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香殿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冷千山心情似乎很好,脸上挂着上帝一般慈爱的笑容,俯视着殿下臣子。以一敌三,大获全胜,这可真是似锦国开国以来首次取得如此巨大的胜利。
左首,此次大获全胜的最大功臣叶初落低眉轻啜着杯中酒,面色平和,神态淡然,仿佛这巨大的功劳并不是她赢来的,而她只是一个局外人一般。
望着那雅淡如雪莲般的容颜,冷千山竟是有些恍惚了:若是,自己赐婚,她不答应,自己真得会忍心对她下手么?可是,若是不下手,这样一个绝世的天才,怎可能久居人下?到时,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冷千山轻轻拂手,殿前宦官会意,扯着公鸭嗓子喊道:“肃静!”
大殿之内,登时鸦雀无声。
歌伎舞伎都退了下去,文武百官都恭敬地望向殿上漠然端坐的帝王。
“皇上有旨,叶家郡主初落,退敌有功,赏金千两、锦缎白匹、玉如意一双……赐婚护国王爷!”宦官尖利的声音响在绮香殿上,经久不散。
皇上赏赐些什么,叶初落全没在意,但最后一句话赐婚护国王爷,却如平地炸雷一般蓦地将她雷住了?什么?赐婚?
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掉到了桌上,在这静寂的气氛下,分外清脆。
青瓷酒杯,瞬间摔得粉碎。
一殿文武视线都集中叶初落身上,那本来淡雅似仙的容颜,此刻竟隐隐有些动容,想是心情极度激动。
十指紧握,叶初落朱红的唇微微打着颤,千算万算,她没有算到冷千山会给来赐婚这一招!
别说是叶初落,便是叶飞锦也怔住了,皇上想把落儿赐婚给四王爷,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不透露?
“叶小郡主,还不接旨!”宦官笑眯眯地走下殿堂,来到叶初落的身旁,满心以为叶初落会感激涕零地接旨谢恩,谁知道,叶初落竟似浑然没有听到似的,看都不看他。
双眼微眯,再眯,直至眯成一条黑色的线,让人看不清楚她眼中的意味:“小臣驽钝,怎配得上堂堂的护国王爷。”叶初落仰着如玉一般的娇颜,乌发如云无风飘渺,遮掩了她的面、她的表情、她的眼神,只是,若是离她近的人,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一股使人冷透肌骨的幽森之气。
冷千山愣住了,一殿文武愣住了,咝咝吸气声在大殿上响个不停。叶家的“王爷”果然是非同一般,居然敢当众逆旨!
“落儿,你想清楚了?”冷千山无视殿上诸人胆战心惊的目光,双目如炬盯着叶初落。
白衣胜雪,飘忽如云。叶初落眼神淡漠如常,只是,袖中双手紧握成拳:“落儿自小散漫惯了,只怕受不得皇族约束。”
叶初落这话一出口,大殿之内登时又是一片唏嘘之声,叶初落真好大胆,居然连番忤逆皇上、藐视皇威。
叶初落身侧,叶飞锦已是一头冷汗,此间形势,落儿可不要硬来才好。自己祖孙只有二人,这一殿文武可都是皇族的人,若真扯破了脸,吃亏的可是落儿啊!
“你可知道,抗旨不遵,罪该如何?”冷千山斜睨着眼睛,俯身着殿下白衣翩翩如羽的叶初落。
叶初落默然不语,只是一双琉璃似的眸子就那么毫不退缩地迎上了冷千山。凭什么你嘴巴一张一合,我就得嫁给冷千夜?你是皇上你就能束缚我的自由?你就能操纵我的终身?可,我,不愿意!
望着叶初落一身骄傲伫立绮香殿内,冷千夜心里凉的彻底,她是看不上自己的,她是不愿意理会自己的。一向不将任何女子放在眼中的冷千夜,第一次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是如此的失败!世间最伤心之事,莫过于,你爱的人,不爱你。这一刻,冷千夜体会到了,他也后悔了,为何当初要处处与她为难,为何当初要对她好奇!
“皇兄,既是落儿不愿,此事,就罢了吧。”冷千夜心头一叹,苦笑开口。
冷千山不语,一双鹰目桀桀望着叶初落,目光深沉:“落儿退敌有功,朕本有心促成你与四弟美事,既是落儿不愿,朕,也不勉强。”
叶初落迎着冷千山的目光,一丝不退:“谢皇上成全!”冷千山自以为他掩饰的很好,可是,那一闪即逝的杀意,怎么能逃得过她敏锐的眼。手掌在袖内紧握,身子挺得笔直,一身傲气瞬间弥漫,轻轻迈着步子,坐回桌旁,叶初落的眼眸一垂,望着桌上满满的酒杯,一把抄起,一饮而尽。庆功宴?庆功宴!鸿门宴差不多!亏自己还想给这似锦皇上最后一次机会,现在看来,自己是不要跟他客气了!
冷千山手掌微微抬了一抬,若非用心,还真是看不出他的动作,随着他的轻微的示意,绮香殿外,似乎有人影恍惚。殿内衣香鬓影,若不仔细观察,还真是不容易察觉到。
面前一道阴影挡住了她眼前的阳光,叶初落缓缓抬头,一袭鹤袍的老者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说,和何家这笔帐,该怎么算呢?”
叶初落心头一动,嘴角微微一牵:“何丞相想要如何算,便请指条明路。”
何玉庭望着她,一脸泰然、一脸和煦的叶初落,本想要责难的话,竟生生咽了回去,朗笑道:“小郡主是我似锦国的功臣,老朽若是对郡主不敬,只怕,这整个似锦国都会对老朽唾骂。”
叶初落轻轻扬起唇角:“何丞相此言,落儿不敢当。”何玉庭倒是个精明的老狐狸,想是刚才看到了冷千山的手势,此刻怕再被牵连,干脆和自己划清了界限。
庆功宴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欢乐,只是叶家祖孙二人,心事重重。若是真得要反,叶飞锦还真得接受不了,毕竟,这似锦国是他打下来的,自己若是反了这江山岂不贻笑天下,但,若是不反,皇上,又怎肯轻易放过他的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