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义?王正义?”
耳边传来的声音不甚清晰,我拼命想要睁开眼看看,眼皮却有千斤重。
神志渐渐恢复,隐约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小声说话。
头痛欲裂,想要集中注意力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却只能隐约听见“脑震荡”、“失忆”、“放心”、“没问题”这几个词。
来不及深想,我又陷入了昏睡。
周围黑漆漆的,我悬浮在半空中,别说东西南北,就连上下左右都很难分辨。
手脚没有任何束缚,却无法挪动,只能维持着大字型。
时间失去了意义,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待在黑暗中,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些期待,却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远处传来一丝微光,慢慢变得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刺眼。
我很疑惑,到底是光在向我飞来,还是我在向着光飞去?
就在我撞进光芒的瞬间,我的身体能动了。
“你醒了?”
我茫然地望着天花板,脑海中飘荡着几个终极哲学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看这边。”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万智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我。
“你认识我吗?”
尽管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出于谨慎,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或许我的状态实在太差,这样拙劣的演技都将他骗了过去,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烧退了,很快就能恢复。”
把脑袋往后缩了缩,想要逃开他的手,却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一点儿用都没有。
“你再仔细看看我,能不能认出来?”
我把视线落在他的鼻尖上,试图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傻一些,动了动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现在很虚弱,点头摇头就行。”
听到这句,我松了一口气,只要不说话,我能演的很逼真。
“认识我吗?”
刚才已经撒了谎,现在只能继续撒谎,我依然摇头。
万智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他伸手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一杯水,拆了一根吸管插进去,递到我嘴边:“喝点儿水,你听着,我来说。”
我眨了眨眼,点头实在太累了。
“吸呀,这里没勺子。”
我听话地用力吸吮,一小股温水流进了口腔,有些还顺着嘴角流了出去。
万智抽出一张纸帮我擦掉,嘴里念叨着:“以后晚上别熬夜了,容易猝死。你当自己是铁打的?三天三夜不睡,结果晕倒在电脑前,一头撞在地板上。也是你倒霉,房子还失火了,幸亏邻居报了警,你才捡回一条命。”
我闭上了眼睛,以免自己的眼神暴露了想法。
这个故事太假了,随随便便一想都是疑点。
既然我被人从火灾现场救出来,那如何判断我三天三夜没睡?
再说,我当时晕倒,火灾肯定会对我造成伤害,最起码得吸入过量的烟雾吧?
可我除了头疼,别的地方都好好的。
“这么大的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死去的爸妈能放心吗?”
我机械地吞咽着温水,在心中琢磨这些话,还有万智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你出院了,干脆搬来和我一起住吧,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表哥,总得照应着你。”
我满脑袋都是问号。
堂哥我倒是有几个,可表哥,我真没有。
让我和他一起住,难不成是为了监视我?
万智把吸管从我嘴巴里抽出来:“少喝点儿,慢慢适应。”
“对了,你养的那条狗,拼了老命把你从屋里拖到门口,结果它自己脱力了,没救出来。”
我的眼皮颤了颤,我的阿喵,最终还是死了吗?、
“你也别太伤心了,要是喜欢狗,我送你一条,咱俩一起养。”
眼泪顺着我的眼角滑下,我的内心在咆哮,阿喵那是普通的狗吗?那是我的兄弟!
都怪我平时不锻炼,关键时刻除了挨打,什么忙都帮不上。
可怜的阿喵,当时一定很疼吧?
“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还哭上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女声突兀地传入我耳中:“病人还很虚弱,注意让他多休息。”
“我怕他想不开,多陪陪他。”
“那行,注意着啊,这瓶药马上就要滴完了,别忘了喊我。”
“好嘞好嘞,麻烦护士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昏昏沉沉又陷入了沉睡。
三天后,我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万智几乎每天都待在病床旁,喂水,倒尿袋,叫护士换药,所有的事情都一手包办。
除了这些,他还会冷不丁地问我几句,试探我到底有没有记起什么。
为了不让他怀疑,我开始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万智就是我的表哥,我就是熬夜太久昏迷,运气不好赶上了失火,被房顶掉下的水泥块砸了脑袋,所以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以前那些人和事,还有阿喵,都是我受刺激产生的幻想。
一个月过去了,我已经可以自由的走动,可是每天还要打很多吊瓶,吃很多药,多到我开始厌烦。
最重要的,我从来没有走出过病房,最多在窗口站一站。
外面阳光灿烂,楼下有一片花园,中间毫无规律地摆放着一些长椅。
两个月过去了,我还在打吊瓶,还在吃药。
我试图反抗,万智盯着我,轻声说道:“你想出去吗?”
于是我继续吃药,继续打吊瓶。
半年后,我兴奋地换掉身上的病号服,穿着万智给我新买的衣服和鞋,颤抖着问他:“表哥,我真的可以出院了?”
万智手中提着一个行李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骗你干什么?房间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就安心和我住在一起。”
走出病房,楼道里空空荡荡,我强忍着向两旁看的欲望,跟在万智身后下了楼。
已经是深冬,可花园依旧是绿色的。
绿萝市,名副其实。
“走吧,你还想待在这里?”
我慌忙地摇头,加快了脚步。
来到停车场,万智打开车门突然问道:“你会开车吗?”
我不假思索地回道:“不会,我也没驾照。”
万智很满意:“坐后面去。”
车子缓缓驶出了医院,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白色的住院楼矗立在远处,不言不语。
“王正义,我知道你在装傻,要装,就得装一辈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