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狗男狗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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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距离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我气息奄奄地瘫在沙发里,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古人诚不欺吾’。

叶烁递过来半杯水和一片药,我往后缩了缩,忍不住提醒:“你是兽医。”

“兽医也是医!”他怒视我一眼:“让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我只好唉声叹气着谨遵医嘱。

“动物用药和人类用药,通常只是剂量大小的区别而已。”他见我乖乖就范,想必很有成就感,于是耐心解释了一句,紧接着又幸灾乐祸:“活该!跟你说了多少次,路边摊要尽量少吃,就是不听!咱们国家现如今也就特供的食物还能保证安全,你真把自己当百毒不侵的五毒教主了啊?”

“欺负病人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我挣扎着垂死反击:“而且,我根本不是因为在外面乱吃东西才闹肚子的好不好?”

叶烁困惑了一秒,继而恍然大悟,随即一脸的严肃:“薛薛,男人的确是视觉动物不假,但归根结底还是感觉动物。与看上去很美相比,更喜欢摸上去很爽。所以,你可千万别把自己唯一的一个优点给弄没了!”

我琢磨了半天,才终于明白这二货的意思,抓狂:“呸!我才没吃减肥药!而且,什么叫唯一?难道别人只有拉了灯不看脸,才会对我有冲动的想法不成?”

面对我的暴跳如雷,叶烁不动如钟,只淡淡道了句:“药效这么快,看来,给你用藏獒的剂量还是略微多了点儿。”

我:“……”

自打做了警犬大队的编外医生,叶烁就常常神出鬼没,前段日子还随队一起到外地参加了某项会议的安保任务,索性直接进入了人间蒸发的模式。

我曾一度怀疑,他已为国捐躯……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我当然不知道,只是顺路过来看看。”

叶烁端了杯咖啡,柔若无骨般的倚着门:“小薛薛,究竟是顺路啊,还是每天都望眼欲穿地在等啊?”

“美人儿,你是卖笑啊,还是卖艺啊?”

“……”

我乘胜追击,翘起腿抖着牛气:“来,给爷说说,你这段日子都到哪鬼混去了?”

叶烁看了我几眼,垂眸喝了半杯咖啡,然后认真问:“薛薛,你是不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我态度强硬:“我能有什么事儿?而且什么叫做又?”

“不然你会跑我这儿来?”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自从跟MICHAEL勾搭成奸,你个小没良心的哪回不是有事了才会想到来找我的?”

我愣了愣,干笑:“说话别太犀利嘛,多伤感情……”

我国牛奶界的丑闻层出不穷,刷新下限的速度直逼CPI的屡创新高。

相信假以时日,在奶里掺三聚氰胺只是小菜一碟,往三聚氰胺里加奶才能勉强算新闻。

不过这种危机四伏的前景对我而言却完全没有压力,因为我只要一喝牛奶就拉肚子,百试百灵,比吃巴豆还灵。

就像今天,我就又一次用一泻千里的惨烈,稳准狠地验证了上述结论无可动摇的正确性。

之所以明知会死还要英勇无畏地自己找死,理由很简单,吃饱了撑得……

昨天我休假,想想方凌母子来了半个多月我都没有陪过她们,未免有失地主之谊。于是一大早就拖了何决一起去宾馆,顺便还享受了一顿希尔顿的早餐。

五星级酒店的餐点很是丰盛,甭管味道如何,至少看上去要对得起那份价钱。

我原本吃得很是高兴,可吃着吃着就有些乐呵不起来了。

桌子上有四份早餐,三份西式的,一份中式的。

LEO没吃两口,便吵着要喝冰果汁,何决于是提出比赛喝牛奶,谁输了就给对方当马骑。

小萝卜头大喜,端起杯子喝得那叫一个豪气干云滴滴难舍。

何决则只是小口啜饮着,一手撑额,微偏了首,含笑注视。

方凌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往复流转,亦是浅笑盈盈。

结果自是LEO赢了,何决便当真将他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绕着桌子跑了好几圈。

在如此讲究礼仪的高档场所,对这个本不大雅观的举动,周围用餐者的态度却因了这份父子亲情而显得相当友善,餐厅内一时笑语阵阵,其乐融融。

“这是他俩以前玩惯的游戏,LEO不肯好好吃饭的时候,大决就常这样逗他。”方凌喝光自己杯中的牛奶,笑着叹了口气:“大决走了以后,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总算纠正了一些,这下好了,回去又不知道要用多少时间才能适应了。”

我咧咧嘴笑了一下,忽然觉得与那三个空了的杯子相比,自己面前那个盛了豆浆的半满餐杯,格格不入得很是碍眼,很是,多余。

今天早上打开冰箱拿早饭时,我的手在牛奶和豆浆之间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伸向了前者。

抱着视死如归的精神刚喝了两口,通宵未睡的何决正好从旁边路过,打着哈欠看了一眼,然后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地飘走了……

他也许不知道我喝牛奶会拉肚子,但至少知道我从来都只喝豆浆。

没找到存在感的我顿觉极为受伤,大脑一抽、手一抖,直接把整整一公升的牛奶全给灌下了肚。

于是上午与厕所亲密作伴,下午请假灰溜溜地回了家。

这件菊花残的事例教育我们,引起血案的不一定是馒头,也有可能是牛奶……

我挠挠头,忧郁半晌,终是开口问叶烁:“你,认不认识方凌?”

“哪个方凌?”

“就是……何决的老乡,挺漂亮的。”

“她啊,当然认识。”叶烁点点头,又扬扬眉:“MICHAEL终于跟你坦白他的风流情史了?”

我用一张木然的扑克脸看着他。

大概我的表情太过惊悚,叶烁为了战胜心中的恐惧,抬手便是一记爆炒栗子将我的气势全灭,在我的哀嚎连连中找回自己的意气风发:“这都八百年前的过去式了,你现在吃哪门子的干醋?”

所以,他们果然是有过曾经的么……

我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叶烁见我如此颓丧,只好收起调侃:“其实我跟方凌也不算熟,认识的时候,她已经退学了。纯粹是后来因为MICHAEL的缘故,才见过几次面。”

“退学?为什么?”

“不清楚。”叶烁搬了把椅子在我对面坐下,捧着咖啡杯,敛了眉眼中的跳脱,露出难得的正经神情:“只知道在她退学前,MICHAEL把一个小子给打成了重伤,被拘留了好几天。由于双方都是华人,这事儿在我们学校一度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却又不了了之。所以大家猜测,有可能是争风吃醋。不过真正的原因,除了当事人之外,谁也不知道。”

我听得目瞪口呆:“何决打人?还重伤?就他那温吞性子?”

叶烁斜睨:“他要是温吞,那你就是柔弱了!”

“……”

“MICHAEL刚去德国的时候,在当地的华人学生圈里可是很有名的。打架斗殴,酗酒飙车,那是样样精通。方凌大概就是因为这些,才跟他分手的吧?”叶烁认真回忆了一下:“好像他们分手不久,就出了打人的事情,然后是方凌退学,再然后,MICHAEL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毕业没两年,就成了业界小有名气的设计师。方凌的父亲是MICHAEL的专业教授,也是圈内的知名人士,在他的支持下,两人后来还做了事业上的合伙人,公司经营得相当不错。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不过,也仅止于此。”

我继续目瞪口呆。

叶烁摆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诚恳态度:“我知道的基本就这么多,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将那些信息分析良久,最后也没能分析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虚心求教:“那何决究竟为什么打人?方凌又为什么会退学?何决的转变跟方凌有什么关系吗?”

叶烁眨眨眼,既理直气壮又无辜善良:“我怎么知道!”

我:“……”

“薛薛啊,我只是把事实一个个地摆在你面前,然后告诉你一个道理。”叶烁再度敲敲我的脑门:“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了,现在扒拉出来能吃吗?谁还能没个荒唐的时候,谁还能没个也许一辈子都说不清的过去?”

我委委屈屈地躲闪着:“我不过就随便问了一句,是你自己扒拉的。”

“就你那副死鱼德性,一看就知道又钻在死巷子里白费力气穷较劲。如果不把事情跟你说清楚,你肯定会像追着自己尾巴咬的狗一样,累死了也没结果的!”

“……”

“讲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提到方凌?一定不是MICHAEL跟你说的,因为如果他决定开口,就绝不会给你留下胡思乱想的机会。”

我闷闷地嘀咕一句:“他没说,只是做了而已。”

“什么?”

“开玩笑的。”我站起来,故作轻松随意状:“方凌最近带儿子在上海周边旅游,改天大家一起吃顿饭吧!”

这个消息明显出乎叶烁的意料之外,他只愣愣地‘噢’了一声。

离开的时候,我忍不住又问了句:“LEO的爸爸,到底是谁?”

“反正不是MICHAEL。”叶烁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否则,他一定会死乞白赖负责到底的!”

我笑开,对这个说法深以为然,顺便还不忘挖苦:“弄得像你多了解他一样,其实明明就是一问三不知!”

“我们男人间的情分,你们女人永远都不会懂的!”叶烁鄙视,顿了顿,又上前半步,用食指轻轻点了点我的前额,清亮的声音,隐隐发沉:“薛薛,你和他一样,心思都太重了。记住,有些事,有些话,不能一直憋在心里,否则,累人累己。”

回去后,经过认真思考,我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叶烁说得有道理,追着自己的尾巴咬没意义,要咬别人的才有意义。

第二,我莫名其妙疑神疑鬼、自怨自怜自作自受,又小心眼又矫情又无理取闹,且智商一路负无穷,这些通通都只是因为,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我已那样的在乎何决。

不过幸好再过几天就是七夕,我们的第一个情人节。

那些事,那些话,应该不会放在心里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