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
我早早的来到了论坛上说的那个天桥。
半个小时以后,天桥下出现了一群高中生。
晓悦就站在那些高中生中间。表情冷酷得让人看了心会觉得寒。
接下来,那天在车上看到的一幕幕再次重演。
铁笼里的小猫小狗绝望的哀嚎着……
而晓悦他们,就那样直白的目睹着由他们造成的悲剧,脸上的笑容放肆的灿烂着。
火光渐渐熄灭以后,晓悦和她的伙伴们也散去了。而那些一直围在他们周围的人群,也开始纷纷的议论起来。
他们说这些孩子没家教!
他们说这些孩子没道德!
他们说这些孩子心里畸形!
他们说这些孩子是魔鬼、是变态!
然而,刚才我却清楚的看到,在火光还没有熄灭之前、在那些小猫小狗痛苦尖叫的时候,他们都是那么样安静的,那么样安静的看着他们眼前的一群所谓心里畸形的孩子在做的那些变态的事情。而他们,只是没有像那些孩子那样放肆的笑出来而已。或者,是我的近视太严重,也许他们也笑了,只不过是我没看见而已。
呵呵!也许,这就是人吧。爱看热闹、喜欢幸灾乐祸、乐于在问题发生以后品头论足。
妈的!这就是人!?一群傻B的新新人类!?一群生活在二十世纪的高等动物!?
想到动物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情不自禁的笑出来。多准确的形容词啊!用动物形容人,简直是再贴切不过了!
这么想着,我跟在晓悦后面微笑的穿越人群,走过那个铁笼的旁边。
我是个很相信前世今生的人。所以,我总觉得,今天在场的这些人,都会在下辈子的时候死于非命,并且和笼子里那些猫猫狗狗的死法一模一样。当然,今天在场的人也包括我,我也会在下辈子和周围看热闹的人一样,被这辈子的同类活活烧死。因为相对于晓悦他们的残忍,我们所表现出的默然更具有让人叹为观止的恶毒。
不过,或许在这个世界上,默然已经算是属于人类最美好的人性光芒了也说不定呢!
“为什么要跟着我?”
一个路口的转角,晓悦忽然转过身这样问我。
“我……”
“可暖姐,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晓悦看着我,眼睛里一点波澜也没有。
“晓悦,你不该这样?”
“不该这样?那我该怎样?”
“你该……”
哼。晓悦不屑的吐了口气,她说,我该努力再努力的继续强装成乖宝宝,然后充分满足那些我该满足的人的希望吗?
“被人期待着难道不好吗?”
“好吗?”晓悦很平静的反问着我,眼神里依然看不见任何光亮。
接下来,我和她谁也不再说话,晓悦只是轻笑着看着我。时间在我们周围一点一滴的流逝,一秒,两秒……
“他来了……”晓悦在很久以后,忽然这样说。说完,我看见她嘴边的笑意一下子变得很浓很浓。
我回头,望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在对着我很温柔的笑……
在我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我看见了他手上拿的东西,是块很精致的怀表。
熟悉的感觉瞬间蔓布全身。
然后,怀表开始伴随着他的动作而慢慢摆动起来,而我,也渐渐的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晕阙的这段时间里,我始终在做梦,一共三个。
第一个,是夜晚,天空上缀满星星的夜晚。
我站在学校后操场的那片大草地上,不远处,是宁亮和杨微。他们躺在那里,微笑的看着夜空。
当我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的眼睛都已经闭上了,脸上还留着脆弱的泪。
我微笑,在他们的身边留下了一封信,信上有属于蚊子的标志。
接着,我开始了我的第二个梦。
第二个梦的最开始是发生在我家楼下的。
我拿着一块怀表轻轻的摆动,古娜看着它,慢慢合上了眼睛……
我微笑,用刀片轻轻的在她手腕上划了一下。
血流下来的时候,我转身走进了楼洞。
古宇家,古博望着我羞涩的笑,很喜欢我的样子。
我也笑,慢慢拿出那块怀表,让他望着,让他沉沉的睡去……
推门出去之前,我打开了瓦斯开关,屋子里瞬间流动起了那股难闻的气息。
然后,我看见了古宇,他的身边躺着他的父母,满身是血……
我依旧笑,眼睁睁的看着古宇把手上的刀刺进了自己身体,接着,再以向我朝拜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关门。
于是,我的第二个梦这样结束。
最后一个梦,在一个路的转弯处,晓悦望着我,眼睛里是对我的爱。
这次,我面无表情,手上的尖刀无数次的扎进了她的身体里……
而晓悦,她就那样笑着,笑得那张生动而空洞!
刺目而滚热的血,毫不留情的喷洒在了我身上。
晓悦倒下的时候,我听到她跟我说:
蚊子,我爱你……
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莫言的床上。莫言就坐在床尾,看我醒了以后跟我笑了一下。
“我不是蚊子!”想着刚刚的梦,我说。
莫言点了点头,眼神那么温柔,他说,你当然不是什么蚊子,你是可暖,温可暖!说完,莫言慢慢把我拉进了他温暖的怀里。
靠着他,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夜晚,屋子里很黑,就我们两个,然后他跟我说,他说我想跟你上床是因为我想跟你结婚,想跟你有孩子……
我忽然很想笑,然而就在我的嘴角正准备上扬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快速的闪过了某个片段。
我看见了宁亮,我看见他躺在草地上,当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问我:死了,我就可以和她在一起?可以结婚、可以有孩子了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不死,就什么都不可以!”说这些的时候,我的脚步并没有停止。夜风轻轻吹动了我的头发和衣服,却也静止了宁亮和杨微的生命。
而在那个片段里,我的脸上有我所不能了解的残酷。
“蚊子,我爱你……”
我的耳边忽然响起晓悦的声音,那样绝望而哀伤。
与此同时,鲜血溅在身上的热度再次弥漫开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问莫言。
莫言皱起眉头望着我,他说你忘了吗?是你自己来的啊?
“自己来的?”
“对啊,你一进门就说你累了,然后倒在床上一直睡到了现在!”
“今天星期几?”
“今天是周末,星期日。”
“那现在几点?”
我问完,莫言指了指墙上的挂钟。
挂钟上显示:10:00。
“已经这么晚了,我该回家了!”这样说完我走下了床。
莫言笑着拦住我,慢慢走到窗前,缓缓的拉开了那扇厚重的墨黑色窗帘……
一瞬间,耀眼的阳光明媚了整个屋子。
“小姐,上午十点还算晚啊!”莫言的笑跟阳光一样灿烂的对着我绽放。
“我昨天几点来的?”
“夜里十二点。”
“昨天真的不是周末吗?”
“不是!”
“可……”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掀开手机盖,上面写着:
2006.1.15.
星期日.
上午10:08。
来电人是可凉。
“喂。”
“姐,你在哪?”
“我在外面。”
“姐,晓悦死了。”
晓悦死了……
我早就知道,我知道她死了,死在星期日下午六点钟以后。
然而,我的手机还有莫言却明确的告诉我,今天才是星期日。
那么,昨天呢?我记得,我的昨天已经是星期日了啊?!?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星期日吗?
两个星期日?!?……
晓悦死了,的确是死了。
不过,她的死却并不是我梦中的死法。她是自杀身亡的,死在自家的床上,而唯一与我梦中所见相同的就是那一地耀眼的鲜红,因为晓悦选择的死亡方式是割腕。
晓悦的妈妈在晓悦的身边哭得很伤心,甚至还几度的昏倒。
可凉的眼泪也一直在拼命的往下流。我从没见他如此的伤心过,我想,可凉也许是真的很爱晓悦吧。
而我,从看见晓悦尸体的那一刻,一直到我离开,我却一滴眼泪都流不下。我觉得眼前自己所看到这一切方佛都被蒙上了一层水雾一样,那么的不真实。然后我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梦,梦里晓悦的笑容被她自己的鲜血映得别样灿烂,接着,她便用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那么绝望的声音跟我说:蚊子,我爱你……
忽然,我发现自己开始有些区分不开现实与梦境了。原因是,现实那么朦胧,而梦境又那么清晰。
离开的时候,我不小心碰倒了晓悦桌子上那块扇了黑布的玻璃瓶,然后,当那个玻璃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的时候,一只骨骼畸形的猫发出了一声怪异的音符,那么哀伤而绝望,如同晓悦在我梦境中跟我说话的感觉一样。
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晓悦为何迷恋这些瓶中生物了,因为她觉得,她和它们很像。而我,在洞悉到了晓悦那与以往不同的另一个层面的时候,也觉得,她和它们。真的很像,很像。
灰色空间。
论坛里有晓悦的遗书。遗书上面还有一张照片,是张背影,孤单的落日下只有一个女孩子,红光拉长了她的身影,同时也扩大了她的寂寞…… ……
晓悦?捆猫
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的语文老师跟我说,他说,晓悦,你的父母一定很爱你!他说这一点从我的名字上就能看出来。
我叫苏晓悦。而何谓晓悦呢?我的老师这样告诉我,他说,晓悦是你父母给你的祝福,他们希望你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晓得去喜悦、去快乐。然,在我的老师说完这些以后,我却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原因是,我的父亲早在我五岁那年就丢下我和别的女人跑了。而我的母亲,或许她是爱我的,而所谓“或许爱我”也就仅仅体现在她没有把我抛弃而已。
至于父亲为何会背叛母亲,原因很多,不过多是别人的猜测。
“晓悦,你父亲不要我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因为我的平凡,所以,为了你将来不再重蹈覆辙,你从今以后必须独一无二!”
这是母亲给我的答案。
然后,从那天开始,母亲将我的人生规划成了格子状,而那些整齐的形状里充斥的却只有十个字:学会你所能学会的一切!
于是,钢琴,油画,芭蕾,国际象棋……那些我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东西一个接一个的挤进了我的生活。
“妈妈,我不想跳舞、不想练琴,我想去公园里玩。”
“不弹琴?那就砍了你的手指。不跳舞?那你的脚也就没用了。还有,如果你再满脑子公园的话,我就把你送到孤儿院,像你爸爸不要我那样的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