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学对于拿的礼物也是思索良久,自己这次去是以什么身份?道歉者吗?不合适。肇事者家属吗?也不合适。那就以一个与谁都不相干的普通市民去看望吧,也许这样更好一些。
柳文学拎着水果和鲜花走进那个跳桥者的病房,看到他仰面躺在床上,右手包裹着纱布,腰部也包裹着纱布。看样子,这两处受伤严重。
那个人抬头看了看柳文学,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他,以为他走错了病房。刚想开口提醒她,就听见柳文学笑着跟他打招呼:
“怎么样?好些了吗?”
原来是来看我的。可我不认识这个人啊!跳桥者心里嘀咕着,冲着柳文学点点头。
“伤到哪里了?”
听到来人这么关切的问自己,跳桥者指了指病床上的诊断卡片。柳文学看到上面写着:右手粉碎性骨折、腰椎压缩性骨折。
柳文学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后果真的很严重。
“那恢复的怎么样了?”
“唉,别提了。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哪里得罪了那个老人家,他一把把我推下去。现在,不但不能给我娘治病了,还要家里人来照顾我,这下,我娘的病更没有指望了。呜呜呜······”
说完,这个胡子拉碴的汉子竟然放声大哭。柳文学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干坐着,等待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哭了一会儿,大概心情好了一些,他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然后咬牙切齿地说:
“都是他,才害的我成了现在的样子。我要告他!”
柳文学的心里一跳,看来自己最担心的问题还是来了。
“你认不认为,其实自己的行为也是欠妥的?”
“我知道自己当时太冲动了,导致了交通瘫痪。可是,我已经后悔了,只要再坚持十分钟,我就准备下来了。谁知,那个,那个老人家,他竟然对我下手了!”
柳文学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仿佛所有安慰的话都不应该由他说出口,而且他也说不出口。
找到医生询问了一下跳桥者的恢复情况,医生告诉他,少则半年,多则三年才能彻底恢复,而且以后再也不能干重活了。柳文学的心情越发沉重了,他的心里越发埋怨父亲的轻率行动。
柳溪一起床就觉得天旋地转,“噗通”一声又栽倒在床上。夏雨嫣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卧室传过来一声闷响,赶紧跑了过去,看见柳溪仰面倒在床上,人已经昏迷。
夏雨嫣慌了,又是掐人中又是喊柳溪的名字,折腾半天,他还是双眼紧闭。夏雨嫣拿起电话拨打了120急救电话,然后又跑到柳溪旁边,给他搓胳膊、搓手心,期望他能醒过来。
可是,直到急救人员进门,柳溪都还是双眼紧闭。查心率,测血压,急救人员做了一系列保护措施之后,把柳溪抬上了救护车。
夏雨嫣坐在车里,心里害怕极了。她颤抖着手,拨通了大儿子柳文学的电话号码:
“喂,妈,有什么事情吗?”
刚从医院出来的柳文学接起了母亲的来电。
“文学,文学,你爸爸,他,他昏过去了!”
“什么?妈,你别着急,慢慢说,我爸究竟怎么了?”
“你爸早上起来就栽倒在床上昏过去了。”
“那赶紧打120呀!”
“已经打了,120也到了,我们正往医院走呢。”
“好,好,我知道了妈。你别着急,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柳文学马上拦住一辆出租车,向医院赶了过去。
柳溪被送进了急救室,夏雨嫣站在门口,一对眉头几乎要拧在一起,双手合十,不停地念叨“平安无事,平安无事” 。
柳文学奔跑着进了医院,看见母亲无助地站在急救室门外。他跑过去,拉着母亲说:
“妈,我爸他怎么样了?”
夏雨嫣一看见儿子,眼泪“哗”地一下子流了出来。她哽咽着说:
“不知道,现在人还没有出来!”
柳文学搂着妈妈的肩膀,安慰她说:
“妈,不要紧张,爸应该没事的。”
夏雨嫣靠着儿子的肩膀上,有气无力的,眼睛却一刻也不肯离开急救室的大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忽然开了,护士推着柳溪走了出来。柳溪躺在病床上,双眼还是紧闭着。
夏雨嫣担心地问:
“护士,我丈夫他怎么样了?”
“病人心脏缺血,造成心脏骤停。以后,千万不能让他受什么刺激了。”
“哦,知道了。谢谢护士。”
跟随着护士来到父亲的病床前,看着父亲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就连胡子都白了,柳文学大吃一惊。昨晚,对于父亲来说在内心经历了多少折磨,才能成为今天这番模样?
柳文学有些懊悔昨天自己对父亲说的话有些太重了,才导致他今天犯了病,因为之前的父亲从来没有查出过心脏的疾病啊!
柳文学劝说母亲回家休息,他在医院里陪伴父亲。夏雨嫣看了看柳溪,又看了看儿子,叹了一口气,回家了。
柳文学坐在凳子上,拉着父亲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上。多年以来,父亲以我为傲,把我当成他的希望和未来,在他的心目中我是他的继承者更是他工作和生命的延续。昨晚,那些话对父亲来说,太重了!这件事,归根结底父亲的出发点是好的,至于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谁又能想得到呢?
一味地责怪父亲、埋怨父亲于事无补,只是给老人家心里添堵而已。柳文学呀柳文学,你真是糊涂!
柳文学在深深地自责,没有提防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听到脚步声,柳文学抬起头,看见两个警察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请问,这是柳溪吗?”
其中一位冲着病床上的柳溪看了看,询问柳文学。
“啊,是,是我父亲,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现在认为他那天推人下桥的行为涉嫌故意伤害,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什么?!你们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柳溪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我,我才没有犯——罪——”
柳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听到警察这么说,他一下子坐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
吼完,一股鲜血从他的口腔里喷薄而出,飞射在床上、桌上还有他自己的脸上、身上,接着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柳文学一步冲到床前,摁响了紧急救助的铃声,然后抱住父亲,查看他的病情。
大夫和护士很快赶来,看到大片的血迹都惊呆了,质问柳文学为什么会这样?
柳文学回头看看那两位警察,什么也没有说。测试心率的仪器急速地提示音,让人心里一揪一揪的。
那两个警察看着柳溪在抢救中,招招手,让柳文学到门外说话。柳文学看了一眼昏迷的父亲,跟了出去。
“tong志,你是柳溪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大儿子,柳文学。”
“柳文学*志,是这样,今天我们是执行公务,虽然我们知道来的可能不是时候,但是,法律毕竟是法律,一旦触犯肯定会有一定的处罚。受害者已经正式提起诉讼,告您父亲柳溪涉嫌故意伤害,并附带要求民事赔偿40万。”
说完,递给柳文学一张纸。
“这是传唤通知书,您看一下。”
“可是,我父亲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
那两个警察互相看看,说:
“鉴于你父亲现在重病在身,我们回去汇报他的身体状况,申请一下暂时不作传唤,等他病情稳定了再说。不过你要保证你父亲不会逃逸。”
“我保证,谢谢警察同 志。”
柳文学忧心忡忡地看着昏迷的父亲,这件事对他有多大的打击是不言而喻的。希望父亲能够挺过来,原本是简单的初衷,简单的动作,却要面临牢狱之灾,对谁,都会想不通的。
父亲一世儒雅睿智,没想到这一件事却要改变他的人生轨迹说起来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可现实偏偏摆在眼前,不由得人不信啊!
柳文学把那张传唤通知书折起来,揣在兜里。这个东西,还是不要让父亲看到为好,毕竟父亲再也经不起任何刺激。
柳文学趴在父亲身边,贴着父亲,慢慢地擦拭着父亲脸上的血迹,看着那些仪器上的数据不断变化,心里默念着:父亲,您可千万要好起来!
夏雨嫣带着饭回到病房,看到床单上的血迹吓了一跳,急忙问柳文学怎么回事。
柳文学迟疑了一下,还是拿出那张传唤通知书给了母亲。夏雨嫣看完,身子晃了两下,柳文学急忙抓住母亲的胳膊,扶着母亲坐下。
夏雨嫣流着泪说:
“我就知道他闯祸了,可是,万万没想到,这还是犯罪的大祸呀!”
柳溪急忙安慰母亲:
“妈,您先别急。我明天再去找找那个受害者,看看能不能撤销对我爸的刑事追究,至于赔偿,我们想办法吧。”
夏雨嫣抬眼看看儿子,又看看昏迷不醒的柳溪,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谁让这个老头子头脑发热,做了这个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呢?!