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蓝先是用六年的时间打乒乓球,再用十二年的时间打篮球,最后这五年天天打台球,加上什么也不会的那七年,今年刚好三十岁。他来到了北京,想要成为一个成功艺术家,赚到足够多的钱,泡到想要泡的妞。他觉得自己有这方面的才能,断断续续画过几十张油画。当然,苦蓝是他的艺名,原来的名字叫晓明,中国有四十四万个叫同样名字的人。
就好像大卫。大卫原本有个很不错的名字,现在他都用这个英文名。
大卫是个年轻的挺成功的艺术家,除了没有钱,他喜欢篮球和台球,和苦蓝交上了朋友。他还有个更酷的爱好,********,虽然一年只能玩上两三次,为此苦蓝特意上网查了教程。
大卫不想再谈恋爱了,起码在冬天来临之前不想再谈,所以这个秋天苦蓝就成了大卫的“饭局妞”。
“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女艺术家打开车门的时候问,他们已经见过好几次面了。
“我是大卫的饭局妞。”苦蓝钻进女艺术家的卡宴后跟她说,这是大卫带苦蓝参加的第五个展览开幕趴。
“所以呢,你叫什么名字?”
“苦蓝。”
“他叫小春,是个小说家。”大卫坐在副驾驶座上伸手打开音乐。
“哦,你写什么样的小说呢。”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苦蓝看着观后镜里自己的两个大黑眼圈,他发现自己不可能对这个女艺术家有什么兴趣了,而这个女艺术家也不可能会对他有什么兴趣。这样再好不过了。之前另一个已经结婚的女艺术家说要给他介绍一个女的就是这个女艺术家。
“比如说?”女艺术家开出停车场拐了个弯,跟路边的几个艺术家打了个招呼。
“听说你新做了个作品,什么时候去泰特做个展要给我发邀请函啊。”大卫说。苦蓝默不作声。
“哈哈,****,你少笑我了,那个片是拍好了,但我现在不想动它,等下一个片子拍好了再一起剪。”女艺术家又拐了个弯。“我很喜欢这个作品,好东西可以放得久一点都不怕。”
“GOOD 你放心,反正我早晚要参加戛纳的。”
“到时候我一定飞过去。”女艺术家勇往直前。
“晚上一起去我老师工作室那边打拳吗?”苦蓝坐在电脑前抽烟,来北京之后他拜访了大学时的老师,他是画油画的,喜欢拳击,工作室里有专门用来打拳击的地方,这段时间他回老家了,把钥匙留给苦蓝,让他帮忙照顾那些植物和一只狗。
“操,太想去打拳了,不过下午有个展览开幕,有我的一件作品,晚上的paty我可以带两个人参加,你来吧,今晚我必须要喝醉。”大卫给自己播放了电子乐,一边说话一边跳舞。
“OK,几点?”
“这次可以过去得早一点,展览有乐队的现场演出,先去喝点酒,看有没有好看的妞,我们四点半在798门口见。”
“OK,到时候见。”挂完电话后苦蓝给自己的下巴涂满胡须泡沫,点着了一只烟。
“我准备出发了,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车。”大卫走出电梯又回去换了双鞋子,他有两双不错的皮鞋。
“我也马上出发。”
“我到798了,你呢?”一会的时间,大卫起码跟整个798里的人都打过招呼了。
“我也快到了,在这里堵了快半个小时了。”
“你骑自行车怎么也会堵。”
“不是要去参加paty吗,我没骑车,早知道我走过去都到了。”苦蓝在一辆迟迟不能进站的公交车上,司机不肯提前开门。
“行,那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先进去。这个点能打到车已经不错了,不着急。”
“好。”苦蓝一直站在公交车门口等着。
“这个就是你要等的朋友吗?”
“对,他叫小春,是个小说家。”
“大家怎么都在门口站着?不进去看演出吗?”
“这个乐队太差了。”
“里面挤满了文艺青年。”
“有好看的妞吗?”
“有几个,不过我们都来太晚了。”
“对了,你看到爱丽丝没。”
“她不是你前女友吗?怎么问我。”
“你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
“HI,艾丽丝,你怎么现在才来,HI,露西,HI,杰克,HI,小野,HI,比利,HI,一真。”
“HI,路遥,HI,大山,HI,安娜,HI,花花,HI,大毛,HI,树先生,HI,安安。”
“HI,吉尼斯,洋子,你们还把小狗都带来啦,真可爱,它们叫什么名字啊?”
“这是亚历山大,这是鲁滨逊。”
“HI,亚历山大,HI,鲁滨逊。”
“你们晚上也都去参加PATY吗?”大卫和爱丽丝拥抱了一下。
“都去吧。”爱丽丝说完转过身,“HI,苏克,你不是要去意大利开始你的超模之路了吗?”
“还没走呢,我有点不是很想去,还没决定呢。”
“怎么了,阿戈斯蒂诺不是很看好你吗。”
“他看好也没用啊,意大利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那个不是传说中的艺术界女神吗?”苦蓝终于找到机会和大卫说话了,他已经埋头抽了三支烟。
“你说哪个?”
“那个穿彩虹连衣裤的。”苦蓝用烟头指着前方,一大群的小女孩正在和那个姑娘合影。那件连衣裤特别贴身,没有一丝皱纹,布料光滑,看上去特别高级。
“你说她啊,她本人确实比照片好看。”
“不过腿没我想象中的长。”
“她就算了吧。”
“我只是在想,她要上厕所的时候该怎么办?”
“哈哈,对啊,她要怎么上厕所,要不,我帮你去问问她。”
“算了,我们什么时候去paty啊。”
“估计得七点多,你现在这等我一下啊,我带几个朋友去看看我的作品。”
卡宴迷路了,在酒店的地下室绕了好几圈。
酒吧大门在一楼,不过paty包的是地下地下负一楼举办。苦蓝先是和一些新认识的朋友玩了几局街机拳皇,开了几次赛车,最后站在台球桌旁看人打台球,大卫正一边喝着红酒一边和艺术界女神打,苦蓝不知道去哪里拿免费提供的酒喝,也不好意思问,他看到边上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碗炸虾皮,过去拿起一片扔进嘴里,跟他一起从那碗里拿炸虾皮吃的还有一个阿拉伯人。这里有很多美国人,英国人,德国人,南美人,非洲人,日本人,韩国人,泰国人,可是全场就这么一个阿拉伯人,让苦蓝给碰上了,不过他们并没有打招呼。
和大卫打台球的姑娘换了两三个,苦蓝过去接了一个姑娘的班。
他赢了大卫。“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打台球上。”大卫摇着红酒杯说,“我得去找个姑娘,今天晚上非得喝大了才行。”
接过大卫球杆的是苏克,苦蓝低头发力开了一杆球,一下就进了三个,低下头又连续进了三个。
“哇哦,你打得真好。”爱丽丝在边上说。
“爱丽丝,苏克,这是我的台球师傅。”大卫说,“你们可以跟他好好学一学。”
直到所有的烟抽完之前,苦蓝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张台球桌,他不仅要帮爱丽丝调整她的姿势,还要帮她的两个女同伴和三个男同伴。苦蓝在没来北京之前就看过爱丽丝的照片,她可是个豆瓣红人,也听说过她和大卫之间的那些事,不过她的手摸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好。
“你又当了一个晚上的台球king。”等爱丽丝他们离开酒吧之后,大卫端着一杯红酒再次出现在苦蓝的面前,“真的一点都不喝吗?我有点喝大了。”
苦蓝接过酒杯喝了一大口,回头看到那个阿拉伯人还在那里吃炸虾皮,他也过去拿了一片扔在嘴里。
已经过了一点,参加这个paty的人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一下半基本上都喝打抽多了,苦蓝也打累了台球,去吧台要了一杯金汤力坐到一个角落里看着大卫在跟两个女老外策展人聊天。
“Go my h.me.”苦蓝只听到大卫不时说出这句话,他已经放弃了其中的一个。
“你说大卫这样子能带到女孩子回家吗?”坐在苦蓝边上的丁伟喝着可乐说,他是一个策展人,也是一个做诗歌研究的,之前他们刚刚认识,讨论了一会当代文学和当代艺术之间问题,都对莫言在诺贝尔文学奖颁奖仪式上的演讲表示无比失望,这也是他们越聊越投机的开始。
“不可能。”苦蓝看着正在笑的大卫笑。
“Go my h.me.”
“他完全就是一个小孩子,不过他是一个天才。”丁伟说。
“来,天才,走一个。”苦蓝对着大卫喊。
“亲爱的天才,喝起来。”满脸通红的安安夹在苦蓝和大卫的中间跟着举起了酒杯,她是大卫十多年的亲人,她的男朋友于磊正在吧台边和一个女人聊天,她一直在咒骂,重复说艺术就是****。
“有烟吗?”安安走到苦蓝和丁克的面前问。
“烟从来不会欺负人。”苦蓝拿出中南海,里面刚还还有四根。
于磊刚好结束和那个女人的聊天也来到他们面前。
“亲爱的,我觉得他很不错,邀请他下周五和大卫一起去我们工作室玩。”安安捂着苦蓝为她点烟的手,吸了一口烟后嘟起嘴唇说,她的眼神早就迷离了,之前跳舞的时候她是最疯狂的一个,有人把酒瓶摔碎了,她就直接脱下鞋子光着脚跳,现在还有一只鞋子不知道踢到那张桌子下去了。
“那个女人是谁?”丁克吐出一口烟问于磊。
“我不知道啊。”于磊也吐出了一口烟。
“你不认识啊,也能聊那么久,又老又丑。”丁克说。
于磊耸耸肩,“她坐下来就找我聊了。”
“你们刚才都聊些什么呢?”丁克说。
“我不知道啊。”于磊说。
“一个神秘的女人。”苦蓝说,那个女人已经跟另一个人聊起了天。
“每个paty都有这样的神秘女人。”丁克说。
“Go my h.me.Go my h.me.”
“操,大卫又喝多了。”于磊说,“差不多该撤了吧。”
“来之前他就说一定要喝大的,不过看着情况,他肯定没办法带妞回家了。”苦蓝说。
“我们得送他回家。”安安说。
“还是我送吧,我和他顺路。”苦蓝说。
“也行,你也会成为我们的亲人的,你去叫他一起撤吧。”安安说。
苦蓝走到大卫的面前,“怎么样,大家都要撤了,你现在什么情况。”
大卫对着苦蓝笑了笑,“这么早就撤啊,还没燥够呢。来,我给你们介绍下。”他指着女老外,“这是李一一,是个很棒的策展人,最好看的策展人,我喜欢她很久了。”他指着苦蓝说,“这是小春,我的台球师傅,是个小说家。”
苦蓝和李一一互相点头打了个招呼。
“Go my h.me.”大卫喊。
李一一笑了笑,和身边的另一个女艺术家低声说话。
安安和小于也走了过来,“大卫,差不多了,我们送你回去,明天一大早我们还有事呢。”
“好,回家,不过今天晚上你们都要住我那,我的床给你们睡,我睡沙发。”大卫指着他们说。
这个时候从二楼冲下几个老外和几个中国女人,从他们身边挤过大嚷大叫着走向台球桌。
苦蓝走回那个角落,丁克跟他交换了手机号码就先离开了,苦蓝坐在那张小凳子上继续喝他的金汤力。
他们正在双打,两个韩国男人一组,一个中国女人和一个白人一组。
他们的球技烂透了。
苦蓝坐在那里看着他们打,那个白人和中国女人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打赢了,互相击掌庆祝,白人拉着她跑到了去厕所的那条通道里,从苦蓝所在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得到,他把她抱起来压在墙壁上一顿乱啃,结束之后她抹抹嘴拉了拉自己的裙子走回到一个韩国胖子的面前搂住他的脖子和他接了一个吻后跟他打起了台球,一会后,白人走过来一直在边上看着。
苦蓝起身去了厕所。
“Go my h.me.”
苦蓝又在厕所里看到了那个阿拉伯人,他扭头看了看苦蓝右手扶着的****,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用力抖了抖,没有洗手就走了出去。
苦蓝出去的时候,看到那个阿拉伯人正在跟李一一聊天,还在吃着炸虾皮,苦蓝的右眼角忍不住激烈的跳了几下。
大卫正站在安安和于磊的中间,安安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只鞋。
“Go my h.me.”大卫对着苦蓝喊。
“要撤了吗?”苦蓝走过去问安安和于磊。
“撤吧,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了。”安安说。
他们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大卫拉住李一一就走,她也没有拒绝,那个阿拉伯人跟着走了一小段,在拐角处停下了,苦蓝回头和他的目光碰上,他笑了笑,牙齿特别白。走到一楼之后,苦蓝跟他们说,“你们先出去,我下去一下,等我一会。”
几分钟之后,苦蓝跑了出来,安安和于磊刚好替李一一打到一辆车送她先离开了。
“Go my h.me。”大卫对着的士喊。
“拜拜。”李一一摇下车窗跟他们摆手。
“拜拜。”苦蓝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跟她摆手的时候,的士已经开远了。
他们打到了第二辆出租车,苦蓝钻进副座之后回头对安安和于磊说,“先去大卫住的小区,等下我送他回家就行了,你们直接打这辆车回去吧,不然那里也不好打车。”
“好,你晚上就住大卫家吧。”安安说。
“No ,Go my h.me.你们晚上都要住在我家里。”大卫的脑袋靠在司机的椅背上开始打呼噜。
大卫打开房间门,苦蓝走进去后顺手关上门。
“我已经不行了,我得去睡了。”大卫说。
“你赶紧睡,我睡沙发就行。”苦蓝说。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大卫打了个响指,没有发出声音,他把沙发的坐垫和靠垫拉下来铺在地上再抱来了毯子和被子。
五分钟后,卧室里传来了大卫的鼾声。
苦蓝睡了一会之后,把沙发坐垫推到一旁,直接把毯子铺在地板上,他一会盖上被子,一会又掀开被子,怎么也睡不着。
在昏暗中他举起自己的右手放在眼前看。
已经肿得像个大馒头了。
天快亮的时候大卫突然间出现在他的面前,“我得去上个厕所,你刚才又下楼去干了什么?”
苦蓝把自己的右手放进被子里,“我在想,那个艺术女神她到底要怎么上厕所。”
“OK。”大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