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小镇,流霜便感觉的一股不平常的气氛,那便是肃然萧条。流霜弄不清发生了何事,带着阿善先到布庄,买了几套衣物,他们身上穿的白狐皮虽说好看,但是毕竟还不到冬天,有些太扎眼。
然后,两人便宿到了镇上最大的客栈……悦君客栈。到了客栈,流霜从吃饭的客人口中得知,暮野已经发动了对崚国的战争,崚国太子东方流光率军亲自到阵前督战。并且,已经打了一场胜仗。
师兄竟亲自到了阵前,流霜对这个消息不意外,以师兄的为人,他会这么做的。他决不是一个坐享安逸的人。只是没想到,暮野这么快便发起了对崚国的战争。
既然有战争,便有伤亡。最需要药草和医者的地方应该是军中。
黄昏时分,暮霭低沉,氤氲朦胧。长风徐来,带着秋的肃杀气氛。
段轻痕负手站在洮河河畔,长风鼓荡,将他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他没有穿太子的锦服,也没有穿将军的盔甲,只是一身素淡蓝衫,随意立在河畔。
他的视线,越过滔滔河水,望到了对岸敌兵接天的营帐。本来洮河以北的幻城也是崚国的属地,此时已经被暮野占领。虽然赢了一仗,他们却没能收回幻城,只是退到了洮河以南,凭借洮河的地势险恶,坚守到至今。
八月十六,他没有登基,急坏了那一帮大臣,回来后,他还不及向群臣解释,战事便爆发了。这样也好,免得群臣对他追根究底地盘问。
其实暮野开战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他到崚国住了多日,看到崚国秋收很是丰硕,便将秋贡翻了两番。
段轻痕知道翻两番意味着什么。
崚国本就山地偏多,粮食产量素来不高,原本向天漠国进贡的粮食就已经很多了,如今再翻两番。这意味着崚国会有很多百姓挨饥受饿。而且,若是这次答应了暮野,今后每年的秋贡势必都会被他多加。
是以,段轻痕和大臣商议后,便决定和他谈判,依旧照旧例纳贡。但是,谈判的结果以失败而告终,而且,暮野还毫无预兆地发起了战事。
段轻痕心内明白,秋贡只是一个借口,就算是给了他足够粮米面,他还是会发起战事的。因为,暮野是不允许崚国强大的。
若是让他当政几年,崚国势必会强大起来,大概暮野也看到这一点了吧,所以才急不可待地发起了战事。
既然要打,那便打个痛快,誓要打败暮野,让他断了欺凌崚国的念头。
“殿下,王将军和史将军来了!”有侍卫走到段轻痕身后,低声禀告道。
段轻痕转首望去,看到****和史朗正从不远处的林子里走了过来,两人显然是刚刚切磋过。
“你去把左军师请来!”段轻痕凝眉对侍卫道,然后,便向帐篷中间的主帐而去。
到得帐内,站在几案前,望着地图沉思。
不一会,****,史朗,左迁便相继走了进来,向段轻痕施礼参拜后,也凝立在他身旁,凝视着地图。
“暮野已经沉寂了多日,估计最近便会发起攻击。各位有什么看法?”
****凝眉道:“殿下,暮野一定想不到我们会主动攻击他军。是以,若是有一场奇袭,必能挫挫暮野的锐气。”
****毕竟年轻,有些热血沸腾。
史朗面有忧色道:“王将军的主意不错,只是,面对洮河天险,我们如何得过。若是要建立浮桥,却是极难,洮河河底处处都是稀泥,立个木桩都是不可能的。”
“史将军可还记得,二十多年前,羽国皇上曾经试图在洮河上建一处堤坝,当时打好了地基,后来不知何故,此事便搁浅了。方才我已经勘察过了,那处地基依旧很硬,足以承受打下的木桩,建立浮桥,令我们的骑兵得过。”左迁沉思片刻,道。
史朗一听,双目放光,掳着胡须道:“如此甚好,还请殿下恩准!”
段轻痕微笑道:“我只是随军督军,主意还是将军和军师拿!”
史朗、左迁、****闻言,眸中均是欣慰之色,殿下的言下之意便是答应了他们的对策。
他们的殿下,是如此的自信豪俊,面对强敌,一丝软弱也没有,他自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概,令人心折,令人敬佩。
“上次一战,我军伤亡很大,不知那些伤者可得到了救治!”段轻痕忽然问道,如不能好好安置伤兵,这对军心是不利的。
“殿下,我方才从程军医那边过来,据程军医说,伤号太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想要殿下从宫中再配几个御医过来。”左迁道。
段轻痕沉吟良久,道:“那些御医在宫中,只是治疗嫔妃的一些头疼脑热,怕是做不来军医!”其实段轻痕真正担心的是,才刚绊倒了母后。宫中的御医不及更换,不知是否有暮野的探子,不敢轻易重用。
“既是如此,老臣倒是有一个多年的老友,名叫纪百草,他在双河镇开医馆,或者可以请他前来帮忙!”左迁道。
“好,既是如此,就请左军师着人去请。”段轻痕道,他也是听过纪百草的名头的,据说他是医痴,自己将名字改成了百草,取义于神农永尝百草的典故。
当下,左迁写了一道信笺,嘱托侍卫送到了双河镇的百草堂。
悦君客栈。
流霜坐在床榻上,望着忙着在地下铺床的阿善,心内有些哭笑不得。流霜本想要两间房,她和阿善一人住一间,可是阿善一听不能和流霜住在一间屋内,便瞪圆了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流霜。那样子,好似流霜要弃了他一般。
流霜想想也是,他初到山外,只得她一个熟人。如今见她不愿和自己一起住,难免会有这样的不安全之感。流霜只得依了他,让他和她同居一室,睡在地上。
床榻铺好,阿善便坐到椅子上吃茶。
淡淡烛光映照下的阿善,换下了白狐皮衣,穿上了粗布衣衫,脸上又带着面具,再没有了那些花花绿绿的色彩碍眼,倒是少了一丝山野村气,多了几分儒雅飘逸之气。
看着看着,竟是能从他身上看出熟悉之人的影子来,流霜摇摇头,暗道:自己莫不是魔怔了,阿善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阿善,我想要到军中作军医,这样既可以为伤兵治病,又不会将这些药草浪费,你说好不好?”流霜坐在灯影下,沉思良久,忽然开口说道。
百里寒本来正在喝茶,为了显示他久居山中,不会品茶,他正在大口大口吞咽。流霜的话让他将一大口茶水呛在了嗓子眼,咳了好久方才缓过劲来。
面具下的修眉紧皱,他几乎就要冲口说道:“不许去!”
还好他忍住了,只能着急地用幽怨的眼神去告诉流霜,她绝不能那么做,他决不允许她那么做!到两军交战的战场上去,那可不是开玩笑。
流霜倒是没想到阿善会反应这么大,当下回她一个安慰的笑容,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又不会去打仗,只是去为伤兵治病而已!”
百里寒更是焦急地站起身来,在屋内转着圈子,打着手势,警告流霜不许去。
流霜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似乎去意已决。
百里寒无计可施,只得装出一副可怜哀怨的样子,到流霜面前又是哭,又是撒娇,可怜了他堂堂的王爷,竟落到了如此地步。
同时脑中还在飞速打着主意,要不要让张佐李佑他们把流霜打晕,关起来?若是这样,有些残忍,他不能让流霜不快乐。但是,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阻止她呢?他了解流霜的性子,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好在军医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流霜虽然说去,但是并不是一说就能走。
这一夜,百里寒自然是睡不着的,前思后想思索着如何阻止流霜这个疯狂的念头。
第二日,阿善便病了,不是一般的病,是一种怪病。
一大早,流霜便听到阿善隐忍的哼哼声,似乎是怕她知道,但是又实在疼得受不了所以发出的呻吟声。
流霜担忧地地走到他身边,柔若无骨的手抚上了他的额头,额头并不热。百里寒暂时停住了呻吟声,享受着流霜的抚触带给他的奇妙如水的感觉。
流霜皱了皱眉,手指压在了他的脉搏上,诊脉良久,道:“阿善,你哪里不舒服?”他的脉搏明明很正常,怎么会不舒服!
阿善却不说话,只是不断地呻吟着。
“阿善,你到底哪里疼,用手指指一指!”流霜有些着急地问道。阿善怎么会忽然病了呢,是不适应这山外的生活吗?
百里寒眨了眨眼,终于用手颤巍巍地指向了自己的下身。
昨夜,他思绪良久,才想到了要自己装病,若是如此,流霜定不会舍下他到军中。可是,什么样的病流霜不能治好呢。
若是疼在别处,流霜定会为他医病的,只有这隐秘之处,流霜才不好意思为他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