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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未了的心愿

柳溪从进门就抱着夏雨嫣的遗像,坐在沙发上,不吃,不喝,不说,不动。

那个叫夏雨嫣的女人,就这样紧紧地被柳溪抱在怀里,朝着儿女们温婉地笑着。

儿女们担心地看着父亲,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别说相濡以沫的夫妻,就是作儿女的,也一时难以接受。

可是,不能一直沉浸在哀伤的情绪之中。谁有谁的家庭,谁有谁的的儿女,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

母亲走了,父亲该由谁来抚养,成为柳家三兄妹的一个难题。柳文学想把父亲接到自己家,遭到了柳文化和柳文文的集体反对。

不是大哥不孝顺,也不是大哥不细心,大哥实在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照料父亲的起居生活。

大嫂和柳筱煜很快就要出国,到时候大哥自己都是孤家寡人,工作一忙起来,连家都没时间回,还怎么照顾父亲?

柳文文提议把父亲接到她家里,柳家两兄弟也觉得不妥,毕竟小甜心还小,还需要人照顾,而且他们夫妻两个在一个单位,有时候同时加班,小甜心还经常被送到姥姥家照顾,现在让父亲去他们那里,显然也无法得到精心的照料。

柳文化大手一摆,冲着哥哥和妹妹说:

“大哥,小妹,你们就别争了。我看爸跟着我最合适。你想啊,我又会做饭,又不用老加班,而且筱琪也不在家了,现在,我才是闲人。”

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目前这也是最好的方案了,也都点头同意。

谁料,柳文化压根就没办法把柳溪请到他们家。

柳溪白天晚上都抱着遗像,一刻都不肯松手。柳文化看他难受的样子,也不忍心从他手里把遗像抢过来,只好任由他抱着。

可是,柳溪不吃不喝,身体能够坚持几天呀?!柳文化没有办法,只好一口一口地喂柳溪。

柳溪就像一个没有意识的人,送到嘴边就张口,不喂他也不喊饿。吃饭现在对于柳溪来说,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柳文化蹲下身体,想要强行把父亲背走。不料,柳溪的力气大得吓人,一下子把柳文化推倒在地。

柳溪眼神根本没有离开遗像,仿佛推倒柳文化的是不是他。柳文化叹了一口气,打电话通知李远兮,从今以后,搬回父亲这里住,他要守护父亲。

柳文化看着父亲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请钱医生到家里来为父亲问诊。

看到多日不见的老友如今这般模样,钱医生大吃一惊。柳溪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目光注视着夏雨嫣的遗像,一动也不动。如果不是眼睛睁着,真以为是一座雕塑。

钱医生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柳溪的肩膀,对柳文化说:

“我先给你父亲做个催眠,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柳文化点点头,这么多天父亲基本上没有完整的睡眠,太熬神了!再这么下去,恐怕父亲也会垮了。

柳溪渐渐地进入睡眠状态,手里的遗像也慢慢松开。柳文化连忙接住,恭恭敬敬地把母亲的遗像摆放在桌子上。

安睡的柳溪呼吸均匀,一脸安详,完全没有了这些天的木然和绝望。或许,睡眠才是最好的药品,能让父亲从哀伤中苏醒过来。

借助一些治疗手段,柳溪逐渐地从丧妻之痛中回过神来,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这天,他主动对柳文化说:

“文化,你和远兮回去吧。这么多天了,辛苦你们了。之前我精神不好,现在我没什么事了,能照顾好自己,你们放心吧。”

柳文化对于父亲的话将信将疑,毕竟父亲才痊愈不久,家里又没有其他人,万一父亲又想不开,再次犯病怎么办?

看着柳文化那么迟疑,柳溪又说:

“孩子,我知道你们孝顺,只是我想和你妈单独呆着,她喜欢清静,我也不喜欢被人打扰。再说,你们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每天还要专门跑过来照顾我,实在太不方便了。”

柳文化看着父亲的态度这么坚决,也不好再坚持,嘱咐父亲好好休息,按时吃饭,就和李远兮一起回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柳文化就跑到父亲家里,看到父亲已经把早餐放在桌子上,一边吃一边和母亲的遗像聊天。尽管父亲神态有些伤感,却也没有什么异样。

柳文化和父亲打了一声招呼,就安心上班去了。

柳溪看着儿子走出家门,拿起准备好的行李,抱着妻子的遗像走出家门。

柳溪心里的愿望没有实现,始终是一份遗憾。他这段时间一直不甘心,都在思索,如何完成自己的这桩心愿。如果心愿达成,就算是自己和妻子一样,突然离世,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想到就要做到。柳溪坐在出租车里,和镜框里的夏雨嫣四目相对,目光变得温柔:

“雨嫣,我跟你说好了要带你去旅游拍摄婚纱照,我可不能食言啊,这一辈子,我没有对你说一次谎话,这次也不例外。”

柳溪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仿佛夏雨嫣从镜框里走出来,就坐在自己身边,用温情款款的目光看着他。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柳溪唠唠叨叨地对着一张黑白照片在说话,有些好奇,细细一看,原来是一张遗像,上面的黑纱还在,顿时觉得后脖子直冒冷风,心里面毛骨悚然。

柳溪全然忘了他和夏雨嫣之外还有一个世界,他的心思全都在夏雨嫣的脸上。这张照片是一次郊游的时候,李远兮给她拍的,不论是光线还是面部表情,都捕捉的恰到好处,用柳溪的话说,夏雨嫣身上的文艺味道也表现得淋漓尽致。

当时,雨嫣很喜欢这张照片,曾经戏谑地跟柳溪说,她如果故去,就用这张照片作为她的遗像。

当时,柳溪觉得这话不吉利,还有点生气,说了夏雨嫣几句。雨嫣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太合适,笑着给丈夫道歉了。谁知,她一语成谶,竟然真的让这张照片成为了她的遗像。

飞机降落的那一刻,柳溪看了看雨嫣,照片中的雨嫣依然温婉地笑着,好像在说:你就像个任性的孩子,非要闹着来,你看,这不是到了吗?

柳溪读懂了妻子的笑,也对她笑了笑,说:

“雨嫣,别怪我任性哦,就这一次了,下不为例。”

进入市区,柳溪就去寻找婚纱摄影店,一连问了好几家,都被拒绝了。原因很简单,谁敢给死人拍婚纱照呀!

柳溪的犟劲上来了,他抱着雨嫣,继续寻找:我还不信这个邪了,我花钱还能找不到愿意给我们拍摄的店吗?

终于,在一个小巷的尽头柳溪看到了一家门面很小的婚纱摄影店。整整走了一下午,他又困又饿,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再也不想起来了。

店里前台的一个姑娘,下意识地对他说:

“您好,先生!欢迎光临!”

一扭头,却发现了他手里的遗像,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柳溪一边摇手,一边想说话。可是,嗓子都快冒烟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前台的姑娘急忙递给他一杯水,柳溪一口气灌了下去,然后把杯子递给姑娘,说:

“再来一杯!”

姑娘把水送到他的手里,柳溪也缓过来了。他站起身,走进店里,坐了下来。

姑娘坐在他对面,听他讲述自己和雨嫣相知相携相守又骤然别离的故事,听到雨嫣突然离世柳溪几乎要跟着她同赴黄泉的时候,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最后,柳溪说:

“姑娘,我求求你,一定要帮我完成这个心愿。这样,不但我感激你,就是我爱人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的。”

不知为什么,听到柳溪的最后一句话,姑娘身上突然一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姑娘对柳溪说:

“大叔,您的故事让我特别感动,但是这件事我还没有权利做主,这样吧,您稍等一下,我去问问经理,他如果同意,我们就安排拍摄,好吗?”

柳溪点点头,催促她赶紧去请示。

看着姑娘笑眯眯地丛经理办公室走出来,柳溪心里一喜:看来有希望了!

姑娘果然告诉柳溪,经理已经同意给他们拍婚纱照,因为他们的故事比较特殊,而且是60年钻石婚,经理需要今晚和摄影师、服装师以及助理商量一个方案,明天早上进行拍摄。

另外,作为特惠嘉宾,经理还让前台的姑娘安排柳溪在他们的酒店里免费入住,直到拍摄结束。

柳溪没想到这家店如此善解人意,千恩万谢之后,跟着姑娘去宾馆入住。怀里的雨嫣嘴角上扬,仿佛在说:你个老家伙,终于达成心愿了,这下满意了吧?

柳溪看着妻子,哈哈大笑,冲着雨嫣说:

“满意,我当然满意了。雨嫣,你肯定也满意,对吧?”

姑娘看着柳溪与遗像自顾自的说活,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打开房门,叮嘱柳溪楼上是餐厅,吃完饭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徽派车过来接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