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小乔跟着尤向北来到院子里,此时弟子们都在练功,院子里没人。
尤向北问:“小乔,实话告诉我,你的手对明天的比赛真的没有影响?”
尤小乔想像对众师兄弟那样说没有,但在尤向北面前,她完全无法欺骗他,只能委婉地说:“爸爸,不管有没有影响,我都会努力比赛。”
尤向北听她这话,已知结果了。
“明天的比赛,你不用参加。”
“不行……”尤小乔还未说完,被厉声打断。
“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不想再失去一个女儿!”
尤向北尖锐的声音让尤小乔喉头发紧,她看见尤向北的双手在颤动,作为一个父亲而言,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过去,因为他对冠军的执着,逼迫不喜欢武术的尤淼去争夺他遗失的金牌,导致尤淼成为植物人。
如今,尤小乔为了他失去的荣誉,继续拼搏着,他本以为一切会渐渐由坏变好,却没想到同样的事情在他女儿身上发生了。
如果不是这次走运,是不是下一个变成植物人的就是她?
沉默寡言的老人不敢再让自己的亲生骨肉冒这个险了。
尤小乔久久未吭声,直到看见尤向北佝偻的背影离去……
在她印象中的父亲永远都是高大的威严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步履蹒跚?他的信仰,他的荣耀,是他这辈子最珍惜最看重的。她曾想替父亲争回来,以前没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她却无能为力。这让她不甘心,那心底被埋藏了多年的梦想在这一刻被激发,她想夺回属于父亲的荣耀,也是属于她自己的荣耀。
“爸爸,不管您怪我还是骂我,这场比赛我一定会参加,不仅仅是为了你为了哥,也是为了我自己!如果不是遇见邓兰陵这样的对手,也不会激起我沉淀已久的斗志和梦想!”尤小乔忽然在尤向北的身后大声说出这番话,“曾经我是为了爱的亲人而活,拼命打工赚钱,为生活而活,可自从我参加比赛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也可以为梦想而活!这一次,我不会轻易放弃!”
尤小乔说完后,愤恨地转身离开。
也许是心里被压抑了太久,她一直在尤向北面前是个乖孩子,只要尤向北说朝南她不敢朝北。
小时候尤淼不喜欢武术,可她喜欢,但她不敢说。
尤淼的性格佛系,对什么都淡淡的要求不高,他不喜欢为了冠军斗得你死我活。可她喜欢,她就喜欢在比赛中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像在战场上为荣誉而争的战士,为了梦想而战。
这一刻,她只想将过去的羁绊都丢下,做自己。
尤向北回头,看着自己女儿渐行渐远的背影,内心万分复杂,酸、苦、辣、咸,唯独没有甜。
尤小乔本是直接回房间的,走到半路忽然想起叶西何还在等她,忙回头去找他。
跑到大厅时,本以为没耐心的他竟然还在大厅里等着。此刻已经是吃饭时间,前台三个妹子站在远处,你推我、我推你,想上去跟叶西何说话,又不敢的样子。
最后还是一个勇敢的妹子走上前,红着一张脸,支支吾吾地说:“叶、叶先生,我们到吃饭时间了,你、你跟我一起、不、不、是跟我们一起去吗?”
叶西何抬头看了眼她们,温和地笑了笑:“不用了,谢谢。”
“哦哦。”叶西何这一笑,妹子的脸更红了,红得能滴出血一般,“那、那我们先走了。”
叶西何客气地点头。
三个妹子走到拐角处忍不住尖叫:“你们看见了吗?叶先生超有礼貌的哎,刚刚对我笑了!”
“看到啦看到啦!近距离跟男神说话什么感觉?”
“感觉他更帅了!你们没有看见,他脸上的皮肤简直零毛孔!睫毛长长的,像蝴蝶的羽翼。我以前以为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见这样的帅哥,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真的有!”
“嘿嘿,你之前不是说你的男神是汪祁俊吗?怎么?现在变了?”
“啊……两个都喜欢啊,但是叶先生比汪大哥要多了几分男子气概!就很有气场的那种嘛!”
很有气场的叶先生并没心思听他们议论自己,手机屏幕一直在亮,显示有人来电,反反复复,他根本没要接的意思。
直到手机不再亮起后,传来一条微信:“西何,你是我的,我不会这么轻易把你让给其他女人,尤小乔更不行!”
来自熊娜娜的短信。
叶西何指尖在屏幕上摁了几个字:“随你,但如果你再伤害到她,后果自负!”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随后熊娜娜回了一大段信息过来。
以前?以前他爱她、宠她、呵护她,最后她在他最失意的时候离开。讽刺他堕落,讽刺他是扶不起的阿斗,说她瞧不起他,到现在说不会轻易把他让给其他女人。
叶西何冷笑,连短信都懒得再看。
三人走了后,尤小乔来到叶西何身边,弯下腰对着他:“小哥哥,等久了吗?”
叶西何收起手机,原本冰冷的脸,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浮现了笑容:“嗯。”
尤小乔见他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起来的意思,眼神一股子蕴含的深意,每一个深意都在说“想安抚我,就先亲亲我……”
人家都是亲亲会上瘾,要亲亲也会上瘾吗?
尤小乔鼓了鼓腮帮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叶西何眉开眼笑,起身揉了揉她的短发,手掌从发端移到她及肩的发梢,食指随意地卷了一下:“头发长了?”
尤小乔“嗯”了一声,忽然有点不敢看他。
“还打算剪吗?”
“唔……先留着吧!”
她记得程珊全说过他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子啊……
不过这些话,她只敢在心里偷偷对他说,可不能说出来,不然不知道他要怎么撩拨她了。
对于尤小乔的回答,叶西何笑而不语:“我饿了,小老师要带我去吃饭吗?”
“你想去哪里吃?”她知道他在吃的方面特别讲究。
“你在哪,我就在哪。”
“……”
尤小乔一愣,这男人,怎么随口说出一句话,都像是情话。
她说:“在我们武馆食堂吃?”
她本是说说,谁让他总撩拨他。
却没想他眼睛一眨:“好啊。”
“呃……”这回轮到尤小乔惊讶了,“我说着玩的。”
“我认真的。”
尤小乔对上他认真的眼睛,瞳孔明亮,色泽浓郁,仿若能将她整个人深深地、深深地吸进去。
“那……好吧。”尤小乔慌忙移开眼睛,“跟我来吧!”
几乎是……慌不择路。
好在尤小乔带着叶西何去吃饭时,食堂里已经没人了,他们简单地吃了一会后,尤小乔说:“我送你回家吧?”
叶西何:“不急。”
这不急两个字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尤小乔被迫直挺挺躺在房间的床上,浑身僵硬,双手紧紧贴在身侧,一动不敢动。
一米五的床上,只躺在四分之一的床沿边的她简直快掉到床下。身侧占据大半张床的叶西何侧身,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用手指卷着尤小乔的发丝:“小老师,你再移过去,就到床下了。”
尤小乔不满地嘟囔:“你非得这样吗?”
叶西何音调上扬“嗯”了一声,“怎样?”
对于他的明知故问,尤小乔郁闷:“我的手已经好了,你不用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你不喜欢吗?”
“我……”哪有问得这么直接的啊!
尤小乔气闷道:“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
“你喜不喜欢?”叶西何没听她说完,又问了一遍。
尤小乔本还想打哈哈,却见叶西何神情中的严肃与认真,惊了她一下,忙说:“喜欢!”
说完后,叶西何严肃与认真的神情一晃而过,仿佛是她的错觉。
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时,他又恢复了那副痞痞的模样:“小老师,我很喜欢你的表白。”
尤小乔看着他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很无奈。论拐弯抹角欺负人的手段,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超越他了……
那天叶西何让人给送了衣服过来,在尤小乔房间里洗了澡,换好睡袍,大义凛然地睡在了她一米五的床上。
尤小乔已经接受了他晚上不会回去的事实,本想继续在床沿睡,结果他朝她招手:“过来。”
尤小乔看着他露在睡袍外的胸膛,还有鼻息间,她常用的肥皂香。
豁出去了!
反正他们本来就是男女朋友,睡一起有什么关系!
她爬到床上,很有勇气地抱住了叶西何的腰,将脸搁在他的胸膛上,感受他刚沐浴后冰凉舒爽的肌肤,和沉稳的心跳声。
从第一次见面不小心看见他没穿衣服的样子她就想这样做了,没想到今天终于美梦成真了。
她感受到他的长臂揽住了她的腰,两人什么都没做,只这样抱着睡觉,尤小乔嘴角情不自禁弯了起来,这将会是她这段时间睡得最好的一个觉了吧!
真好。
“叶西何,晚安。”
“晚安。”
低沉清澈的声音,浅浅道着晚安。
尤小乔在他的心跳声中渐渐迷糊地睡了过去。
管它昨天遇见过什么人心险恶,明天将面对怎样的险象环生,只要他在身边,一切都变得没那么可怕。
次日,尤小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叶西何的怀中。
尤小乔比较意外的是,叶西何居然醒得比她还早,她看了眼时间,这次她和平常一样自然醒,才四点。
“你……怎么醒得这么早?”
“等你。”
“啊?”
“之前你说过,每天四点会起床训练。”
“啊……”尤小乔没想到他竟然记着这个,顿觉他可爱无比,“那是之前,今天不是有比赛吗,所以不用训练。”
“再睡会?”尤小乔见他睡眼朦胧,似乎并没有睡醒的样子。
尤小乔忙点头,她知道叶西何平时爱睡懒觉,根本不会起这么早,早餐都是用人送到他床边的。
等听到叶西何平稳的呼吸之后,尤小乔才轻手轻脚地起床。
凌晨四点,厨房的人还没有上班。
尤小乔去厨房亲自熬了一些白粥,炒了两道家常菜。
“好香啊。”厨房的工作人员差不多五点半来上班时,远远闻见了一股饭菜香,“小乔居然做早餐了。”
“嗯,做多了一点。”尤小乔指着桌子上分的四个盘子,“这两个是给大家尝尝的。”
“哇,这太好了!”有人已经忍不住用手捏起一个放进嘴里,“好吃!”
边吃边竖起大拇指!
“没有,跟大厨比起来还是差很多的啦。”尤小乔谦虚地说。
事实上,从小她就开始照顾尤向北和尤淼的饮食生活,在做菜这方面还是很擅长的。
只是尤淼出事之后,她很久没有做过饭,所以很多人不知道她会做饭这件事。
“这两份是给谁的呀?”有人开始调侃。
“当然是给叶少爷的啊……据说叶少爷昨晚跟小乔师姐,嗯嗯嗯哦?”后面几个字他演绎得眉飞色舞。
“什么嗯嗯嗯啊?”尤小乔红着一张脸说,“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先走了。”
说完拿了托盘端着几个盘子和粥忙逃离了他们的调侃。
尤小乔回到房间里时,叶西何已经洗漱完,坐在窗边等她了。
“你醒了啊……”尤小乔将托盘放在桌上,“我给你做了点早餐,你先吃吧!”
叶西何看着桌上清淡的早餐,听着她说:“看你平时的饮食,感觉你会喜欢吃一点清淡的,这个是我用长米熬的白粥,这个是海带丝,这个是……”
尤小乔说到这,感觉他从身后抱住了自己,清新熟悉的气息,让她的心像早起刚升的日出,渲染了一层桃红色的云霞。
“怎么了?”她回头,轻声问。
“没。”在她身后的声音,低低的,哑哑的,“很久没人特意为我做这种早餐了。”
“啊……全妈她不是……”
“不一样。”他说,“那不是家的感觉,这才是。”
尤小乔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他的母亲,顿觉喉咙发紧,满是疼惜:“叶西何,以后我都给你做。”
他没回答,可她感受到了他抱着自己的力道,更紧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