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去了C市中心。
来过很多次了，从第一次的兴奋和幸福到此刻心底的失落与绝望，我想，其实没什么好感伤的，毕竟从一开始我便知道和他的结局。我不是曾经反反复复告诉自己，只要拥有过与他的这一段感情就行，即使结局是坏的，我也可以接受吗？
可是……我捂着心的位置，那里怎么那么那么疼……
我目光游离地跟在Y的身后，对面行色匆匆的一个路人撞上了我，没有一句道歉，对方匆匆走了。
Y看了我一眼问：“你没事吧？”
我咬了咬牙，说：“Y，我好痛啊……”
Y问：“撞到哪了？”
我摇摇头，眼泪扑簌落下，我蹲在地上，捂住眼睛，止不住地悲伤着、难过着。
无论我怎么控制都不行，我的心，它真的很痛啊……
我做过最勇敢的事情，是用自己最好的青春去爱他。
做过最傻的事，就是真的想过要把心掏出来给他，看看他会珍惜还是嫌弃它腥。
我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晚上，他问我喜不喜欢他，我死咬着唇怎么也不说，他却对我说：“我喜欢你。”
他一向是得宠的少年，女生手里的宝，就算我坐在他身边，依旧有女生会跟他打情骂俏，向我嚣张地挑衅。
唯一一次与他过的情人节，工作后的我早已对娃娃玩偶之类无感，看中了一个银手镯，当我兴致满满地试戴的时候，他却冷眼看着，当着服务员的面说：“我们还没到这种时候。”
我手顿了，尴尬地朝服务员笑了笑，转身离开。
在他的理解里，送手镯项链代表一生在一起，而我，只不过是单纯地喜欢那个手镯想自己买而已。
我们相隔两地，1936公里的距离。每次我坐飞机去看他，他却从未提过要来看我。
我问他什么时候，医生才能把你的病治好。
他说，不知道。
他很直接，连一句哄的话都没有。
他总说，如果我只是哄你，等于欺骗你，到最后你会更伤心。
是啊，有哄，便有期待，有期待便有失望。
可是没关系啊，只是下一次，可不可以换你喜欢我一次，一次就好，那种像我一样喜欢你到疯掉啊……
他也不是那么不好，他也曾说过那些浪漫的情话。
我伤心哭时，他沉默地帮我擦眼泪，什么都不说。
后来他会抱着我唱：我害怕你心碎没人帮你擦眼泪。
他还说过，你就是我的公主啊。只要你乖，只要我们不吵架，我就会一直喜欢你。
他还说过什么呢？说他一半是自己的一半是我的。
有一次吵架的时候，我站在马路边跟他打电话，他问以后我会结婚，新郎会是怎样的。
他说：到了那时候我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去参加你的婚礼，你看见我这么帅一定抛弃新郎跑到我怀里了。
然后我就拿着电话笑了好久，笑得好开心。
我想起，陪他参加他的同事聚会被敬酒时，听见对方说祝你们白头到老，我又想笑又想哭的，很开心又难过极了，从开始我就知道我们根本不会白头到老。
交往的那些日子到今天都很梦幻，就像你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终于得到了，内心里不敢相信可以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太喜欢，所以被伤害了，却总能找到原谅他的理由。
那段时间我总是开玩笑地说，我们是同班的同学又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现在是恋人，所以你要跟我分开的话，先要结束同学关系，然后是朋友，最后才能是恋人哦。
对于他，我主动爱，却永远学不会主动放弃。
我记得我朋友有一天跟我说，她下班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孩轻生威胁男友和好，可男友在看见她跳进河里的时候，绝情离开。
朋友骂那男人不是人。
可谁又能说他是错的，他唯一的错，就是不爱她。
就像Y只是喜欢我，却不爱我。
那个下午，我蹲在街头哭得很伤心，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们以为我被撞伤了。
应该是伤了吧，否则怎么痛得止不住。
离开C市时，依旧，Y要上班，是水扬帆送我去机场的。
站在机场的落地窗前，我看着窗外起飞的大鸟，说：“我昨天做了个梦。”
水扬帆看着我：“？”
“梦里的他真好，会主动跟我说话，会抱我、吻我。我生气了他会哄我开心，除了我他不会看别的女人一眼，他说他会一直陪着我，会娶我，会与我偕老，白首不相离。”
上飞机了之后，我关了手机，戴上耳机，安静地听歌。
那一刻，心大概如死水一般寂静，毫无波澜。
飞机渐渐上升，离开了这片有他的城。
我想起水扬帆心疼又怜悯的声音，他说——
“傻瓜，梦都是反的。”
爱过了，努力过了，说分手了，可我还是很喜欢你啊。
那些收不回的喜欢，就留在跟你分开的地方吧。
那天，我从北京回到家后，公司的流程编辑小次约了我出来，还是在我们熟悉的烧烤摊，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抽着烟，看见我时，对我笑了笑说：“他来找我了。”
我一把将她的烟抽过来丢在垃圾桶里，看着她脸上落寞的表情，我说：“前任？”
“嗯。”
我撇撇嘴巴，不以为意：“他不是把你拉黑了吗？”
“又加我了，不过聊了几句，我又把他拉黑了。”
说起来，小次的前男友也有个喜欢拉黑人的爱好，我想起了Y，哭笑不得：“你们这么多年来，拉黑又加回去，加回去又拉黑，不累吗？”
“不一样。”小次特别坚持地说，“以前每次都是他拉黑我，这一次我把他微信、QQ、电话全部拉黑了。”她特别强调，“是我第一次主动拉黑他的，我们再也不会和好了。”
是啊，怎么会和好啊，已经伤得那么透彻了，即使再喜欢也不敢爱了啊……
对深爱过的人太过绝望后，决裂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小次喜欢她的前男友已经到了一种痴迷的程度，是我们全公司都知道的事，每天一早醒来就要将他的微信圈、说说、微博全部浏览一遍，九年了，已经成了一种戒不掉的习惯。这也让她炼就了一身本领，只要男友和那个女生有一丁点暧昧，她便能轻易发现，而小次的前男友女性缘又非常好，俗称“暖男”。
因为这事，小次经常跟男友吵架，分分合合，合合分分。
小次的前男友跟她说过无数次分手，一向都是小次主动找他，如果有一天她前男友主动的话绝对是没钱花了或者是要她帮忙之类的。而小次就会很傻逼地将以往的过错都烟消云散，很欢乐地跟他重归于好。
有一次，小次在公司里哭得很惨，她说，她男友在外面一直有个很暧昧的女人，她给他的钱，他都花在她的身上，他们什么事情都做了，然后那个女人跑来跟她说，你知道他送给我二十岁最好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吗？就是跟你分手。
小次说，我再也不会跟他好了。
这句话她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们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把这次的事情当真，因为我们觉得他们这次吵架了，没过多久一定会和好。
直到前段时间，公司的同事们都收到了小次的结婚请帖，她说：“同志们，我要结婚了。”
群里纷纷恭喜：“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她很久才回复：“不是他……”
对，小次要结婚的对象不是她执着喜欢了九年的男友，而是一个相亲对象。
“所以你能忘记他了吗？”我问，更像是寻求答案，那么爱的一个人，可以说忘记就忘记吗？
小次没有回答，她只告诉我：“要和我结婚的男人对我很好，非常好，他不浪漫甚至不会哄人开心，但他会关心我，什么事情都把我放在第一位。”
离她结婚只剩半个月了，我仍旧忍不住问：“你想清楚了吗？”
她说：“你放心，我一直都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只是因为从前太爱他，可以放弃我原本要的生活，可以什么都迁就他，可以为他抛弃全世界。”
“嗯，那就好。”
“你呢？刚从C市回来是不是春风得意，满心幸福？你可要好好珍惜你的Y先生哦，毕竟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多不容易的事……”
我听着小次无不羡慕地这样说，我没有告诉她我刚从C市回来，已经决定跟Y彻底分开了。
小次是第二年的国庆节结婚的，婚礼上她笑容恬静、幸福，是一个新娘该有的样子。
作为伴娘的我提前一天在她家住了下来。
我们躺在床上聊天，聊过去，聊现在，聊她结婚什么感觉，会不会紧张，有没有很期待。
聊到最后，自然逃不过小次前男友的话题。
小次说：“在知道我要结婚的时候，他有来找过我，跟我认错，想要复合，并且保证以后会娶我。”小次比画了一下，“你知道他这个人不轻易说承诺的，换成是以前我一定感动得答应了。”
“可是你为什么没有？”
“可能是爱怕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我怎么会不知道。
在爱情里，最怕的不是在错误的年龄，遇到正确的人，而是在错误的年龄，竟花光了毕生所有的勇气。
而我们，已经没了当年的勇气。
小次结婚了之后戒掉了烟，过着平静的生活。
她的前男友却时不时找她，小次则表现得十分疏离淡漠，再也不是从前总黏着他、缠着他、深爱着他的小姑娘了。
渐渐地，男生觉得很失落，在跟朋友聊心事的时候，抱怨小次的感情淡漠得太快，九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他说：“有一次，在路上碰见，她居然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我有那么令人讨厌吗？”
小次听了之后，只是一笑而过。
她说：“未来的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必须要对它负责。有时，疏远不是讨厌，而是太喜欢。
“怕自己纠缠下去无果，又陷进去，便选择远离，做一个清淡安静的自己。”
小次告诉我：“人生啊，以前我总以为喜欢就要得到，现在我怂了，喜欢一个人并非一定要得到一个完美的结局，也许这样的不完美，才能让人学会如何去珍惜。时间是最好的药，会治好所有的伤，没有什么人是忘不掉的。”
我曾经在一个音乐APP上，点开过一个歌单，其实就是很普通的APP推荐的歌单，只是歌单上的简介让我看了很久，上面只有一行字，写着：她真的很喜欢你，从一而终，认真且怂。
大概我们都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