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也要走?”暮野咆哮道,“要走就快点滚!”
对于流霜的离开,他是不舍,对于这个女人的离开,他是屈辱。不过他暮野又不是缺女人,何苦舍不得她们。
他第一次动心,也第一次打算学会尊重,可是她却要离开了。既然她说那是她的亲人,他似乎也不好再阻拦了。
暮野忽然撮唇呼哨一声,一匹栗红色的马儿得得跑了过来,是流霜学骑马的那匹小马。
“这匹马就送给你了,希望有一天,它能将你带到草原来。”暮野说罢,便转身离开,再也不去看她们。
流霜微笑着点点头,道了一声谢谢,心内却知道,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同师兄和暮夕夕挥了挥手,便纵身跃上了马儿,自有人为青儿也牵了一匹马儿,主仆两个,一前一后,随了秋水绝和秋水宫的兵将,绝尘而去。
百里寒终于转首向流霜消失的地方凝望着。
只见一身白衣的流霜骑在马上,竟也是那样的潇洒。
“你为什么不拦住她?”百里寒忽然转首问道,语气冰冷如冬日寒雪。
段轻痕望着百里寒幽冷的神色,对于百里寒的感受,他是感同身受,只是他深知流霜早晚都要回秋水宫的。
他挑了挑眉,淡然笑道:“我留不住她,所以留她也是无用的。可是,你为何不留住她?”
百里寒眸光一黯,苦涩笑道:“我为什么要留她?我根本就不想留她!”
“真的吗?你究竟有什么苦衷呢?”段轻痕还记得当日在军中,百里寒是那样呵护流霜。却又在一天早晨,忽然绝尘而去,留下一封要他照顾流霜的信。
百里寒既然对流霜那般深情,为何会这么好心地将流霜让给他,他一直想不通。
“你究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的发是因何白的?”段轻痕再次淡淡问道。
百里寒眯眼不答。
“你知道他是谁吗?”段轻痕决定再刺激刺激百里寒,指着秋水绝的背影说道。
“既然霜说是她的亲人,或许是她的哥哥吧?”百里寒不在意地说道,其实他心内却是极像知道秋水绝的真实身份,为何流霜会那般信任于她。
“他是霜儿父皇母后为她选的驸马,当年我们这一帮小子可是十分艳羡他的。”段轻痕双臂抱胸说道。
“驸马?”百里寒眸中有痛色一闪而逝,“不知道那个秋水绝生的怎么样,整日里带着一个鬼面具,也不知道是不是配的上霜儿。”百里寒脸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段轻痕简直要佩服百里寒了,都这样了,还能这么淡定。
“放心啦,他生的自然是一表人才。秋水共长天一色中的秋水,可不就说的是他吗!”
“是吗?看来,他们还是郎才女貌啊!”?”百里寒无声低笑道,却忽然喷出了一口血。
身边的副将一拥而上,扶住了百里寒。
段轻痕双臂抱胸淡淡瞧着百里寒,终于装不住了吧。
“王爷,你好不容易救回了王妃,为何要放王妃走?”铁笠是一个直性子,目睹百里寒对流霜的日夜思念,极不理解百里寒今日的行为,“王爷,我去将王妃追回来。”
说罢,翻身上了一匹马。
“回来!不许去!”百里寒低低喝道。
铁笠焦急地看了一眼,却依旧拍马而去,他看出来王爷和王妃之间,定是有误会。
“铜手,给我把他追回来!”百里寒冷声命令道。
铜手翻身上马,疾奔而去。
身后一串急促的马蹄声,还伴随着一连串“王妃嫂子”的喊声。
流霜勒住缰绳,回首看去,一个银甲小将骑着一匹白马如同疾风般冲了过来。流霜认得他是百里寒的副将,叫什么名字却说不上来。
“王妃嫂子,你怎么能跟别的男人走呢?”铁笠本是兄弟们当中最年轻的,也是最容易冲动的,这会儿赶得有些急,一开口便有些口不择言。一双如寒星般的黑眸中却满布着焦急担忧的神色。
流霜清澈的眸扫了一眼铁笠的神色,不禁自嘲地想,这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她离开时百里寒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这个少年却急成这样。
“你叫什么名字?”流霜凝眉问道。
“末将铁笠,请您不要走,不然王爷会很伤心的。”铁笠急急说道。
“铁笠啊,你先回去吧,不要再追了。”流霜淡淡说道,一扬手中的缰绳,马儿便得得地开始跑了起来。百里寒会伤心吗?若是真的伤心,方才为何还要那般冷酷地待她。
“王妃!”铁笠焦急地想要再次冲上去,却被秋水绝的兵将虎视眈眈地挡住了去路。
铁笠焦急地策马打着转,就在此时,铜手策马追了过来。
“铜手,你来的正好,快去拦住王妃!”铁笠喊道。
铜手漆黑的眸淡淡扫了一眼铁笠焦急的样子,却没有说话,眼睁睁看着秋水绝的队伍绝尘而去。
“铜手,你为何不说话,你怎么不冲上去把王妃带回来?难道,你希望王爷和王妃分离吗?”铁笠双眼一瞪,恼怒地看着铜手。
“铁笠,做事之前要想一想结果,你看看对方的阵势,我们两个人打得过吗?”铜手冷瞥了他一眼,道。
“什么意思,你铜手什么时候成了缩头乌龟了?”铁笠骂道。
铜手自顾着打马回转,冷声道:“我有更好的法子,才不屑和你这猪脑为伍!”
“什么法子?”铁笠也不顾铜手的讽刺,打马追了上去,缠着铜手问道。
铜手如此这般说了一番,铁笠高兴地拍掌笑道:“铜手,我错怪你了!确实是好法子。”
两人笑闹着回转了,只是他们没想到,他们的好法子没有用上,因为很快,玥国京师便发生了内乱。
三国签订停战友好协议,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是,由于三国首领情绪极度低迷的原因,这场盛事便草草收场。
夜,玥军清点完兵将,便开始返国,带来的五万银翼军如今只余三万。
天空黑沉沉的,看不到一颗星斗,呼啸的西北风吹过,伫立在营帐前的大旗在风里猎猎作响。
冬天,似乎是在一瞬间便到来了。
百里寒躺在营帐内,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右肋的伤已经好点了,不再钻心地疼痛,但是,更深的痛却在心底蔓延开来。
霜儿,就那样决绝地走了,其实,他知道之前伤她太深,这一辈子,她都不可能原谅他了。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想要再拥有她,是多么自私的行为。可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嫉妒,嫉妒秋水绝。下意识里,他不希望她嫁给任何人。
想到她要和秋水绝在一起,内心深处就好像有无数个蚁虫在噬咬,看来,他,还是不够大方啊!
后半夜,风似乎小了些,但是帐内却冷的难受,自从将流霜的寒毒引了过来后,他便极度怕冷了。
既然睡不着,索性不睡。
百里寒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摸出随身携带的玉箫,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箫声缠绵悱恻,时如秋雨急促,时如清泉漫流,如江南雨打芭蕉,又如寒灯残更,令人听之伤心。
“王爷,我们战胜之军,不该有此箫音啊。”门口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柴悦风度翩翩走了进来。
随着他掀帘而进,一片白色越帘而入,似雪如霜。
“怎么,下雪了?”百里寒放下玉箫,沉声问道。
“是啊,铜手和铁笠正在为王爷准备火炉呢。”柴悦笑眯眯地说道。
百里寒移步到帐外,但见此时风势已小,漫天的雪无声无息飘然而下,地上已是白茫茫一片,无边无垠的雪色在夜色之中蔓延着。
没有她的日子,他的世界瞬间便过度到了冬天。是否老天也感觉到了他内心的凄苦,也应景地来了这么一场雪来凑热闹。
冷意,沁肤而来,虽然柴悦拿了一件大衣披在了他身上,但是,依旧挡不住彻骨的寒意。
体内体外的寒意在这一瞬间同时爆发,百里寒强行忍住突如其来的颤抖,冷声对柴悦道:“回你的营帐内,没有我的命令,今晚谁也不准靠近我的营帐。走!”
“王爷?”柴悦不解地望着百里寒,不知他何以会下这样一道命令。
“你要违抗军令吗?走!本王要歇息了,没兴趣和你秉烛夜谈。”百里寒嘶声喊道。
柴悦从未见过百里寒如此凶恶的样子,压住心底的疑惑,踏雪而去。
百里寒回身走到帐内,刚放下帘子,便再也撑不住寒意侵蚀带来的痛楚,跌倒在地上。
铺天盖地的疼痛和寒意一起袭来,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那强大到令人窒息的疼痛,还有那无力挽回的悲痛,一起糅合着涌来。
百里寒剧烈挣扎着,颤抖着,一口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咙,他哇地一声呕了出来。
盘膝坐在地上,运功想要压下这寒意,但是,没有用,寒意在压迫之下反而更加汹涌,喉中一甜,又一口液体涌了上来,他明白自己是在呕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