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开门,走到外面的走廊上,视野前方不远处即是泸沽湖。这一面湖水,在此时辰,映着朝霞,显出几分朦胧和陌生。
到青旅的大厅里吃早餐。今天提供面条,很大一碗,我应付起来颇有难度,J倒是胜任得了。H和他同学起得早,先前已经吃过。
四人在大厅聚首,讨论环湖的具体方式。骑自行车是首选,不过据说很累;前台推荐电瓶车,省时,可以载人,四人租两辆即可。最后,我们选择了骑自行车。H的同学有事临阵退出,于是,三人成众,出发。此时大约是上午9点20分。
天公作美,是个好天气。如果把天空比作一块蓝布,那几缕白云就像水洗泛白的效果。我们以顺时针方向环湖,迎面就遇到一个很陡且距离很长的上坡。坡直接临湖,没有隔离物,如果逆方向下坡,可想而知有多么危险。因此,“注意安全”,是在泸沽湖骑车环湖的游客听到的最多的忠告。
从小洛水出发,没骑多久就到了四川境内。J表现得很兴奋,说又到了一个未曾踏足的省份。很快,我们被湖边的一处小山坡上的玛尼堆吸引,泊车观瞻。玛尼堆由玛尼石堆成,玛尼石(Marnyi Stone)是藏族的传统民间艺术,大都刻有六字真言、慧眼、神像造像、各种吉祥图案,以期祛邪求福。“玛尼”来自梵文佛经《六字真言经》“唵嘛呢叭咪哞”的简称,因在石头上刻有“玛尼”而成为“玛尼石”。
我们的自行车都没有配锁,不过,路边停车是不需要上锁的。此地民风淳朴,而游人也没有顺手牵羊的必要。H介绍说,遇到玛尼堆,要绕着它顺时针转,口中念“唵嘛呢叭咪哞”。我们都不是佛教徒,却也乐意这样做。
继续上路,有一段商铺夹道,商店大多以售卖手工艺品为主,也有饭馆、酒店。我和J依然免不了想要唱歌,于是就你一首我一首地开唱。还是以民歌为主。H没有唱,充当评审。
有一会儿,我突然想到要唱《春歌》,何训田作曲,词源自南宋禅宗黄龙慧开禅师的一首诗偈——“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春天,在泸沽湖畔,唱《春歌》,往复几遍,实在相宜。H表扬我唱得不错。
天热且晒,J和H想买帽子。我因为已经有先前J相赠的帽子在身,便没有选购。J之前在丽江陌上花开青旅看到一款印有东巴文字的牛仔帽,想买,却遍寻不着。此次在这里看到的一款牛头图案的,已经很接近那顶了,于是欣喜地买下。H则选了一顶纯色的牛仔帽。
到了一处栈桥,大家又上去停歇一番。H接到上司的电话,他借故延长了假期,以此换得多几日的闲暇。而J手握毕业后入职前的大把时光,我亦有至少20天的下一份工作前的间隔。由此看来,以后工作了再腾出一段时间出来旅行,可能性很小了。
令J喜出望外的事发生了,在之后的一家商铺里,他发现了和丽江看中的一模一样的牛仔帽。于是他央老板娘以之前买的帽子换了这顶,补了5块钱差价。老板娘经不住他小孩子般的哀求,同意了这桩交易。
往泸沽湖镇的方向骑行,逐渐偏离了湖畔景致。到了镇里,我们先去农贸市场转了一圈。在市场门口,H买了卖相非常不好的橘子,吃起来味道倒是不差。市场对面即是新华书店,可惜已改作他用,不然真想找本书看看。在路上的这些天,对于纸质读物的阅读依赖症总是时不时涌上我的心头。
泸沽湖镇的公路以大石块砌成,这样的路况对骑行者来说颇为痛苦。骑车于此,屁股巅得疼;除非你腾空臀部,可那样骑行颇感吃力。
路遇泸沽湖镇小学,我们进去看了一会儿。时值周日,只有两个看校的员工在。一个大嫂,一个老大爷。J向他们询问师资情况,这一路对于小学教育他甚是关注,看得出其对于“支教”仍有心结。之前,他入选了“美丽中国”支教项目,本应到云南某希望小学支教两年,因家人不支持而放弃。的确,为期两年的支教不太符合大多数中国人的价值观。我也曾报名参加此项目,在群面中颇不习惯他人表现出的咄咄逼人,便甚少发言,结果当然没有进入下一轮。
大嫂听闻我们是骑车环湖,一再奉劝我们要当心,说前些天还有游客骑车摔死了。我不由地想到我们刚出发的那个陡坡。
通往走婚桥(原名草海桥,长300余米,是连接泸沽湖两岸的重要通道)的路上,H远远地骑在前面。我和J遇到好几波兜售苹果干的小孩。经不住游说,我们买了一袋。还有个小女孩,边摆地摊边做作业,很是惹人注目。她卖的东西除了苹果干还有药材和菌菇。我们问她有什么不会做的只管问,结果真有数学题难住了她。我自告奋勇拿起题目一看,发现不会,于是让J给她讲解。
后来,我们赶上了H,他正在买苹果。“你们不觉得这个卖苹果的小男孩太可爱了吗?”他笑道。
草海之所以叫草海,是因为长年的泥沙淤积导致水深变浅,长出茂密的芦苇,远望去像一片草的海洋。时下正是暮春时节,草海眼望并不壮观;如果换作夏天,应该会更丰饶。
过了草海桥,继续环湖。有农民划木船在湖中收割水草。这种水草像极巨型的葱,我们一度甚至以为那就是葱,后来才知道是喂猪的水草。岸边油菜花倒是不少,也有不知名的小花招蜂引蝶,引得爱拍植物的J频频弯腰按下快门。
骑进一片村庄。眼下的景象正像一首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门前六七树,八九十枝花。”海棠花开得正盛,起初我还以为是桃花。鸡鸭们三三两两地闲逛,并不惧怕我们这些骑着自行车的游人。
临到湖边,我们又停车下岸,做一番歇息。这次下岸颇为费劲,堤岸正在修整,堆满了砂石,我们只得小心翼翼地下到水边去。此处视野极为开阔,对岸山峦连绵,白云以各式造型低低地浮在天边;湖水幽碧,近边水域更是清澈见底。如此景致真令人心旷神怡。很快,我们发现这水沁凉得很,甚至都可以用“刺骨”来形容。就连J下到水里摆姿势让我帮忙拍照,他都Hold不住那几秒钟。
我突发奇想,把起初在镇子里买的灌装可乐泡在水里,权当借用泸沽湖这个天然冰箱。也暗忖,那些号称在泸沽湖游泳的人,他们如何耐得住这冬泳般的冰凉?此时已过饭点,大家生出饿意来,就拿出苹果干、苹果、饼干等充饥。坐在湖边,悠闲地野餐一顿,也算赏心乐事。
此景此情,夫复何求?
下午两点一刻,在阿夏幽谷(即泸沽湖大峡谷,位于泸沽湖大洛水村西南角)附近的一家餐馆,我们终于吃到了午饭。老板得知我们是骑车族,特意给我们打了9折。点了三个蔬菜,人均28元。在云南,无荤不欢的我也跟着大家一起过上了近乎吃素的生活。
路过一处临湖的村庄,大家又骑进去看了看。这边的旅游开发已经很成熟了,到处都是酒肆饭庄。在湖边,我们还学着其他驴友,抓举自行车,拍照留念。
后来在某处歇息时遇到一个女孩。她问我们有否看到她遗落的小米手机。之前她骑车摔倒在此处的坡段,幸亏没有受伤;之后发现手机不翼而飞,于是特意租乘摩托车来寻手机。我们表示遗憾,也安慰她“人没事就好”。
快5点时,到了昨日下车暂停的里格。不同的是,昨日是坐车盘山,今天是骑车,才知好几道S形的弯道骑下去真是让人捏一把汗。最后一个陡坡,我往下骑行时,前轮突然陷进道路上莫名多出的一片沙土里,瞬间减速到零。我立即弃车跳人,车随即倒在一旁,而我则毫发无伤。幸亏是慢速缓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还是昨天让人惊艳的那片水域,还是那几艘泊在码头边的木船。船大都漆成赭黄色,也有的漆成明黄色。J跳上船去,坐到船头,摆出各种造型让我帮他拍照。看得出他是受了新近流行的电影《少年Pi的奇幻漂流》的启发。不过到后来,他学着一个陌生驴友以背影示镜,就有从普通青年到文艺青年转型的“心计”了。
起风了,乌云也来了。向来自作主张的H又玩起了失踪。我们找不到他,打电话也不接,便不找了。反正这里离出发地也不算太远了,就一条大路,迷不了路的。
我和J准备寻找上山的路,因为实在不想原路返回到山上去。那几道陡坡,推车上行实在费力。在湖边遇到一闲坐的女孩,劈头就问我们:“你们是来疗伤的吗?”“疗伤?没伤可疗”,J表示。我则不置可否。如果她指的是疗感情的伤,那我的确可以答“No”;如果这伤广及尘世的忧伤,那么诚然。谁能行走世间而勿为尘世所伤?便想起之前同行一段的自称为“疗伤”而出门旅行的M。
最后得知只能原路返回。在泸沽湖国际青年旅舍外,我们小坐了一会儿。因为要等J之前从厦门坐火车同来云南的某驴友。昨天在湖边遇到过的。她住附近,赶过来闲聊了一番。主要是他俩聊,我充当听众。
见天色不早了,我便如实相告我们接下来还要骑行一个多小时才能回去,而且没有路灯。于是他们的谈话终止。事后J说多亏我直言,他自己不好意思“Say goodbye”。或许,这也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在里格,我们耽搁了近两个小时的辰光。也不算耽搁,时间本该这样悄然溜走。
其实还是有捷径的,可以在坡道上扛起自行车沿山脊返到上一层去。形象一点说,就是把S形的山路用直线的方式“穿行”。一层一层地,我和J终于到了最上面一层。
刚上路,H便打来了电话,我们便等他一程。三人一同上路,奋力往回赶去。
路过尼塞的时候,我们特地进去转悠了一圈,去看传说中的情人树。曼妙黄昏,天幕幽蓝,乌云与晚霞相映成趣,世界一片沉静。H说对着情人树许愿很灵验的,于是大家就纷纷许愿一番。就当慰藉现实,至少聊胜于无。
紧接着,又光顾了杨二车娜姆博物馆。不过只是门前打探一番,并没有付费参观。博物馆是爱戴大红花的娜姆老师的表妹帮忙看管的。J和H觉得她表妹和她有几分神似,我倒没有看出来。
大约8点20分,总算返回了湖思青旅。这次骑行,比之之前去喜洲,让人生出一种更大的“成就感”。因为,我们是以这种身体力行的方式,环了泸沽湖这颗“高原明珠”一圈,可谓凯旋归来。
H的同学等我们一起吃晚饭。终于吃到了肉,美其名曰“回锅肉”里的一丁点肉。这家青旅的厨师水平实在不敢恭维。或许人家根本不是厨师,只是个临时工呢。
夜里,收整行李。外面传来吵闹声,原是打牌的住客和青旅员工发生了争执,说着要投诉。时候也不算晚,玩点牌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我和J准备明天返回丽江去。H的同学也去。而H,则执意多留一天。他大约是有心事。未曾想,这个意气用事的决定,后来让他尝到了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