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华氏所居住的玉宸宫,同样位于鸾宫之内,论方位恰好在乾明宫与重华宫正东侧,与太子东宫相隔亦不远。
玉宸宫内规模陈设虽不及前皇后所居住的重华宫那般雍容华贵、富丽堂皇,却也称得上布置考究,别具匠心,宫内正殿后院的一处人工堆砌成而的硕大假山,名唤“叠翠”,十分精巧雅致,假山中部有一个大铜缸常年蓄着水,缸内养着几条活泼灵动的锦鲤,水面偶尔浮出几枚气泡与水花。
山旁有一座回廊,围着山的三面而建,分成三间小敞厅,分叫称做榆萌堂、芭蕉坞、子规阁。又因回廊周围种植了不少藤植作物,夏秋之季便会开满蔷薇花与紫藤花,因此这回廊另有一个雅致的别名“蔷薇苑”。
景妃和苑昭禾来到玉宸宫时,德妃正与几位其他宫里的妃嫔一起,借着秋日暖阳坐在蔷薇院前说笑着。
早已经有小太监通传过了,景妃和苑昭禾到了蔷薇院前,德妃那边的宫人们连桌椅茶点都准备妥当了,苑昭禾一一问好请安,才同景妃落座。
这一圈围坐着的人,除了德妃、景妃之外,苑昭禾还认识正东宫侧殿的冯修媛和次东宫侧殿的柳昭容,只有一位嫔妃她从来不曾见过。景妃见她不认识此人,随即介绍说:“这位是正西宫侧殿的乔充容。”
乔充容这个名字,苑昭禾听自己身边的侍女青染提过,她年方十八岁,最近新得皇宠风头正盛,连看人的时候眉眼之间都带着一股子傲气。
“本宫早就听闻太子妃多才多艺,不但能诗善文,还精通音律歌舞,琴棋书画样样都是顶尖的,今日天光色美,园中景色怡人,姐妹们在此欢聚,恰是一年秋好时节,若能得太子妃锦上添花,岂不是更加美哉!”
还不等苑昭禾坐稳,德妃华氏早已摇着折扇,调侃起这位太子妃来。
她一提议,旁边的几名妃嫔立刻附合,景妃看了苑昭禾一眼,随即笑道:“既然德妃有这美意,我看太子妃也不要推辞。歌舞准备起来累赘,我看就免了,不如做首诗、画幅图都使得。”
苑昭禾见景妃发话,只得应道:“既然诸位母妃有雅兴,昭禾今日就献丑了。我看园中蔷薇还余有七分姿色,铜缸中粉莲也颜色正润,就为德妃娘娘画一幅锦石秋花图。”她三岁始从文,四岁便学作画,画技谈不上有多好,但是对景描绘还是不差,不至于当场露怯。
庭院中侍候的小太监摆好了作画的画案,侍女拿来作画的一应具有之物,挨个摆好。
一切准备妥当,苑昭禾走到画案前,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景色,嘴唇微挑,眉眼弯起,泼到宣纸上的墨,精心描绘起来。
不过一盏茶功夫,图画已成。
她的画风黑白分明、浓淡相宜、起伏断连、挺硬活脱,笔下蔷薇百媚娇,芙蓉三秋色,傲骨不畏霜,于美丽中透着灵秀,既有女儿的温婉,又有男儿的雄气,把一幅锦石秋花图画得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站在她身后的一众妃嫔都是风雅之辈,苑昭禾的这幅画堪称是佳作,不但景妃称赞,连德妃都不得不敷衍地夸奖了几句,道是太子妃果然笔法惊人,连宫中的画师都要望其项背。自叹弗如。
冯修媛与柳昭容跟着附和,惟有那位刚得宠的乔充容不露声色地淡笑了一下。
德妃令一旁的两位太监和宫女把画腾起风干,招呼着几位妃嫔坐回原处,柳昭容岔开话题道:“今儿个日头真是好的很,德妃娘娘怎么不将墨心抱出来晒晒太阳呢?”
德妃娘娘一听柳昭容提到了心爱宠物,瞬间兴致提起,微笑着说:“你倒是总惦记着墨心那只狸猫儿,像咱们景妃娘娘,向来是连抱一抱它都不敢的!”她一边说着,一边说着命侍女入画将子规阁内的狸猫墨心抱出来。
景妃姿态优雅地剥开一粒葡萄果,放到嘴里轻轻地嚼碎,淡笑着道:“姐姐是知道的,妹妹我生来胆小,怕见这些张牙舞爪的物事……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不过我看墨心虽然厉害,在德妃姐姐手里倒是温驯,比我少时家中的那只猫儿乖了不少。”
景妃开着这样的玩笑,几名妃嫔也随着笑了起来。
德妃也笑道:“可不是么?想这狸猫也是认人的。”
柳昭容陪笑道:“要我说,是德妃娘娘把狸猫调教得好,不怕人也不咬人。”
众人闲聊说话之际,入画将墨心抱了过来,阳光底下它的那身黑毛如油水抹过一样光滑,比苑昭禾刚才泼在宣纸上的墨还要黑润,怪不得有这么一个雅致的名字,也真是贴切。
柳昭容一挥手,入画忙将墨心递给了她。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冯修媛亦笑道:“德妃娘娘和太子妃都有一双妙手,太子妃随意泼墨成画,德妃娘娘竟能把这一只普通的猫儿调养的这样好,那毛似缎子一样!我记得柳姐姐早年也养过一只狸猫,和德妃娘娘的这只墨心很像,后来不知怎么就没了……”她说着向墨心看了一眼,带着几分惊奇的语气说:“这猫儿,怎么今天不安分似的,似乎很毛躁呢。”
柳昭容伸手抚摩着墨心来回扭动的背脊,指甲上镏金的甲套镂空勾曲,多嵌翡翠,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十分好看,她一边抱着墨心,一边抬头笑道:“难怪它不安分,看这肚子吃得多圆,当年我因为有了三公主,太医叮嘱不能养着猫儿狗儿的,于是把它放生到宫外,也不知道如今流落到哪户人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