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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八天后,在中原。

夕阳下,一骑瘦马跟着辆华盖马车缓缓走着。马很瘦,马上的人却很强壮。车很富丽,赶车的人却穿的很破,衣服上尽是补丁。

走了一阵后,后面蹄声得得,追上来几骑快马。共有三男一女。当先一个汉子三十左右,一身青色袍子,剑眉虎目,满脸英气,背插对血红的铜锤,身后左边是个年青女子,雪白的鹅蛋脸,眉目清丽,紫色的衣裙,披着雪白的披风,腰间挂着柄柳叶刀。右边是个青壮男子,穿玄色劲装,方脸长耳,细长的眉目,马头右侧竖插着杆长枪,枪上白幡飘飞。最后是一个少年,同赶车人差不多年纪,面目英俊,肤色如玉,穿身蓝色道袍,腰挂长剑。

这个少年居然就是年前大难不死的唐心。

赶车人微微点头,道:“天下武林都在找他。他却找到了自己的帮手。”说话之间,骑烟尘已远,却听车内有人微微咳嗽,那赶车人回过头来,满面不在乎的神色已变,微有忧色,问道:“夫人可好?”车内伊人慢声说道:“可是碰上同道中人?”瘦马青年道:“是啊,唐心来了。同行的还有三个人,那个男的一带血锤一带白幡长枪,一个女的使柳叶刀。”车中人噢了一声,道:“是鹦鹉谷的人陪他来了,使柳叶刀的是桑世家的女子,想必是秦屋檐的夫人有武林第一美女之称的桑七琴。”说完后,就又是阵咳嗽,赶车人道:“夫人,再吃些药么?”

车内人细喘一会,说道:“不了,吃多了不好。前面可到了么?”瘦马青年道:“夫人,快到龙门口了。”车内人缓和了一下气息,道:“到了,那就往前赶着点,晚了不好,别让人等。”赶车人道:“好。”说着,扬长鞭,当空啪的一声响亮,那拉车的马轻快小跑,向前驶去。

车马行得片刻,先听到阵阵鼓声,远远传来,越行越近,便看见了前面道旁,一座座营帐搭起,鼓乐之声便在此处传出。到得近前,那鼓敲的更是慷慨激烈,让人血脉喷张。

车内人低低一叹,道:“辽东儿郎,便这般气魄!好,好鼓!”她说这话时,已为鼓声所压,但竟盖不下这番话,蓬蓬鼓响,似是输却了轻言细语。瘦马青年看了一眼车内,目光中充满赞赏。

赶车人却不喜欢,道:“夫人少用些力气吧。”车内人不语。赶车人扬鞭,将车驶到帐前,但见方圆之内搭了七座大营帐,插着七色旗号,风中飘荡,烈烈做声。门楼之下,站着个头戴白笠身穿白袍之人,背插长剑,见了华盖车马,凝目注视,叉手行礼,其中一个道:“情花谷主人雪花夫人来了!掌门东方师哥有请,白三侠请!”原来车里人是北海堂掌门东方柏的故人。瘦马青年白三回礼道:“道友请。”赶车人则不答,只点了点头,将马缰绳一抖,车入营地。

车内伊人还未开口,忽地听有人开口道:“银袍剑客东方柏怎么还不出来见客,架子真的这般大吗?”

众人闻声一望,说话之人站在营辕之外,一色白袍,脸上戴着个鬼面,遮住了大半边脸,令人望而生畏,这还不算什么,更让人吃惊的是他袍上画着个飞天夜叉。唐心看了,心下一紧,这不是暗客组织第一高手娲皇氏的独有标志!刚想到此,旁边色胆双枪秦界大声喝道:“娲皇氏!”说话间,双手一抬一分,血锤已然在手。边上诸豪,也都是纷纷手按兵器,直视来人。

娲皇氏看着秦界道:“你怎知是我?”秦界沉声道:“我昔年跟随我的主人前往大荒山无稽崖,参与第四次卫道战争,见过你一面。”

娲皇氏摇了摇头,目光稍转,便即想明,冷冷说道:“只怕是你只是记得我的声音!”

秦界被他说中,暗暗吃惊:这魔王念头转的好快。口内说道:“不错,秦界梦里也不曾忘记!”娲皇氏淡淡说道:“是么。”话音刚落,秦界身形闪动,血锤一左一右打向娲皇氏。娲皇氏冷眼看着,直到锤风近体,方伸手,一拳击出。秦界血锤狂震,一对双锤竟不能抵御一只肉拳,如遇巨石,“当”的一声大响,锤分人弹,退出丈开外。

站定之后,秦界吸了口气,道:“好!”娲皇氏点头道:“你能抗我一拳不倒,武功大有长进。”秦界道:“上次经过教训,敢不用心!”说着,气运全身,跨步上前,左锤抡起,右锤跟进,再打娲皇氏。娲皇氏拳收变爪,横向斜抓,将左锤抓住,拨转锤头,与右锤相碰,又是一声大响,秦界双手酸麻,前次还能弹退卸劲,这下却是躲不了的硬碰,而且是娲皇氏的内力拨转锤力,便是加上了自身的力道,双重打击下,秦界心胸翻涌,忍不住张口喷血。旁边众人看了,都吃一惊,想不到第三招就败了镏金血锤秦界,娲皇氏第一高手之称名不虚传。

娲皇氏转身望向华盖车,缓缓说道:“娲皇氏,此次前来,打搅中原会盟,实是有事相商,雪花夫人!怎不现身见我?”

车内伊人道:“娲皇氏,何事相商?请说就是,何必定要相见?”

娲皇氏抱拳一揖,道:“事关重大,请现身一见!”

车内人沉默片刻,道:“定要见我么?唉,相见又能如何?”伊人一声叹息,闻之者莫不动容,音已令人垂顾相怜,其人何堪?

车内人却把娲皇氏叫到了山谷之外才肯与他见面。

直到会盟散去,他们也没有再一次的出现在群雄面前。

唐心却在鹦鹉谷三侠的陪伴下去拜访银袍剑客东方柏。可是,银袍剑客东方柏却根本没有来参加这第五次的卫道大会。

唐心坐在一个酒店里面的一角,从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小山谷下面的小城镇的全景。

简陋而有风格的石屋,疏落有致地在酒店周由聚集而渐散布往周的山区去,有种音乐般的动人神韵。

灰白白色,间中点缀著泥红的建筑物,和在远方隆起的无名高山,是如此地水乳交融般的和谐,任何想改变这情景的力量都只会引起人的反感。

轻碎的脚步声从木桩楼梯传来。酒店的所有楼梯都是水泥造的,只有这条独上他们房间的后楼梯是木的。

“啪”!后门打了开来。

一股愉悦泉水般从心眼涌起,唐心转头后望,恰好捕捉到桑七琴闪著阳光的俏脸。她和铁刀无敌秦屋檐是老夫少妻,却也委屈了这个号称武林第一美女的桑七琴。

桑七琴这几天束起了的秀发,潇洒轻盈地散垂下,像挂瀑般充盈著动力和生机,青春的气息汇成不可抗拒的魅力洪流,掩没了唐心心灵的大地。

“嗨!你看我买了甚么东西,今天让我弄一餐给你尝尝。”

唐心皱眉看著她手上拿著大大小小各类不知名的蔬果杂货,道:“你懂得弄这些鬼东西吗?”

桑七琴耸肩道:“横竖无所事事,做些新奇的菜肴给你们吃不是正好吗。”行云流水般转进了与房间比邻的小厨房里去。

桑七琴探头出来叫道:“还有一个好消息……”顿了一顿,看到唐心注意的模样,才抿嘴一笑道:“我们可以一起去西藏了。”

唐心点了点头,连他自己也不敢肯定这是否一个好消息。他转回身去,俯瞰著阳光漫照下闪闪生光的近处城镇远处山区的动人美景,心神又回到一星期前遭遇雪花夫人的情景。

纤手按在他宽阔的肩膊上,桑七琴温柔的软语在耳边响起道:“你在想什么?”

唐心反按著她的手背,感激地道:“没想什么,这一次若不是你,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桑七琴在他身侧的椅子坐下,轻声道:“你是为了我去引开他们才受伤,感激的应该是我才对,除了鹦鹉谷中人外,你是唯  个真心对我好的人。”

唐心不自觉地两手紧握著她纤柔的手,道:“也亏了有你,我才能如此顺利地甩开暗客高手的追杀,你真是有办法。”

桑七琴抿嘴一笑道:“和暗客组织这类人交手,不预先安排一两条逃路怎成,凑巧下才帮上零,不过逃走的过程似乎过份顺利了一点,以暗客组织的惊人黑势力,确不易逃出他的封锁。”

桑七琴还想说甚么,忽地俏脸一红道:“我的手。”

唐心愕然道:“你的手!”这才省悟到自己紧拿著人家姑娘的手不放,还抚抚捏捏,爱不惜手。

桑七琴轻把左手抽回走出了房门。

一时间厅内一片死寂。

唐心踏进厅里,绕著厅心一个仙桌走了一个圈子,最后在木箱的一端停了下来,伸出左手,在盖子上温柔地抚摸著,食指的恐怖怪头指环闪闪生光。

屋外的世界虽是阳光漫天,屋内却是奇异地阴寒和冰冷,一种邪恶的灰暗。

这时的窗外清风徐来,天空中星罗棋布,散发著蓝白光芒的天狼星在猎户座下睥睨得意,有种说不出的骄傲,壮丽的星夜使人心神震撼,不能自已。

时间的长河以一种妊以理解的方式,退后和延伸往过去和将来无限的深处,而生命只是电光石火的发生,在宇宙的一眨眼下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唐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门响。

桑七琴的脚步声正在轻盈地接近。

唐心道:“你睡不著吗?”

桑七琴越过他来到露台的栏杆旁,凭栏仰望高原上清晰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星空,似此星辰,扣人心弦。

唐心嗅到桑七琴浴后的体香,心神皆醉。

两个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整间屋子沉浸在一种很奇怪的宁静里面。

唐心再次呆呆地坐在小船的船板上,望着两岸飞失的青山,心思依然沉浸在那晚在客栈中的情景里。当他醒来时,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摸索着站起身来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船的外面不知何时已经黑天了,桑七琴早已在自己的身旁睡着了。在她的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一把折扇。在梦里一边流着泪,一边念着唐心的名字。

唐心心中有些不忍,含泪把桑七琴抱回船舱内,把他放在同样来自红樱谷的寂寞老人身旁,然后含着哀怨的心情站在窗前。

七天中自己刻苦练功,已经把师傅一道输入自己体内的真气彻底地消化融合,内力竟一下子激增了三重,许多过去不能使用的武功招式也都能使用了,轻功更是有了很大得提高。

到第二天的清晨,唐心起来收拾好随身包裹,施展轻功来到雅鲁藏布江边,又租了另外一条渔船,准备沿江而下,就可以直接来到西藏了,看看在相思村丢失的修罗刀是否真的藏在这个神秘的地方,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有没有运气从暗客组织的老巢带回佛宝修罗刀。

“唐心,等一等。”唐心新雇到的船刚要离开岸边,忽然从江边远远驰来一道紫色的人影。

老艄翁望望雇主唐心,唐心点头同意,他知道来人就是自己最割舍不下的绝色美女桑七琴,老艄翁刚刚将已经开始快速行进的船停下来,只觉眼前霞光一闪,来人已如流星般的飞落船头,唐心也不忍心就这样悄悄的离开桑七琴,心想既然她已经追来了,就让她陪在自己的身边吧。

看见唐心呆呆地望着自己,桑七琴不禁脸上一红,更增丽色。

唐心一惊,赶忙抱拳从容道:“对不起,姑娘,我……”

桑七琴嫣然一笑,道:“你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要一个人走呢。”语调温柔,态度大方。

“啊!我也正在等你呢!”唐心在心中苦笑着,嘴里却道:“桑姑娘,我觉得这一次的行动,人越少越好,人多手杂,也许就不会误事了。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西藏?”

桑七琴道:“唐心。你真的正在这里等我吗,我想和你一起去西藏。”

唐心听后终于由衷的笑了。

就在他们俩交谈之际,船已再一次开足马力,往下游划去。

唐心和桑七琴走进船舱里坐下,唐心倒了杯茶给桑七琴喝。不知怎么的,此时,唐心感到眼前的桑七琴特别亲切,心想也许是她和自己有过那一夜的煽情回忆的缘故吧,随即又想是不是自己有些好色了?

桑七琴接过茶杯,道了声谢,便低头细细品味。

两个早已将心交给对方的人儿,此时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是一种浓烈的情感却好像充斥着这整个船舱。

忽然,“轰隆隆”一阵闷雷声把他们俩从沉醉的气氛中惊醒,随即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