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北静王府,太妃吩咐为黛玉安排住处,又向紫鹃打听黛玉起居饮食之喜好,生怕黛玉住着不便。
黛玉道:“哪里就那么娇气了?太妃不可为黛玉打乱了自己的习惯。”
太妃道:“你不要跟我客气,我只有两个儿子,从小拿刀动枪,粗养惯了。今天家里头一次住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我也学着做一个细致的娘。”说的大家都笑了。
太妃贴身的丫头红菱笑道:“林姑娘您只管把这里当自己家,太妃对人好,总是那人值得她如此。林姑娘若一味客气,倒辜负了太妃娘娘的心。”
黛玉本不是那等扭扭捏捏之人,见此景也不推让,由着太妃闹得人仰马翻。
吃饭时,席上的菜色比往日清淡了许多,太妃道:“今天我也多吃了些。”门外一个人走进来笑道:“吃好的也不叫给我,可见有了女儿就不要儿子了。”
黛玉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清俊的少年,模样和水溶有几分相似。他看着黛玉笑道:“原来你就是林姑娘,水泱见过林姑娘。”
雪雁扑哧笑出声来,水泱身为大将军,却给林黛玉一个无爵的少女鞠躬。
黛玉不慌不忙还了一礼,并不多谦虚。水泱道:“林姑娘大喜了!”
黛玉不解道:“我何喜之有?”
水泱道:“对于林姑娘来说,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不过这件事哥哥的功劳最大,还是由他来说吧。”
黛玉不再追问,太妃却忍不住好奇心,道:“臭小子,卖什么关子?快说出来!”
那水泱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献宝似的道:“这几个月,我们一直在查忠义王的不法事实,今天王兄奉旨带人查抄了他家。”
黛玉大喜道:“老天有眼!那老贼作何处置?”
水泱道:“本来皇上顾忌其是先皇的娘家人,打算将他流放,留他一命。王兄争了这几日,才说动皇上。今已赐毒酒,留他个全尸。姑娘的父亲平反昭雪,家产返还。”
太妃道:“阿弥陀佛,天佑好人,作恶的终有报应。”
原想黛玉会欣喜若狂,或者泪流满面。水泱已经想好了劝慰的说辞,不料黛玉脸色如常,道:“林黛玉谢过大将军。”水泱道:“应该的,主要是哥哥的功劳。”
一直到晚上,黛玉正要告辞回房休息,水溶才回来给太妃请安。一眼看见黛玉在此,又惊又喜。
黛玉上前道谢:“多谢王爷为林家伸冤。”
水溶道:“这哥哥二字就那么难以说出口么?”
雪雁在黛玉身后站着,听此言道:“王爷何时把姑娘当妹妹看了,几个月来,姑娘日思夜想,王爷连一次面也不见,哪里有这样的哥哥?”
黛玉瞪了她一眼,雪雁噤口不敢再言。
水溶却大喜过望,没想到黛玉会对他日思夜想,道:“妹妹真的想过我?我只说妹妹不愿意被打扰,不敢探望,几次三番来到潇湘馆外都不敢进去……”
雪雁笑道:“原来半夜鬼鬼祟祟来潇湘馆的是王爷?阿弥陀佛,我和娘终于可以放心了。一直以为是有人图谋不轨呢。”
黛玉喜水溶没有变心,又气他太呆,道:“若不是今天说开了,溶哥哥还不来见黛儿吗?”
水溶脸一红,无言以对。太妃、水泱惊得舌头都缩不回来了,平日里水溶哪里吃过这亏?今日黛玉还罢了,连个小丫头雪雁都敢出言不逊。水溶却甘之如饴,可真是怪哉怪哉,大开眼界。
林黛玉道:“忠义王那老贼已经死了吗?”
水溶点点头道:“他不死怎能让妹妹解气?你不知道他接过鹤顶红时候的表情,妹妹真该亲眼看一看。”
黛玉似笑非笑道:“这话说的有理,你为什么不叫我去看看?不亲眼见那厮丧命,到底不解气,真真不能谢你。”
水溶不防备她这样的反应,目瞪口呆。
水泱不服道:“依林姑娘的意思,怎样才解气?”
林黛玉冷冷的、一字一顿地说:“我要鞭尸!”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太妃直念阿弥陀佛,丫头们都吓得寒毛耸立。
水溶为难道:“就怕皇上不会答应。毕竟先皇深得民心,现在对她娘家人下手……”
黛玉冷笑道:“只怕先皇若还活着,也容不得别人对林家人下手!”
水溶道:“恐怕皇上听不进去。”
黛玉胸有成竹,笑道:“不是要归还我家的财产吗?溶哥哥,这些年兵荒马乱,国库恐怕吃紧吧。”
水溶道:“妹妹是要用八千多万两家产来换?”
黛玉微笑着点点头,水溶道:“妹妹可想明白了?”
太妃道:“姑娘听我老人家说一句,有了这些钱,就没人敢小看姑娘了。”
黛玉笑道:“太妃会因为黛玉没钱而看轻黛玉吗?”
太妃笑着摇摇头:“我虽然不会那么势利,可是那么多钱,就这么轻易丢了,心里真是不舍。”
林家原本富可敌国,在林如海的爷爷当家时将大量财物捐给国库,充为军饷,天下始定。要知道国库一年收入才几百万两银子,如今战乱纷起,国库空虚,这归还林黛玉家产之事确实不好办。若林黛玉肯放弃家产,只怕天大的事皇上也会答应。
水溶笑道:“如此说来,妹妹可吃大亏了。”
黛玉笑道:“陶朱公曾三散其财,焉知林黛玉不会东山再起?”
回到自己住处,王嬷嬷道:“姑娘做事不妥。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那些钱够咱们干多少大事?若是事成,什么出气的事姑娘做不得?何必急于一时?”
黛玉道:“话虽如此,嬷嬷请想一想,国库空虚,这钱如何能顺顺利利地,真的全回到咱们手里?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即便有一天给了咱们,这么多钱,多少只眼睛盯着,上头也会注意,反而什么事情也干不得了。今天我不要钱,只要出气。一来皇帝放心,二来为父母报仇,三来,林家旧部分散,我又没有哥哥弟弟,没准儿他们还以为林家没人了呢,如听我鞭尸报仇,定会跟咱们联络。”
王嬷嬷眼中含泪,一把搂住黛玉道:“姑娘真的长大了,不枉老奴操这些年的心。”
黛玉笑道:“嬷嬷才不老,还要继续照顾黛儿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