴柔绵密,那种精纯的功力,更不是黑衣人所能抗拒的。本是破绽极少的剑招,而恒静师太的剑式一转竟将对方所有的攻式全部瓦解,那是一种无形的力道,一拉、一旋、一扭,黑衣人就已经晕头转向了,又有什么攻击之力?不过黑衣人众多,也不是轻易可以全部消灭的,有些人开始逃,也有些人早就开溜了,因为他们发现了两个根本不是以他们的能力所能对付的人,那便是凌海和殷无悔。这是两个不畏惧毒的人,今晚所有计划几乎都是靠毒施行,他们只须将人引至下毒区域便已经功德圆满。本来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可是突然出现的两个不畏毒之怪人竟使这一群尼姑也不畏毒,如此那些有先见之明的人早就逃了。
王无命一死,所有的人都想逃,想逃气势便弱了很多,气势一弱破绽就大,也便使峨嵋派的弟子连连得手。
殷无悔对付的是七名刀手,他们的刀法也很好。或许不是刀法很好,而是配合得很好。他们七人使用的是同一套刀法,每人使一招,一次就可以将这一套刀法攻出连续的七刀。等于一个人将在一招的时间内使出七招,这数目也够惊人的了。而且七人的招式循环反复,每一次使出的相同招式,却是在不同的方向和方位,使人穷于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