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国皇帝亲自乘御马,身穿明黄色劲装,在数千禁卫军的拱护下,逶迤而来。到了军队前方,皇帝闪身下马,缓步走到前面的阅兵将台上。
阅兵台下,数万将士山呼万岁,那场面,真是壮观,那声浪,真是振奋人心。皇帝点将台上,举目四望,只见入目处,盔甲闪亮,刀剑刃寒。
他的黑眸中,闪过一丝丝惊诧和欣赏。他从来不曾想到,他京城的禁卫军,还能调出数万精锐之师。
玥国本有左路军和右路军两路大军,左路军一直掌控在现今的郑皇后父亲威远公郑拓之手。右路军,则是分散在朝廷几大官员之手。
因为郑拓的兵权在握,皇帝对郑皇后极是忌惮。但是,他决不允许郑家拥兵自重,是以,这些年,他便悄悄地将京城禁卫军的兵力交到了百里寒手中。
本来,他也是没有抱着多大的期望。但是,他没想到,他的寒儿不仅将禁卫军管理的井井有条,将兵士调教的骁勇善战。而且,不知何时,他竟然悄悄将禁卫军人数扩充到了数十万。原本的禁卫军也不过只有三万而已。
皇帝环视四周,望着这从禁卫军中抽调出来的五万兵马银翼骑,看这场面和这气势,这军队绝对可以和左路军抗衡的。
这么一支强劲的队伍,本来应该隐藏着,在关键时刻,委以重用,必能趁敌不备,克敌制胜的。但是,他想不通的是,寒儿却要带着他们到边关去征战。
天漠国南犯崚国,这些他是知道的,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也是懂的。他心中并不糊涂,看当今形势,只有和崚国结盟,才能保住玥国不被天漠国吞并。
但是,朝中保守派却不主张出战,这自然包括镇守边关的郑拓。皇帝也清楚,郑拓和天漠国的关系非同寻常,他的是绝对不会同意出战的。
皇帝没想到,关键时刻,寒儿却主动要求出战。而且,带着自己麾下的队伍银翼骑远赴边关。
他知道,自从沈皇后去世后,寒儿一直在怪他没有保护好他的母后。他知道,他心中一直恨着郑皇后和威远公郑拓。他更知道,他的心中,其实一直睥睨着他座下的皇位。
如今,他主动请缨远离皇城,却令他有些意外。
难道,他不想要这个皇位了?带兵和天漠国征战,他麾下的银翼骑岂不是死伤无数,届时要如何和郑拓的左路军抗衡,又如何能夺得这个皇位?
若是他手中还有实权,他定会将皇位传给寒儿,但是,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
他私下将利害关系说与寒儿,但是他却丝毫不领情地执意要远离京师。他虽然不明白寒儿的做法,但是他也不得不佩服于寒儿的胆气。是以,他同意了百里寒率兵北征。
眼下,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来送送他们,做好他们的粮草后盾。
秋风吹拂,旌旗卷扬,皇帝在漫天的万岁呼声中,站在黄金大旗下,望向不远处的百里寒。
礼炮三响,主将百里寒身着冷冽的寒铁盔甲,肩披红色战披,缓步走向点将台。
漆黑的衣,冷到了极致。红色的战披,热烈到极致。银白的发,纯净到极致。黑红白这三种界限分明的颜色奇异地搭配在一起,使百里寒看上去,是那样冷冽耀眼,那样令人目眩。
而此时的百里寒,浑身上下,有一股冷冽耀眼的美,令人目眩神异。
皇帝凝目看着百里寒缓缓走近,深幽的黑眸中有心痛的情绪闪过。
他不知,寒儿的黑发是因何变白的,不过,银白的发倒是丝毫无损于他的俊美,反为他增添了一种飘逸若仙的俊美。
不过,自从黑发变白后,他便再也没见寒儿穿一尘不染的白衣了,而是开始穿起了黑色的衣袍。如今就连战袍,也一改过去的银色盔甲,换成了黑色的寒铁甲衣。
黑色的寒铁甲衣,使他看上去冷冽,神秘,漠然,无情无欲,高傲冷漠。
璀璨的日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他身上那冰冷的寒意似乎将阳光也冻结了一般。
百里寒在寂静之中,缓步走到父皇身前。他抬头望了一眼父皇,父皇眸中复杂的神色他懂,但是,他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单膝跪下,双手举起,接过了父皇亲自递过来的帅印和兵符,然后高举到头顶,兵将们齐声高呼万岁。
战鼓开始齐擂,百里寒在鼓声中跃上战马,向点将台上的父皇行过军礼,拨过马头。银翼骑将士军容齐整,脚步划一,一起向后连退百步,然后,纷纷上马。紧紧追随着宁王百里寒的战旗,正式出发北征。
京师送行的百姓也涌到了郊外去送行,玥国被天漠国压迫,为了向天漠国进贡粮米,他们的赋税极高,百姓的日子也极不好过。是以,这次宁王北征,百姓们都盼着宁王能够凯旋而归。
五万大军疾驰而过,漫天的黄土飞扬。
路旁,灰尘飞舞中,一个少年一身彩衣骑着一匹雪白的马儿,驻足在路旁观看。
那是百里冰。
他的衣,还是那般鲜亮,袖口领襟皆绣着五彩的花儿。他的马儿,却是那样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百里冰的脸,依旧是那样的俊美无邪,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成熟男子的英气。
这一人一马,站在路边,衣衫亮丽,神情散淡,和这铮铮铁骑是如此不搭调。
百里寒忽然一勒缰绳,和百里冰遥遥相望。
秋日的阳光,灿烂地照耀在百里冰的笑容上,他的笑容是那样镇定,是那样悠然,也是那样纯净。
他整个人好似对这漫天的灰尘和铮铮铁骑视而不见,他就那样清清爽爽悠然自在地站在那里,似乎四周只是云淡风轻,风花雪月。
百里寒凝视着百里冰,唇角微扯,竟也微微笑了。就像寒冰上的一抹阳光,这笑容是那样珍贵又是那样俊美,却又是那样意味深长。
两个人什么话也没有说,谁也不懂他们这笑容里的意味,但是,他们的笑容却是那么默契。
队伍很快疾驰而过,马蹄声渐渐再也听不见了,只有漫天的黄土依旧在飞扬。
百里冰极目远望,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寒甲铁衣的身影了,才拍了拍身上散落的灰尘,伸出白皙的手,接过一片飘零而下的红叶。
凝视着那红叶脉络分明的纹理,他忽然暗叹了一口气。
距代眉妩和流霜争马已经过了两天。
那匹马儿,最终属于流霜所有,这其实是出乎流霜意料的。本来,她没有奢望得到这匹小马,因为她只是一个俘虏,没有被关着,偶尔能骑骑马就已经知足了。
却不想,暮野竟将马儿给了流霜。原因是,那匹小马已经被流霜驯服,再也不会认别的主子了。良马都有这样顽固的性子。
流霜自然高兴,没事时,便到外面学骑马,虽然有人看着,不能逃走。但是,她相信,总有一日,自己能够从这里逃出去的。
代眉妩因此事被气的不轻,但是,她也只能将气恼隐在心中。在暮野面前,依旧是一副温顺妩媚的样子。
流霜依旧住到了暮野的金帐内,因为暮野不允许她住到别处。流霜极是无奈,每夜都是提心吊胆地睡着,试问,和一匹狼在一起,谁能安然入睡啊。
暮野倒是再也没有为难她,不仅没有再侵犯她,而且,也没再召代眉妩侍寝。
这倒是令流霜有些奇怪,她一直以为,暮野是不能一天没有女人的。否则,怎么行军打仗,也要带上代眉妩这样一个姬妾呢。
不过流霜好奇归好奇,她倒是很庆幸暮野没有再召代眉妩侍寝,否则,她每夜里忍受着活春宫,岂不要被折磨而死。
黄昏,长风猎猎地吹过高及膝盖的衰草。落日融金,为一望无际的衰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流霜骑着小马遛了一圈,近两日拼命地练习骑马,已经骑得很是娴熟了。如果不是身后跟着两个骑马的侍女和两个带刀的侍卫,流霜真想纵马逃走。
暮野倒也不是一般的谨慎,只不过是监视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派了四个人。
遥遥听到前方的高坡后传来一阵震天的欢呼声,流霜心内好奇,催马过去,但见前方的一片空地上,一大群天漠国兵士在操练。
暮野一身黑紫色战袍,如同黑鹰般在人群里纵跃着,随着他纵跃之势,手中刀鞘不断挥舞着,荡起一波波的劲气,如同波纹般散开。重重包围着他的兵将,一个个被劲气所激,纷纷后退。
那些兵将不甘认输,再次拧成一团,手中长枪挥舞着,从不同方向不同角度刺向暮野。
暮野身形疾转,手中刀鞘挥舞着,将那些刺来的长枪一一格开,招式变幻莫测,速度奇快,看得观战的兵将们人人喝彩。
接着暮野一声朗笑,身形拔起,在空中旋转一圈,右足忽然极其刁钻地一转,向着其中一个兵将踢出。那名兵将冷不防被踢倒在地,而暮野却趁势纵身跃出了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