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很重,很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过要好好睡一觉。少年缓缓闭上眼,头一偏,再也醒不过来了。
长剑兀自低吟,血珠顺着剑身滑落在地,瞬间融入泥土之中,不见了踪迹。
“落儿。”玉清尘低唤一声,轻轻开口。
叶初落紧绷着唇,面色苍白,艰难地应声:“我们,回去吧!”说着话,气血上涌,冲破牙关,一口心血喷了出来。
“落儿!”玉清尘面上变色,一把抱住她:“伤到了哪里?”
淡然摇头,叶初落道:“只是刚才催动内息,急了些,没什么大碍。”
埋怨地看了叶初落一眼:“对付他,用得着这样吗?”
“他是个人才,不这样,他死不瞑目。”叶初落轻答一声。她惜才不假,但那才必须是自己的,若是别人的,宁可毁之,亦不能留!
听叶初落说这话,玉清尘不答了,方才自己不也是因为惜才未对这少年下杀手么?可是,敌人就是敌人,有才的敌人更是可怕,所以,只能算这少年,倒霉。
一时二人尽皆无语,默声向着叶府而去。柳家的人,还有哪些隐在似锦城呢?眼眸微微一侧,看着已是死透的柳家人,叶初落惨白的面上浮出几抹凝重之色。
次日,叶初落方才起身,叶飞锦便着人来唤她,说是皇上召见,即刻进殿。
叶初落昨日已和叶飞锦打过招呼,今日以女装示人,是以,早早便叫璐儿准备了一身素色女装,特意换上。为了表示对冷千山尊重,一向粉黛不施的面上略略化了些淡妆,连一向兀自披散的青丝,也被她轻轻挽成一个髻,堕在修长的脖颈后。末了,还给耳垂上戴了一双明月珰。
明月珰轻摇,堕马髻轻挽,素色衣衫如雪凉,这一身装扮,简约却不失风韵,淡雅天成。
望着一袭女装、浅施粉黛的叶初落,便是叶飞锦都愣住了:这个女子,真得,是自己的孙女?便是这份气度,莫说似锦国,便是放眼天下,谁人能及?
轻笑一声,叶初落嗔道:“爷爷,我们可以走了吧?”
叶飞锦回神,笑了笑:“可是,落儿,你这个样子……真得……没有问题……”
叶初落笑笑:“若是有什么问题,就抛给皇上来解决吧!”
叶飞锦登时无语,这个孙女,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走吧!”轻飘飘说完这话,唇角逸出几丝戏谑:皇上?我很期待你看到我女装之后的表现呢!
绮香殿上,冷千山面容依旧温和。只是眉眼间一抹浅浅的惊艳之色稍纵即逝。
“你是落儿?”冷千山望着一袭女装的叶初落,轻声开口,语调轻软温和,却又有着王者的威严。
“是。”叶初落淡淡地答。既是这一天的到来只是迟早的事,还不如早点面对的好。
冷千山眉头微微皱了一皱,转脸看向叶飞锦,沉声道,“叶卿家,你这样做,是欺君。”声音低缓而有磁性。
叶飞锦一躬身,肃声道:“请皇上降罪!”
叶初落同样一拱手,正容道:“请皇上责罚!”
望着这一老一少,在绮香殿上唱起了双簧,冷千山竟是气笑了:“责罚?你们以为,这罪责,单是责罚就能了的吗?”
叶初落看了看低着头却一脸无所谓的爷爷,心头一叹,这个爷爷是拿定了冷千山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么?这样悠闲?
不过叶初落这样想的时候,她自己的唇角却也挂着一抹不易被察觉的笑意。
绮香殿上,沉寂如暗夜,压抑至极。
冷千山就那么静静看着女装倾国的叶初落,这样一个清秀似水的女子,居然曾经一度声名狼藉,居然曾经一度闹得满城风雨!
眉峰渐渐舒展,冷千山长吁一口气道:“此事,朕可以不追究。但是,落儿与何家的婚事……”说着话,似笑非笑看着一脸淡定的叶初落,“该怎么办?”
“何家那边,小臣自会去解释。”叶初落一清嗓音,容颜雅淡。
冷千山含笑点点头:“如此,就看落儿如何处理吧!”
“谢皇上不计较小臣的欺瞒。”叶初落微微垂首,语气恭谨却不失大家风范。
冷千山摆摆手,摇头道:“叶家乃我似锦国肱骨之臣,朕怎么会责罚你们。”说到这里,夙然一叹:“这几日,依仗你们的地方,还很多呢。”
叶初落心头冷笑,看来冷千山还真得想把叶家当刀使,但是,他以为自己会甘心给他当刀使么?心中了然,面上却是不露,淡笑一声,叶初落答:“皇上这话,岂非折煞我等,身为似锦臣民,为似锦国尽一些绵薄之力,也是分内之事。”尽一些绵薄之力,叶初落自然不会推辞,但是,若让叶家顶到风口浪尖,她却决计不会!
冷千山满意地看了一眼叶初落,并没有听出她话里隐藏的含义,手掌轻轻一摇:“帝俊国、碧水国、举薇国,哪国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三家凑到一处,可真是不好对付。”边说还头疼地敲着额头。
若不是听雪楼早就传消息给她,看到冷千山这个样子,叶初落险些就以为他真得是束手无策了。
叶初落向叶飞锦暗暗使个眼色,示意叶飞锦接话。
叶飞锦会意,正色道:“皇上有何差遣,老臣定当从命。”
冷千山幽幽摆手,双目一沉:“与举薇国的战事已经拉开,而帝俊国与碧水国却只是从旁观望,他们不动,我们倒不能先去招惹他们,实在是让朕左右为难。”
叶初落挑眉,轻笑道:“若是我们能让帝俊国、碧水国先动手,名正言顺的和他们开战,似锦国有几分胜算?”
冷千山面色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以一敌三,别说胜算,便是平手都难。”
叶初落绝美的面上,笑容如阳光般蔓延开来:“皇上,事关似锦国的生死存亡,怎可如此丧气?”
笑容甜美语调温和,然而听着冷千山耳中却分明别有味道。难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