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烦闷地沿着未知方向走的时候,一辆黑色大奔缓慢地开在她身边。
它不停,也不离开,只一直跟在她身边,好像她上不上车,它也并不着急。
偶尔有路人看见这样的情景,还忍不住回头看看。
与暮不断告诉自己,她是因为不想别人用异样的眼神打量她,才会考虑上傅致一的车的。况且,既然是他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那么就有责任再把她送回去才对!
这般想着,她便停了脚步,跟在她身边的车子也停止行驶。
与暮二话不说开了车门坐进去,开车的人是傅致一的司机,傅致一本人坐在后面,手上依旧把玩着那串蜜蜡,见她上车也没说话。
车加速行驶了起来。
似在赌气,不热不闷的空间,她非得把窗子给打开,外面吹进来的风吹得呼呼作响。
女助理见她这样子,想要开口提醒,却被傅致一的眼神给制止住了。
安静的车厢里没人说话,与暮的耳边只有风声,如催眠曲,让她犯困。
一路这样回到了家,因为赌气,虽好奇为什么她没说自家地址,傅致一都了如指掌,但她依旧没有问出口。
与暮刚想开车门,便从窗口看见外面一辆熟悉的车子与之并排停着,驾驶位上坐着熟悉的侧影。
她浑身如被定住了,手放在车门上怎么也动不了半分。
谭勋,他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与暮脑海中的两个小人开始打仗,徘徊在下与不下之间。下去,便意味着她又要见自己不想见到的人;不下的话,傅致一一定会奇怪。
犹豫之间,她咬牙开了车门,低着头便要往楼道里跑,后面传来的追逐的脚步声让她心跳不止,脚步也不自觉加快。
就在要拐进楼道的时候,她的手被用力一拉,接着整个人就被转过身去,谭勋紧绷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因为隔得近,她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她皱眉,想要甩掉他抓住自己的手,可他的力气大得出奇,一时间无法甩掉。
“为什么这么晚回家?”他责问。
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好糟糕,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地在风中飞舞,衬衫的扣子松到了第三个,尽管这样更能增添他男人的魅力,可不符合他一向衣着严谨的作风。
“我早不早,晚不晚好像不关你的事,谭先生。”与暮冷漠地看着他,恨自己心里居然还会因为他现在的样子而心疼。
“你是我的女人,怎么不关我的事?”
“你的女人?”与暮轻笑,“你的女人可多了。”
“不……我爱你,我爱的人只有你。”他眼睛微眯,依旧是她喜欢的神态,却不再能动摇她的信念半分。
“你爱谁都跟我没关系。麻烦请你放手,我要上楼了。”
“没关系?我爱的是你,怎么会没关系?”他的手猛地一用力,她就狠狠地撞进他怀里。与暮闷哼一声,刚想骂人,唇便被吻住。熟悉的吻,带着醉人的酒味,却不再那么迷人,留给她的只是深深的厌恶。
她张嘴便咬下去,不分轻重的力道将他咬疼,他皱眉放开她。
与暮立刻离得远远的,冷眼看他:“谭勋,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厌恶你和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吻!”
“厌恶?”这两个词成功地激起谭勋的怒火,他恶狠狠地盯着她,“你说你厌恶?你忘记你那时候是多么主动,多么喜欢我吻你吗?”
“是我犯贱。”她一字一句地咬牙道,“是我犯贱才会追你、喜欢你,是我犯贱要你主动吻我,这样你满意了吗?”
谭勋,我从没有像这一刻如此恨你,恨我爱上你,恨我犯贱追你,恨我把能伤害自己的权利双手奉上给你!
两人僵持着。
与暮不断在心里警告自己,朝与暮,如果你还对谭勋有感情,你便自贱不可原谅。
连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谁还能帮你捏着那摇摇欲坠的自尊?
这时,傅致一的司机走下车,礼貌地询问了声:“朝律,小傅爷问您遇上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
与暮转头,便看见已下车正倚靠在车边的傅致一,只觉得颜面尽失,老天似乎不想放过她,总是让她在他面前丢脸无尽数。
“小傅爷?”谭勋眉头紧皱,好像听见这个称呼,酒都醒了一半。
与暮二话不说,趁着谭勋没反应过来之际,走到傅致一身边,大胆地挽住傅致一的手臂,朝谭勋道:“你看清楚了谭先生,我现在已经有男友了,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要做一些过分的事情,我不想让我男友不高兴。”
她本以为谭勋又会大发雷霆,却想不到,他原本怒极的眼神逐渐转换成冷,是寒心彻骨的那种冷。
他就用那种眼神瞥了他们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那种眼神,好像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这应该是她想要的结局,可为什么她心里还会有种失落的疼?
与暮看着那辆熟悉的车发动,然后冷漠地掉头就走,她怔怔地将挽在傅致一手臂上的手放了下去。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过头看着一旁的傅致一问:“你说的要我去四海阁上班的话,还算数吗?”
“自然。”
“好啊,我答应你,我明天会去面试。”
傅致一扬眉,不置可否,但听她继续道:“刚才不好意思,让你冒充了我的男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趁机占你什么便宜的。”
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解释:“我的意思是,以你的身份,如果女朋友被公开一定很麻烦吧。谭勋不是一个喜欢多嘴的男人。”
“我并不介意。”他淡淡地回。
与暮:“反正谢谢你,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家了。”
“嗯。”他忽而站起身,朝她伸手过来。
与暮立刻后退一步,一脸防备,却见他笑:“别害怕,我只不过是想替你拿掉头发上的脏东西。”他伸手在她发上轻轻一顺,手上多了片不知道何时落在她发上的树叶。
“祝你有个好梦。”说完,他转身坐进助理早已替他打开车门的车里,车子掉了个头,飞驰而去。
回去的路上,助理看着悠闲靠在沙发背上的傅致一,几次欲开口都没真的说出些什么。
她手上拿着一部手机,正是与暮曾经费了心机查到号码的那个。
对外界来说,这个他的私人电话,实际上大部分都是助理在接听,傅致一的私人的电话从未带在身上。
公司内部曾传言——“小傅爷对通信类的一切过敏。”
助理看了眼手上的电话,再也忍不住,轻声喊了句:“小傅爷?”
正在闭目养神的傅致一轻应了一声。
助理放下心来,道:“刚刚筱小姐有打电话过来,我说小傅爷您正在忙,您看您要不要回个电话过去?”
傅致一并没有马上给她回应,甚至她拿着手机等了几分钟之后仍旧没得到回应。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她也知道,小傅爷这样的表现一般就是没有想要打电话回过去的意思。
她担忧地看着他的脸色,知道他的胃病又犯了。
他从小就有胃病,被老太太娇养惯了,吃的东西都是家里的厨师专门做的。娇惯的胃承受不起突如其来,对于普通人来说极其平常的饮食。加上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能吃辛辣的食物……可她刚刚明明看见那桌上的菜基本上全是辛辣的。
事实上,傅致一的胃病的确犯了,一回家便倒头睡在沙发上。
管家走上前轻问:“小傅爷,要不要扶你回房间睡?”
傅致一眼前有些晕,胃疼得难受,不想吵醒这个时候已经睡着的奶奶,摇头道:“不用,我就在这里躺躺。你忙你的吧。”
开了电视,电视里演什么他也没注意,神志被胃疼闹得恍恍惚惚的。
小时候总觉得疼的时候,睡一觉就会好。如今,他依旧改不了这样的习惯。
茶几上被丢弃的手机却在此时响了,太过于响亮的振动声好像在责怪主人的遗弃。
他伸手拿起手机,电话里的女声语气虽然温柔但是略带哀怨:“致一,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嗯。”他并没有因为她抱怨的语气变得有多温柔,低沉的声音像是午夜流过的淡漠河流,“有事?”
“没事就不可以找你吗?我好不容易才打次电话给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那么冷漠?”虽有抱怨,但女子的声音依旧娇嗔,看得出是一个非常懂得讨男人喜欢的女人。
“好吧。”傅致一笑了,“请问筱小姐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想你了啊……”她说,“以前每次打电话你都会接的,今天打了那么多电话都找不到你,奶奶说你没带手机,你的助理说你在开会。四海阁的那些人也真是的,这么晚还开什么会,他们不知道你身体不好的吗?”
“……”
见这头没了声音,女子连忙说:“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唠叨你的公事,我就是随便说说的。”她的声音里多了一份娇气,“致一,有没有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