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员和柳筱煜赶到的时候,警察已经把事情调查清楚了。鉴于这一男一女出现在多次的交通事故中,警察怀疑他们联手诈骗,联系派出所,对他们进行详细讯问。
柳筱煜一眼看见早上和自己分手的大哥也在交警队,以为他妈妈撞上了大哥,急忙跑到他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他,看他有没有受伤。
侯娇娇奇怪地问:
“你们,你们认识?”
两个孩子同时点点头,侯娇娇欣慰地看了儿子一眼:
“这个朋友你交的不错!”
柳筱煜知道是大哥帮妈妈作证的,心里特别高兴,冲着大哥说:
“嘿,哥们,咱俩还真是有缘啊!”
大哥也笑着点点头。
柳筱煜把大哥的情况跟侯娇娇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侯娇娇看着男孩说:
“你的家人呢?要不要我联系他们。”
男孩冷漠地说:
“不用,他们都死了。”
侯娇娇看着男孩脸上那与年龄一点都不相称的沧桑,心里很是难受。柳筱琪对妈妈说:
“他父母都成家了,谁都不要他。”
侯娇娇点点头,对辅导员说:
“辅导员,我想咨询一下,像他这样的孩子能在我们那里上学吗?”
“上倒是可以上,但是,他不是本市户口,恐怕花钱多还麻烦。”
“没关系,总能想出办法的。至于钱,那都不是问题。”
柳筱煜看到母亲愿意资助大哥上学,兴奋极了,大声说:
“谢谢妈妈!”
然而,大哥的表情却毫无波动,仿佛根本不关他的事一样。柳筱煜晃了晃他的肩膀,笑着说:
“我妈妈要资助你上学了,高兴吗?”
男孩一把打掉他的手,说:
“我不想上学!”
“为什么?!”
柳筱煜都急了。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上学。”
侯娇娇扶着他的肩膀,蹲下身子问他:
“那你想过,长大以后做什么吗?”
男孩看了侯娇娇一眼,唱着:
“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我当然是继续流浪啊!”
侯娇娇痛惜地摇摇头:
“傻孩子,流浪不能一辈子呀!”
“为什么不能一辈子?我就觉得这样挺好。”
侯娇娇无奈地看了辅导员一眼,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辅导员看了看男孩说:
“他出来这么长时间,你让他重回课堂,估计一时半会儿收不了心。”
侯娇娇看了看男孩,又看了看柳筱煜:
“要不,我们把他带回家吧?”
柳筱煜自然求之不得,连忙拍手。谁知,男孩冷冷地说:
“我才不要跟你们回去!”
柳筱煜看他这么干脆地拒绝了,心里很是着急,拉着他说:
“在我家有吃有喝有衣服穿,总比你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浪强吧?”
男孩不屑地看了柳筱煜一眼:
“你是温室的花朵,不会懂得我们的快乐。没有自由,毋宁死!”
唉,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侯娇娇也不能勉强他,她摸摸男孩的头,却被他摇晃着脑袋躲开了。侯娇娇能够感觉到男孩对成年人的那种戒备、怀疑甚至厌恶,她不知道是怎样的家庭环境才能造就出这样的性格。
柳筱煜再次与男孩道别,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他扭头看着妈妈,眼睛里全是乞求: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侯娇娇摸摸儿子的脑袋,叹了一口气:
“唉,妈妈也是真心想帮他。可是,你也看到了,他内心是很拒绝的。要不,咱们把他交给警察吧。”
“千万别!他不喜欢警察。”
“那怎么办呢?”
柳筱煜皱着眉,也是毫无办法,他拉了拉母亲的袖子:
“妈,你能不能给我点钱?”
“干什么?”
“我想请他们吃顿饭。”
侯娇娇掏出钱,递给了柳筱煜。辅导员在一旁说:
“柳筱煜妈妈,我觉得还是让孩子不要跟他们打交道比较好。”
柳筱煜拽着钱的手捏紧了,对辅导员怒目而视,就想张口怼他。侯娇娇看着儿子又要犯浑了,急忙推着他让他走。然后,委婉地对辅导员说:
“其实,这些孩子本性都很善良的。”
辅导员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你是不是太天真了?这样的孩子,身上怎么还会有善良?仅存的那一点良知,估计早都被社会吃了。”
侯娇娇不可思议地看着辅导员,这么消极的思想,竟然出自于一个教育工作者之口,她有点想不通。
“我倒是觉得人之初,性本善,只要你对他好,他会知道你的心意的。”
“得了吧,你还是醒醒吧。我告诉你,家庭带给孩子的教育才是他人生里最刻骨铭心的教育,至于学校和社会,对他的教育那都是微乎其微的。”
听着辅导员侃侃而谈这些他的教育理论,侯娇娇都有些后悔让儿子参加夏令营了。有这样的教育人员,怎么会教育出优秀的学生呢!
侯娇娇下定主意,今天就算他不说让柳筱煜走,她也会带走儿子的,因为,侯娇娇觉得他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存在这样的思想简直太可怕了!
柳筱煜追上男孩,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钱:
“走,今晚我请客。叫上你的兄弟们,咱们不醉不归!”
男孩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笑容,他点点头,说:
“走,把昨晚上的那顿补回来!”
“嗯,好,补回来!”
十三太保一个不拉全来了,柳筱煜找了一个大包厢,可能是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就餐环境,孩子们既兴奋又忐忑,这里看看那里敲敲,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有个孩子打开了一扇关着的门,然后大声地喊:
“快来看,这是什么?”
柳筱煜跑过去一看,原来是包厢里带了一个卫生间,除了马桶,还有淋浴。
孩子们艳羡的眼神没有离开那个淋浴,说实话,他们身上的味道的确不好闻。
那个孩子试探地问:
“大哥,我能进去洗个澡吗?五分钟就行。”
柳筱煜说:
“你先等等。”
他找来服务员,得知淋浴虽有,却没有热水。那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柳筱煜说:
“凉水也行,我都好多天没有洗澡了。”
柳筱煜看看眼前的十三太保,个个蓬头垢面的,的确好多天没有洗澡了。他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听他的:
“待会吃完饭,你们跟我回宾馆,那里有热水,我让你们洗个够!”
孩子们雀跃了,这下了饭馆还能去洗澡,真是难得的好事啊!放开肚皮吃一顿,然后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这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呀!
一桌子的孩子都谈笑风生的,只有大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柳筱煜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他:
“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
“怎么?信不过哥们?”
“不,不是。”
“那是什么?”
“我刚才突然想······”
“突然想什么?”
“想如果上学我该上几年级?”
柳筱煜一下子愣住了,这件事他倒是没想到。
“那你念到几年级就不念了?”
“二年级。”
“那不就行了,从二年级开始念呗!”
“我都这么大了,坐在一帮小屁孩中间,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那有什么?你本来就是大哥呀!”
“那,那要是我走了,他们怎么办?没有人罩着,他们会很惨的。”
柳筱煜思索了一下,说:
“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找警察,他们会给你们找到一个好的归宿的。”
看着男孩犹犹豫豫的样子,柳筱煜又对他说:
“其实,我原来也不相信警察。可是,我小时候,被人绑架了,就是警察救的我。”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去问我妈。”
大哥低下头,想了半天,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抬起头对柳筱煜说:
“那好,我听你的。毕竟我们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柳筱煜看他终于想通了,心里很是高兴,拿起水杯,豪爽地举起来:
“来来来,让我们满饮此杯,以示祝贺!”
大家的杯子叮叮咣咣地撞在一起,相互碰撞出快乐的声音。
接下来,侯娇娇就着手办理这些孩子的事情,不办不知道,一办吓一跳。这些孩子各自的家庭情况不同,有些是自己的离家出走,必须送回家庭,比如说大哥就属于这种类型。
侯娇娇跟大哥商量送他回家的事情,被大哥一口回绝。柳筱煜看着妈妈说:
“妈,你别送他回家了,就是送回去,他爸他妈也不要他。”
侯娇娇叹了一口气说:
“就算咱们要帮助他,也得征求人家父母的同意呀。我必须要和他的父母见一面。”
大哥看着侯娇娇为难的样子,又瞅瞅焦急的柳筱煜,半天没有说话。
“要不,就让他去福利院吧。”
男孩突然跳起来,大喊:
“我不去福利院,我死都不去福利院!”
侯娇娇和柳筱煜没想到男孩的反应这么激烈,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坐在那里。
“阿姨,我跟你回我父母家,如果他们不要我,你能不能不送我去福利院?”
男孩可怜巴巴地眼神看着侯娇娇,让她有些没主意了。
“我们先去你家试试好吗?”
男孩点点头,顺从地跟着侯娇娇走出宾馆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